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016§ 灵丘终于出美酒
有诗云：……乍入灵丘市，已闻美酒香。抱琴沽一醉，尽日卧斜阳。……
哺食一刻，董氏商铺门口。
有了提前预告，现场早已人声鼎沸。
场地一分为二，中间以布帷隔开。
一边由董固、马财、阿成三人出场，各执算盘，任人挑战。
另一边由董建出场，摆董氏美酒，来人可携自酿，挑战任一董氏美酒。
主持人是燕敏，他躺在藤椅上，等着布置完毕。
评委则是由现场围观的客人，按取号顺序现场报名参加，抽签选择参加哪一边的活动。
评委毕竟是少数，更多的是围观的人群。
自从T恤被抨击后，枝就把那些奇装异服收了起来，以后只能董先自己穿了吧。
她手上没了项目，转而帮助益做馒头包子。
有了大匠弟子和枝的帮助，速度也快了许多。
馒头一个一钱，包子两个五钱。
水可以免费取用。
此时正是用餐的时候。
他们端着食案到处兜售。
像极了火车上推着餐车的小姐姐。
术算比赛场上。
董固三人坐在组合家具的椅子上，各自对面也准备了一套组合家具。
他们使用的比较简单，其实就是一张书桌，书桌下方有一张椅子。
椅子用时拉出，不用时推入不占地方。
来挑战的人可以在董固三人中任选一人。
由围观者出题，加减乘除皆可，结合运算也行。
奴成那边有人挑战。
“广二百五十步，从一百二十步。问为地几亩？”
这是一道《九章算术》中最简单的题型。
只需把广从步数相乘得积步，以亩法二百四十步除之，即亩数。
《九章算术》其实并不是一个人完成的，而是从先秦起，经过多位学者的整理删补才最后成书的。
比如前汉早期数学家张苍、耿寿昌，往后还有刘徽、甄鸾、李淳风、杨淑等人也都不断贡献智慧。
汉末数学家、天文学家刘洪还对它进行过注解，撰成《九章算术注》。
刘洪的弟子徐岳也进行重述过。
刘洪，字元卓，泰山蒙阴人。
眼下董先教的算盘，其实也是他老人家发明的。
不过要到初平元年山阳郡守任上。
他发明了正负数珠算及《正负数歌诀》：
强正弱负，强弱相并，同名相从，异名相消。其相减也，同名相消，异名相从，无对无之。
成对面的人，着急地拿着算筹摆弄。
而成胸有成竹，只见他略带生涩的手法，拨弄算盘上的算珠。
一会儿，成举手示意，已有答案。
在燕敏的示意下，在众人的目光下。
成骄傲的说出答案：
“一百二十五亩。”
“家主，答案正确！”
董忠在后台核算，董畯也在看着。
“巨和，一个户下奴，怎么如此厉害？”
董忠回复：
“此次府君日，出彩者皆是在夏至之时参加过先郎君第一期百工讲堂之人。”
“真的，敬安可曾说过什么？”
“家主，敬安曾说，先郎君有仙授之能，能因材而用，凡是他用之人，皆愿以死效之。”
“看来是那个人简历起了作用！”
董畯和董忠父子自然不知道董先有冰鉴之眼的事。
但为大匠等人填写个人简历，这事董固有汇报过。
在他人眼中，能窥探人心，知人深浅，自然也是董先的长处。
那边比赛还在继续。
有一身材纤瘦，通眉长指的人来到现场。
“我能否同时挑战三人？”
他二话不说，一来到现场便给人下马威。
“这是谁呀？”
“赵家管事赵勾。”
“他怎么也来了？”
“不知道。”
“看来有好戏瞧了！”
燕敏自然也是认识赵勾的，灵丘五氏，经常来往的，有些权力的就那么些人。
燕敏没听董先提过，于是转头看向铺内。
董畯也知道赵勾之能。
有心与赵氏求和。
再说，董氏始终以赵氏马首是瞻。
