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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08(1 / 1)

008

红衣皱起眉头,不再呛声,众鬼仙也面面相觑,但她们眼神都会不约而同扫过同一名鬼仙的脸,而那名鬼仙略微低下头,并不与人对视。

“我明白了。”大太太略微叹了口气,“陆姑娘是想求个安心。”

见气氛缓和了下来,陆霜天略微松了口气,神情也由故意摆出的“坂田银时”式死鱼眼贱笑转化为平静。她确实想求个安心,看这些被困在这里的女鬼究竟是不是草菅人命、为虎作伥的恶鬼,自己会不会被人骗了当枪使。刚才说那一番话的时候,虽然面上不显,她的心里也相当忐忑,她承认有赌的成分,赌这些女鬼人心不和,各自有各自的考量,不会瞬间一拥而上干掉出言不逊的自己;也赌这百多年来,确实只有自己一人得到了《鲁班书》的认可,自己是这破阵的“天选之人”。

当然,要是真动起手来,陆霜天也有保全自己的底牌。从刚才把手伸进口袋里握住《鲁班书》的时候,她便一直没把手拿出来。她在暗中研究《鲁班书》的用途,《鲁班书》是一件法器,最简单的研究方法,除了翻看里面的内容外,便是用自己的灵元去直接沟通这件法器。陆霜天很幸运,她的直觉是对的,已经认她为主的《鲁班书》一触及到她的灵元,便知道了主人的想法,调配起书中记载的符文,以陆霜天本人的灵元为笔墨,在她的卫衣内侧绘制了防御和反击的符文。

大太太侧过身,看向那位低头的娇美鬼仙,“玲珑,你来说吧。”

“是。”楚玲珑福了福身,略微抬起头看向陆霜天,“那位道人,是我引来的。”

这是一个和《聊斋》异曲同工的故事,在妖道手下为奴百余年的楚玲珑,爱上了夜探荒宅的一名侠客。

那位侠客是个文武双全、颇有天分的世家公子,觉得高门大院实在拘束,武艺初成时便不顾家人反对,毅然单枪匹马行走江湖,凭着自己仗义豪爽的性格和精妙的身手,很快便在江湖上挣得了几分薄名。

那日,他听闻镇外有座闹鬼的荒宅,白天看着荒草萋萋,夜晚却有美人莺歌燕舞,热闹非凡。有好事者前去探险,却总也一去不回,连尸首都寻不到。有人说他们是被杀人如麻的匪徒就地埋了;有人说他们是被女鬼吸干了精血;也有人说他们是被妖怪吃了。

总之,对于那座荒宅的流言越传越离谱,侠客本也对那些无稽之谈嗤之以鼻,只是与他同路的友人却兴趣盎然,势必要去一探究竟,于是他当晚就失踪了,而侠客出于对友人的担忧,第二晚便也进了荒宅,寻找友人踪迹。

彼时的楚玲珑等人皆不敢也不能反抗妖道,她们会在晚上走出宅子,进入临近的村落和城镇,化身逃难的孤女或是揽客的流莺,诱惑男子与她们欢好,摄取阳气魂魄,带回宅邸供妖道修炼。而侠客的友人便是她们在那天晚上的猎物。

工蜂采蜜?听到这里的陆霜天脑中不合时宜地冒出了这么一个想法。

楚玲珑的描述也在继续,那日,她是最晚一个走的,见又一个年轻力壮的少年郎进了宅子,便自称是不堪主人家虐待而逃出来的侍女,原本与一个小厮私奔,但那小厮竟半路嫌她累赘,抢了她好容易攒下的家私便逃了。她如今无依无靠、身无分文,又怕被抓回去,才在荒宅里投宿,而她遭人欺骗,万念俱灰,只希望能在侠客身边找个归宿,哪怕为奴为婢也好。楚玲珑用以往那楚楚惹人怜的媚/术诱惑侠客,奈何侠客为人正直,义薄云天,他听了楚玲珑的叙述,非但没有乘人之危,反倒询问她小厮的去向和她主人家的位置,说待找到友人后,定会替她取回钱财和卖身契,从此,她便自由了。

