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日,杨盈醒了以后,一言不发,静静的一个人发呆,不管怎么劝都不肯吃东西,任凭灵鹫如何在她身边大声的咀嚼,她都无动于衷。
“你真的不要尝一口吗?这只鸡腿好香啊!不愧是我们禽类,做熟了都这么诱人。”
灵鹫拿着一只大鸡腿,在杨盈面前晃来晃去。
杨盈看都不看一眼,撇过头去。
“是不是因为我的原因你不忍心吃它呀?”灵鹫对着鸡腿狠狠咬了一大口。
“没关系,你看我也在吃,你不用顾忌,我们凤凰一族和他们山鸡一族隔的远着呢。”
舔舔嘴角的油,灵鹫继续说道,“况且大鱼还吃小鱼,小鱼也吃虾米,这根本就不算什么。”
“要不要来一口啊?”灵鹫又把鸡腿伸到了杨盈嘴边,这么香的鸡腿,她怎么忍住不张口呢?
见杨盈仍旧不为所动,灵鹫放下鸡腿,拿起筷子,夹了一块鱼肉。
“要不吃点儿鱼?我把刺都给你挑干净了。”
“我不吃!我说了我不吃!你们若是不让我回京,我就死在这!”
杨盈被灵鹫扰烦了,伸手将灵鹫手中的筷子拍落在地。
雪白的鱼肉也砸在地上,灵鹫叹了口气。
“可惜了,这么香的鱼,只能一会儿给孙朗去喂外面的野猫了,真是便宜这些讨厌的家伙了。”
“我要回京!”杨盈又哭了起来,“我不懂朝政,我也不懂什么军国大事,我只是想回去问清楚,丹阳王兄和皇嫂,他们为什么要这样骗我,为什么!”
灵鹫语塞,她也不知道为什么,她甚至都不知道杨盈说的这些人是谁。
手足无措之时,宁远舟走了进来,“阿盈,这事儿没那么简单,你现在得坚强一点。”
宁远舟的到来让灵鹫仿佛遇见了救星,她飞快逃出屋去,还不等完全迈出门去,就听见身后杨盈的气恼的吼声。
“我都被你们骗去送死了,你要我怎么坚强啊。”
又叹了一口气,灵鹫回身关上了门,此事机密,万不可被外人听到。
正想去找姐姐,她瞥见了趴在窗外偷看的一众人,也跟着趴了过去。
她身形小,站在后面啥也看不见,悄声对前排元禄和孙朗说,“往边上靠靠,让我看看!”
于十三眼疾手快将灵鹫拉到自己前面,在美人面前表现这件事,他首当其冲。
但对于站在后面的钱昭视角来看,他俩的站位就像是灵鹫站在于十三怀抱里。
不舒服,极其不舒服。
看到于十三花枝招展招惹小姑娘,他就不舒服。
拎着孙朗的脖领子,钱昭把孙朗赶到了后面,又把灵鹫从于十三“怀抱里”扯出来,按到了孙朗原先的位置,同元禄趴在一起。
“小孩儿都去前面。”
虽然不想承认自己是小孩儿,但前排看热闹,确实看的清楚。
只见杨盈坐在床边,泪流满面。
“你知道的啊,我从小就长在深宫里,爹不疼,娘又不在,除了顾女傅,宫女,内侍,就没有谁能把我当成一个正经主子来看待。”
这话,让灵鹫想到了自己。
她从前也是这般,众人惧她,怕她,厌恶她,谁都不愿意同她接触,甚至连亲生的兄长姐姐都不怎么与她亲近。娘亲爹爹平日里又忙,无暇顾及她。
她懂事,知道自己躲的远远的,渐渐的越来越孤僻。
可纵使她将自己躲到无人问津的角落,大家还是不放过她,口口声声要诛杀不祥之人,成天都想要杀了她。
若不是娘亲护着,恐怕她早就灰飞烟灭了。
这样想来,灵鹫突然就理解杨盈了。
看着屋里那个泣不成声的可怜人儿,灵鹫心疼不已。
杨盈还在冲宁远舟哭诉着。
“我不过就是想要为了自由,我这才咬着牙,想要去当个八百邑的实封公主,可谁曾想,我亲哥哥还有我的亲嫂子啊,他们居然一面夸我公忠孝义,一面居然想拿我的性命,去换他们的江山地位。”
“凭什么啊!凭什么啊!”杨盈崩溃怒吼。
宁远舟拉起杨盈,飞身上了屋顶。
“这是去干啥?”灵鹫不明所以。
“给她说她该知道的事。”如意看向宁远舟。
只见宁远舟带着杨盈站稳后,指着远处,一一对杨盈说着。
说因为战争流离失所的百姓,十几万人深陷战火,妻离子散,夫死父亡。
说梧帝的莽撞自大,轻信奸宦,一场战争导致梧国损失了三座城,牺牲了无数人。
杨盈声音有些颤抖,“可是,那不关我的事。”
这话是说给宁远舟,也是在安慰她自己。
“但只要你姓杨,这事就跟你有关,你虽然在冷宫中不通政事,但你凭着杨家的血脉,享受着普通人一辈子都享受不到的荣华富贵。”
这一番话让围观的所有人都不禁低下了头,公主觉得自己无辜,但那些百姓呢?他们谁不无辜?
“你可以怕死,你可以逃,但如果你身陷安国,我们这些人都活不了。”
宁远舟继续说着。
“杨盈,请你记住了,整个使团上至我和杜大人,下至马夫内侍,他们之所以愿意拼尽性命陪着你去,他们不是因为愚忠,也不是为了加官进爵,他们只是为了让两国百姓少险战火,为了那些战死沙场却被泼上叛徒脏水的天道兄弟们洗清冤屈而已。”
宁远州对着院中六道堂的一众人问,“你们说是不是!”
齐刷刷的声音响起,“是!”
一番话,直击杨盈内心,她低着头,不再说话。
她不甘心,百姓更不甘心。
她想问问凭什么,百姓也想问问凭什么。
她身为公主,身为杨家人,便应该承担起自己应该承担的责任。
她不知道还能说什么,只能不住地道歉,“对不起,对不起,对不起……”
“你没有退路了,阿盈。”宁远舟看向她,“我们所有人,一定与你同生共死。”
“我发誓,以后我不会逃跑了,我一定会坚强起来的。”
看着杨盈坚定的眼神,灵鹫也很欣慰,但同时她也有些不解。
从前她只知道使团的任务是营救梧国皇帝,但她不知道这皇帝是如此的昏庸。
她想做好事,当吉祥的象征,原本她以为把梧国皇帝救回来,就是一件天大的好事。
可现在,她也不太确定这样一位昏庸的皇帝是否值得救,救了他到底算不算好事。
若是把他救出来,他继续去打仗,那这世间岂不是仍旧战火纷飞,民不聊生。
究竟什么是善?什么是恶?
什么是好事?什么又算是不好?
她迷茫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