怎么能一直与赵氏作对呢？
于是他向燕敏点了点头。
既然挑战的人多了，那么规则就要稍做调整。
在赵勾的同意下。
新规则是不管谁算出来后，只需把答案写在木牍上，交给主持人即可，等四人都算完，才公布答案。
于是赵勾大大咧咧，坐在正中的书桌前。
内心有些震憾，椅脚高度与膝盖相当，脚能四平八稳站于地面，还有靠背，肩颈背僵直时还可以倚靠。
这确实比跽坐舒服多了。
现场有人出题：
“周地有三，其一广三百二十四步，从七百四十步。其二广六百二十四步，从八百四十五步。其三广七百三十八步，从九百二十步。问周共有地几亩？”
这个比成的挑战计算量要多一些，因为有三块地。
但整体难度并不大，算盘，主要是计算能力，并不是数学能力。
现场代表董氏商铺的三人把算盘拨得噼啪响。
而赵勾则拿出算筹，认真计算。
他们边算边在桌上，以手沾水书写算好的数字。
“二三子，究竟谁会输出？”
“我看成会赢，刚刚那算得有多快呀！”
“我看不然，董氏商铺三个代表，最年长的当属马财，当过弱冠。而赵氏管事已年近不惑，想来经验更丰富。”
“我也觉得这位仁兄分析得有道理！”
“我还是觉得董家商铺能赢，瞅见没，他们用的不是算筹，计算速度更快！”
“有理，有理！”
一会工夫，董固率先举手示意。
随后，马财，成也前后举手。
“他们三人都已算好啦，不可能，绝对不可能！”
赵勾有些不敢相信。
但事实就是如此。
“他们虽然算出来了，但有可能是错误的。”
“到时我用正确的答案打他们的脸。”
赵勾决定不理他们，继续摆弄算筹。
新规则，计算好了，并不直接公布，如果算错了也没改的机会。
又过了一会，赵勾终于算好了。
四人将答案公布于众。
“六千二十五”
答案都对，但董固他们三人举手在先。
胜！
现场一片哗然。
在二层的祈干束显二人惊呆了：
这算盘是什么东西，比算筹还好用，怎么从没听过。
董畯燕敏也惊呆了：
这庶孙怎么这么能作。
啥时候都能给一个惊喜！
董忠早已知道，自己还跟儿子董固学了。
只不过眼下算盘数量有限，只能提供给有计算需求的项目。
而董先告诉他们：
拿到算盘有个屁用，关键在于使用方法，计算口诀。
而这就是以后他们的生财之道。
开培训班，每人万钱，学到会为止！
赵勾没法子，只能灰溜溜地离去。
来时多嚣张，走时就有多狼狈。
另一边品酒大会斗酒开始。
赵氏商铺肆者亲自出马。
拿着三壶赵氏美酒前来斗酒。
董建也不马虎。
也取了三壶与之对应。
自从夏至二候时，董先的蒸馏酒出现。
董建和莫瑶就看到了商机，他们甚至都停下了矿务，组织全体矿上奴婢，按照董先流水作业的方法全力投入蒸馏酒和洗洁膏的制作中。
按照半个时辰可蒸馏一斛酒，他们打造了近二百套蒸馏天锅，并收购了临近农庄邑人的家中藏酒。
这才赶在府君日前准备了近五百斛的美酒。
另外还有七十斛的洗洁膏。
为的就是在府君日能赚点钱，顺便减轻儿子的压力。
毕竟家族一成，矿上五成，儿子啥都不干可以分四成。
这跟李医匠的合股药坊是一样了，算是自己与儿子的合股吧。
同时还按董先说的泡酒方法。
为了缩短泡酒时间，董先让他们将药材先消洗干净后切碎，然后装在干净的过滤袋中，再泡入酒中，防止酒液混浊。
比赛前，双方都亮出参赛用酒。
作为主办方，董建大大方方展示自己的酒。
第一壶为纯美酒。
第二壶为养肾酒。
第三壶为八珍酒。
赵氏商铺肆者按赵重所说田忌赛马之策。
他从已购董氏美酒的人口中得知。
董氏三种酒各有特色。