楚玲珑见对方不上钩,也暗自苦恼,只得随口说了一个方向,又推说天色太晚,自己露宿荒宅难保不会有别的危险,恳求侠客陪伴自己。可侠客急着找失踪的朋友,便给楚玲珑做了个竹哨子,让她在这里歇息,自己去宅子里面看看,有什么动静,便吹响哨子,自己便会在五息之内赶过来。

侠客当然没找到自己的友人,只找到了一具穿着友人衣物的干尸,他搜寻的动静惊扰了妖道。妖道派伥鬼追杀他,却没想到侠客那惊艳的身手,带着尸身竟也能全身而退。退出内院的侠客没忘记等着自己的楚玲珑,想带上她一起逃离这座荒宅。

“他也真是个憨的……”楚玲珑的嘴角挂起心酸又怀念的笑,“就没想过,我可能也不是人……”

楚玲珑并没有跟着侠客走,她实在不忍心欺骗这个少年,便冒着被妖道打散魂魄的风险,告诉了侠客自己的身份和妖道的底细,用幻术做了掩护,放他离开宅邸。

“其实,你当时是希望他出去找个法力高强的大师来干掉那妖道吧?”陆霜天道。

楚玲珑闻言,心想这姑娘也是个心细的,果然瞒不住她,苦笑道:“是的。我等也确实不想再被奴役,身不由己了。”

那侠客还真就请来了一位道爷,倒不如说是他主动找上的侠客。道爷和妖道本是同门师兄弟,奈何一人一步踏错走火入魔,为追求力量逆天而行草菅人命。道爷的师门被他的师弟屠戮殆尽,而他自己也发誓将用残生为师门报仇,消灭这个孽障。

道爷、侠客与女鬼们里应外合,和那妖道大战了一场,虽是成功毁掉了妖道的肉身,却无法让他神魂俱灭。为了防止妖道的灵魂夺舍重生为祸人间,他只得冒着魂飞魄散的风险,布下这“锁灵阵”,将徘徊此地的灵魂都禁锢在宅子内。那名侠客是无辜且好运的,他这一介凡人,在道爷和众女鬼的庇佑下,有惊无险地活了下来。

“那位道爷在魂魄消散前,曾留下谶言。”楚玲珑道,“若是《鲁班书》自行选定了主人,那么那人便会打散妖道残魂,破除‘锁灵阵’,还我们自由。”

陆霜天还是将信将疑,楚玲珑叙说的这个故事里,依然有无法解释的地方,那就是她们明明是站在道爷一方的,为何也会被关在这阵里?她的脑子里闪过这样一种可能性,“锁灵阵”中的残魂其实是压制这些恶鬼的道爷,她们用花言巧语骗我,只是为了让我破阵,一旦阵破了,便会杀我灭口,逃出去为祸一方。

“我知道,陆姑娘一定会怀疑,我等为何不在阵布下之前逃出去,而自愿留在阵内。”在陆霜天还没把自己的疑问说出口前,大太太便开口了,“您随我过来,一看便知。”

从偏门进去,眼前的是整座宅邸里最大的院子,院中央的青石板自然早已在风出雨打日晒和草木持之以恒的侵蚀下,裂的裂碎的碎,完好的寥寥无几。穿过这一路有些扎脚脖子的草地,陆霜天跟着大太太走进祖堂,里面除了碎石烂布外,家具只有一张铺着灰黄色绸布的长桌。原本在这里供奉着的晋国公一脉列祖列宗的排位早已不见踪影,而是分散摆放着三个看起来有些怪异、却一尘不染的摆件——一个上黑下白的葫芦、一个在日光下闪着青色反光的黑色玉制鲤鱼像和一个火红色石榴石制凤凰玉佩。

这三个摆件围成的区域中心,放着一个落满黑色粉末的黄铜水盂,水盂倒扣着,上面贴着同样沾满黑土的五张符咒,一张贴在顶上——也就是水盂底部,其余四张分别贴在水盂的前后左右,一半粘在盂上,一半粘在桌子上,像是四张胶带把水盂固定在桌子上一般。左边和顶上的符咒,其上红色的图案糊成血色的一片,而另外三张符上朱砂绘成的纹路清晰可见。

这水盂看上去挺普通,但你若盯着它看的时间久了,便会起一身毛毛汗,一股莫名的恐惧和冲动,促使你解开符咒、打开水盂放出里面的东西。这种感觉,就像你站在高楼顶层的边缘,明明害怕到腿软,却不由自主地想往下跳。

陆霜天抹了把冷汗,喘匀了气说道,“这个坛子里装的,就是那妖道的残魂?”

