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话一出，满堂皆惊，连一直游离于宴会之外的开阳峰峰主沈傲雪也忍不住抬头，雪一般冰冷的目光在她脸上扫过。
舒亓压抑着喜色，肥硕的身躯站起，说着“不可”、“不可”。舒莘莘则得意的翘起嘴角，强忍着想要大笑出声的喜悦。玉衡峰峰主阎光倒是直接很多，手掌朝上：“既如此，还请舒小姐交出掌门金印。”
“啧啧。”连系统都忍不住吐槽，“刚才还是大小姐，现在就变成舒小姐了。如果真交出去，云霄宗还不立马把你扫地出门？”
这当然是他们能干的出来的事。
数十道目光汇集在舒宁身上，在人鱼泪永恒的光明前，十六岁的少女低着头，穿着简单的紫色劲装，像做错事的孩子一般无措，发梢上的孔雀尾羽簪也失去了光彩。
他们贪婪的眼神湿淋淋地在她修长的脖颈，和雪白的肤色上来回打量，不约而同的想着，掌门金印究竟被藏在哪里？
沉默中，忽然看到舒宁抬起头，嘴角朝上勾起，露出一个甜美的笑容。
她清脆的声音在大殿里飘荡：“叔父、阎峰主，你们说的没错，但是这次仙试，我们不是第三名，而是第一。”
此话一出，众人的表情精彩丰呈，或沉默，或震惊，只有舒莘莘一拍桌子，怒道：“不可能！你说谎！”
舒宁偏过脑袋，扫她一眼，吐出两个字：“蠢货。”
舒莘莘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小脸气血上涌，涨得通红：“你说什么！”
几声嘹亮的鹤鸣突然从殿外响起，打破殿内僵持的氛围。
“是仙盟的飞鹤来了！”舒莘莘眼前一亮，狠狠剜了舒宁一眼，“仙盟定下的名次送达了，这下，我看你还如何狡辩！”
还没等她吩咐，伊念早已溜出大殿，回来时，身后还跟着两只一人高的仙鹤使者，她双手捧着银白色的书匣，直接递给了坐在主位的舒亓。
摇光峰峰主运转灵力，并指为刀，拆掉了书匣上刻着仙盟徽记的封漆。
只听“啪”的一声，书匣打开，无暇灵光喷薄而出，照的整个大殿熠熠生辉。斗大的字从这道光幕中浮现——
“此次抚台仙试，云霄宗获得七百积分，名列第一。”
瞬间整个大殿中，只有死一般的沉默。
“不！不可能！”一声哭号响起，正是舒莘莘，她从自己的座位上突然站起，直接奔向主位，似乎想抢夺仙盟书匣。
仙鹤使者被她突如其来的举动惊动，向后倒退半步，张开巨大的双翅，凌空扇动。一道恐怖的灵压朝舒莘莘袭来，她瞬间双臂僵硬，似乎一座大山压在肩头，双膝不由自主地一弯，跪倒在地。
舒亓连忙来到女儿面前，归还书匣：“小女莽撞，请仙使手下留情。”
这些仙鹤皆是上古灵兽，经历过千百年的岁月，积累了深厚修为，不是一般仙门中人可以对付的。它们黑豆似的眼睛盯着眼前的父女二人，只听一声清澈的鹤鸣，灵压撤去，舒莘莘总算能够在婢女的搀扶下站起来。
她的脸色比纸还白，全身抖个不停，上下牙齿轻颤，躲在伊念的身后，完全没了之前盛气凌人的样子。
舒亓弯着腰，手中拿着书匣，就像拿着一颗烫手山芋。仙鹤使者并不接收，也不允许其他人靠近，只是偏头看着舒宁，意思再清楚不过。
身材臃肿的摇光峰峰主只好转过身：“侄女，这荣誉是你的，快过来拿吧。”
舒宁这才慢悠悠离开座位，闲庭信步般朝这边走来。