纯粹享受酒的乐趣，当选纯美酒。
有劳伤虚损、少食倦怠的选养肾酒。
需要和气血、养脏腑、调脾胃的选八珍酒。
这也算是做了功课了。
自酿浊酒算是自家差等酒，因此用它比拼董氏纯美酒。
也算以己下驷对彼上驷。
把赵重自己喝的中山千日醉假冒赵氏酿的酒，对阵八珍酒。
也算以己上驷对彼中驷。
另外三年陈酿算是自家最好的酒，对阵养肾酒。
也算以己中驷对彼下驷。
斗酒即将开始。
可是双方在规则制定上，互相无法说服对方。
毕竟对酒的感受，每个人各不相同。
有的觉得好，有的未必觉得好。
这时董先走了出来。
他站在书桌上，让大家都能看到自己。
然后向四方的现场众人各拱手一礼。
照顾四方观众。
随后开口道：
“晚辈有个建议，抛砖引玉。”
“酒的好坏，我认为可以用以下方法品评。”
“一品酒色，二品酒香，三品酒味，四论利弊。”
“两方的酒分开放置，以免酒味混淆。”
“然后现场请二十人参与评酒，每种方法由五人评比。每人一票，最后票多者胜。”
众人想想，好像这种方法最公平。
赵氏商铺肆者也无力反驳。
在燕敏主持下，斗酒正式开始。
报名参加的人很多。
但最后以抓阄的方式决定。
这在一定程度下就杜绝了暗箱操作。
第一关酒色。
古代大多酒为浊酒，没有过滤的概念。
而董先在蒸馏酒时就有过滤杂质。
况且蒸馏酒仍是酒气汽化再液化的过程，杂质多数得到清除。
所以，没有悬念，三种酒在酒色上都是董氏纯酒胜。
第二关酒香。
因为泡酒的关系，难免受影响。
三种酒中除第一种由董氏美酒获胜外，其它两种在伯种之间。
这关董氏美酒只能说是险胜。
第三关酒味。
受制于容器，酒中带有容器的味道。
但董氏美酒用活性炭吸附过。
所以这味极小。
不得不说参加品酒的都是好酒之人。
喝一种酒后，还需漱口醒酒，才要继续下一种酒的尝试。
突然有个评委，大声呵斥：
“这种是千日醉，不是赵氏酒。”
有人揭穿了赵氏的小手段。
难怪说人不能做坏事，一做准出事。
赵氏商铺肆者只能灰溜溜地离开。
“什么，灵丘赵氏竟然作假，以中山千日醉假冒自家酒。”
“世风日下呀，连灵丘赵氏都这样，我等小民还能如何？”
“莫非要到了礼崩乐坏的时候啦？以后再也不向赵氏买酒了。”
理论上到此，斗酒就已分出胜负。
燕敏正要宣布结果。
董先又站了出来：
“酒无好坏，今天评的是酒，我猜大家也想知道究竟是中山千日醉胜出，还是我灵丘自酿的董氏美酒强。”
这下抓住了众人的心。
“一句我灵丘自酿！”
让大家有了同仇敌忾的感觉。
在众人的好奇心下，品斗酒继续。
只不过由赵氏酒和董氏酒的比拼变成了中山千日醉和董氏美酒的比拼。
最终酒味这块，灵丘董氏美酒得三票，而中山千日醉得两票。
第四关为利弊。
因药酒能治病，所以最后一关仍是董氏美酒获胜。
众人也为这样的结果而高兴。
灵丘终于出美酒。
身为灵丘人，也为灵丘终于有了美酒，而感到自豪。
赵重听到肆者和赵勾的报告。
愤怒地将手中的耳杯砸在地上。
看来赵氏以后无法再经营酒类生意了。
赵峰和甄平也没想到。
两场比赛，赵氏都输了。
再听市集内的传言，那阿成，马财，甚至董固，原本都只是奴婢出身。
只是在夏至时参加了董氏庶孙那个叫百工讲堂的活动，便有如此成就。
再加上改犁，改磨，现在又加上算盘。
这庶孙给人的惊喜还真不少。
甄平想了想，如今只能请女闾出手，现场免费招待，以挽回乡邑人心。并承诺送货上门。
赵重想了想，也只能如此了。
要找女闾自然是到刘氏春风楼。