“是。”大太太点了点头,拢着袖子弯下腰,掀开了从桌边垂下的布,桌下藏着的事物被展现出来,“这便是我等留在阵内的原因。”

陆霜天看清那些东西,不由得惊讶地瞪大了双眼,她上前两步,接过大太太的手拖住那块布,蹲下身仔细看。那桌子下是十三个摆成圆的小坛子,坛口没有密封,也和桌上的水盂一样落满了黑色粉尘。

等等,这个灰和普通的好像有点不一样!陆霜天掏出手机,开机后便打开了手电,白光照在细粉上,照出一道道细浅又杂乱的纹路。再仔细一瞧,这些纹路看似蜿蜒无序实则暗含规律,阴冷的能量自那些坛子出发,沿着桌腿向上爬,渗透桌上铺着的布,绕到桌上扣着的水盂上,想一圈圈锁链,将水盂死死压住。

陆霜天又蹲下身,将手电的光照进桌下的坛子里,那些坛子里装了大半坛黑色的细灰,她一个个看过去,其中一个坛子突然闪出白光,她将手伸进坛口掏了掏,摸出一个一头圆一头尖的硬物。

那是人的牙齿。

猝不及防地,陆霜天的后背遭受一记,虽然不重,但也差点吓地她五体投地。

“喂!你掏我骨灰干什么?!”红衣快气死了,又狠狠踢了陆霜天两脚。不论哪只鬼看到有人对自己的遗骸或者骨灰不敬,没当场掐死对方,已经算好的了。

陆霜天自知理亏,忙将牙齿扔了回去,揉着腰站起来干咳了一声对着红衣道:“咳,我就确认一下……冒犯了还真是抱歉啊……”

红衣依然恶狠狠盯着对方,她的姐妹们上来打圆场,可看向陆霜天的眼神都好似在看什么让人生理不适的东西。

陆霜天讪讪地挠了挠脸,蹭掉手上的灰,又转过头去研究桌上的三个法器。她摸上离自己最近的鲤鱼像,想把它拿起来仔细看,可如同钉在桌上一般,她使出了自己力量的极限,仍没有移动那拳头大的小像半分。

“法器被启动后,除非您的修为比道爷还高一个阶层,不然不可能移动的。”沉默已久的大太太开口道,“您还是别费这个力气了。”

陆霜天吐了口气,问道,“那当初,金、土两个法器是怎么被破坏的呢?”一边说着,她的手仍没从法器上挪开,而是用自己的灵元跟它沟通。

“就在那两只妖怪来的时候,法器毫无征兆地,突然就坏了。”

法器反馈了一股浩瀚的能量,像奔腾不息的激流,像风平浪静的海面,像冷酷巍峨的冰山,也像飘渺不定的蒸气。这股能量带来了主人近百年的经历,修行、炼成、下山、除妖、斩魔、同门恩怨与不敌之憾。还有愧疚,对救不下那些弃暗投明的女鬼的愧疚。

这是水之法器给她的答复。

和酆八/九一起长大的那些年,陆霜天很多次围观过他用灵力和“灵异事物”进行沟通,现在的她也算切实体会到了,这实际上就是灵魂与灵魂的沟通,这种沟通是无法欺骗和隐瞒的,你能如同心灵感应一般,直接读取对面的情绪、想法和本质。

“明白了,我帮你们。”陆霜天放开了鲤鱼像,面向众鬼仙。

她的话音刚落,门外便传来一阵放声大笑,声音的主人由远及近,祖堂走进一个笑得花枝乱颠的人影,正式秀姐,而她随从的四位,是一脸“习惯了”的无奈。

“啊哈哈哈哈哈……”秀姐又笑了一阵,就在陆霜天的那一句“你没事吧”问出口之前,她才好容易喘匀了气,“这不就巧了吗?正好,金、土法器都在这儿了!”说着,示意莲舟呈上了手中的东西。

正是陆霜天遗失的布包,以及那几张S.C.P的项目档案,被整齐摆在了一个托盘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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