刘氏家主刘恢听了甄平的建议，又见赵重也同意了。
于是也抛弃美色诱惑的说词，玩起了双标。
与赵重谈好出场价格，便去安排了。
这边再安排就对措施，那边也没闲着。
而经过两场比赛。
董氏净胜赵氏，声望大涨。
预购者众多。
董氏商铺众人忙得不可开交。
真是人少愁，人多也愁！
“涨价吧！”
董先提议。
“不妥吧，我们货品的价格均处高位，再涨怕是没人来了。”
董建第一个反对。
“先郎君，我们也觉得不妥。”
说话的是祈干，开玩笑，你涨价了，我们生意还没谈，到时我找谁说理去。
听了众人的话，董畯和燕敏齐声劝告；
“阿虎，你可要考虑清楚呀！”
董先回头，看了看比赛完上来汇报的董固：
“敬安，你怎么看？”
董固觉得这是董先给他的考试，董先为什么觉得要涨价呢？
这，才是回答这个问题的关键。
于是董固拱手：
“少主，固以为也需涨价。原因有二。”
“一来订购多，需要的原料也多，短时间内，原料价格会上涨。若是还用原价售卖，利润将会变少。”
“二来定购多，所需人手也将增多，若是按少主安置人的标准，那么也将带来钱粮地的压力。而这同样需要用钱购买。”
众人听了董固的分析，都觉得有理。
“可涨价，客人会变少，到时收入同样会减少呀？”
祈干意见未变。
董先听完众人的话。
笑着对大家说：
“刚刚敬安说得很好。我决定涨价，但并非要用钱来买货，可以如洗洁膏销售时说的一样，易物易物，但需打折交易。”
“另外，眼下在外郡县并无驻点，所有交易需到灵丘进行。价格也以灵丘市场售价为准。”
在外郡县无驻点。
束显好像看到了商机：
“先郎君，我束氏在河间束州县尚有余力，可愿效仿李医匠合股经营灵丘董氏货品。”
刚刚聊天有提到与医匠合股的事情，所以束显就想，如果李医匠可以，那为什么我束氏不行。
况且得到董先独家的新犁新磨，再加上算盘，洗洁膏等等。
这大有可为。
河间免税，可为自己省去一大笔开支，等于就是自己多赚的。
他涨得再高，自己自然也能赚得更多，何乐不为呢？
还有，这灵丘董氏说不定与当今太后董氏还有关系，此时再不下手，怕是会失去机会！
束显说完向祈干使了使眼色。
祈干瞬间秒懂。
于是立刻正色道：
“先郎君，我祈氏在博陵安平也愿效仿合股。适才是我粗陋了，不识得郎君深意！”
董畯父子和燕敏还没明白过来，还在纳闷：
这两人怎么突然就变了个人？
莫逊想法就成熟了，他拉着董先的手，亲切地说：
“甥儿，我看你这人手颇有不足，回头给你送十二个莫氏族中私学陪读。他们自小便是莫家坞壁中长大，可堪大用！”
人家这莫逊，段位比较高，打感情牌。
董先见众人表达了看法，心中也很高兴。
默默地打开冰鉴之眼，意识指示放大白点周围。
商铺之内，这莫逊是亮红色，而祈干束显和燕敏呈亮蓝色。
祖父和父母，董固早已经是红色的。
商铺之外，正在忙碌的大匠们不知何时已升到红色。
益枝和诸位奴婢们也呈现出紫色光点。
从来没赢过赵氏，今日一扫颓废。
不禁精神振奋，还有赚到钱。
果然，还是看到实实在在的荣耀与利益，更能笼络人心。
“行，具体细节，可与董固商议，再给我过目。”
这八岁小儿，已经完全不在乎父母及祖父的意见了。
但现场众人，却没有丝毫意见。
因为今天的表现，已经让人看到他超乎年纪的能力。
“难怪敬安会称他为有仙授之能。”
董畯默默赞叹。
但此时在董先心中，一张更大的网已悄然张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