书匣落在手中，变成一张金灿灿的布帛，上面用朱砂写下了此次抚台仙试的简略经过，以及最后仙门获得的名次，落款则盖有仙门的印章，颇有种尘埃落定的意思。
舒宁默默吐槽：“这不就是我小时候获得的奖状？”
系统：“意义差不多，宿主，快摸摸那些白鸟的脑袋！”
舒宁抬头，果然看到其中一只仙鹤使者朝她走来，又在半步远的距离下挺住脚步，神态优雅的垂下修长的鹤颈。
它的脑袋上有一撮朱红色的羽毛，如同一块光洁高雅的红宝石，又像是第三只眼睛，穿过云雾、俯视众生。
舒宁抬起手，轻轻按在上面——
眼前骤然爆发出一团璀璨霞光。
“舒宁，云霄宗弟子，抚台仙试第一的拥有者。告诉我，你想得到什么奖励？”
在猝然的光芒中，在大片大片的白色中，一个声音突然从天际传来，直达耳边。
舒宁试探性地问道：“我想要什么都可以吗？”
“当然。”那个声音低沉有力，答应的很干脆。
“宿主，别相信它。”系统突然横插进来，“它只会给它想给的东西，还很喜欢戏耍人心。之前的回答者许下了成仙的愿望，最后却永堕为魔。”
舒宁：“……”
“天道就是这样的。”系统，“谁让天道太无聊了。”
搞半天，原来回答者想要的东西是一回事，它给不给就是另一回事了。
难怪刚才满口答应。
舒宁仰起脸，看向光芒的最深处：“我什么都不要。”
天道：“……”
抚台仙试举办了这么多次，它还是第一次见到如此无欲无求的第一名。
不禁发出疑问：“真的什么都不要？”
舒宁声音清脆：“我确定。”
天道陷入沉默中，良久才开口：“这样吧，云霄宗的小姑娘，这个愿望暂且扣下。我会赐予你第二次见我的机会，再见时，希望你会拥有愿望。”
话落，漫天霞光一下子褪去，四周依旧是安昭殿的样子，仙鹤使者不知在何时飞走了，殿内鸦雀无声。
十几双眼睛落在舒宁身上，目光发直。
舒宁：“怎么这样看我，我什么都没做啊。”
系统：“……”
居然也诡异的沉默着。
系统默默擦了一下并不存在的口水，把刚才的画面定格，装进它的存储空间。画面中，少女穿着一身紫衣，乌黑的发丝散落在肩膀上。她抬起手腕，伸出如玉的手指，轻轻按在圣洁的仙鹤的额头。
光从身后迸发，明与暗相互交错。
……
连申鸿蒙都震惊了一瞬，抹了抹眼睛，以为看到了昔日“圣女”的影子。
那时候在仙盟，圣女也曾这样同仙鹤玩耍。
他握了握手，告诫自己要冷静，毕竟圣女已经魂飞魄散、彻底消亡了……
“外人走了，咱们内部的事还没解决呢。”寂静的大殿中，传来玉衡峰峰主的一声冷笑，“虽然大小姐带领云霄宗获得第一名，但掌门师兄这么多年不在也是事实。为了宗门着想，本座斗胆提议，由舒师兄代掌宗主之位。”
舒亓也恢复了乐呵呵的样子，笑道：“承蒙阎师弟抬举，本座不胜惶恐。但大家既为同门，一言一行当时刻挂记宗门。现如今，朝天宫不断扩张势力，南无谷声誉日隆，万剑门虽说世代与我门联姻，却终究不是自家人。如果各位同门同意，本座愿暂代宗主之位，拯救云霄宗于内忧外患当中。”
话落，在场的其他弟子纷纷附和。
在欢呼声中，舒亓看向被“故意”忽略的舒宁：“侄女你放心，我只是暂代，等兄长闭关出来，肯定会将掌门金印交还兄长。”
舒宁看着这张笑面虎似的脸，目光渐渐变冷。
这是要逼她交出金印？
系统早已忍不住：“我信你个鬼，你这个糟老头子坏得很。”
鼎沸的人声中突然传来一声嗤笑：“还以为有好戏可看，搞了半天，除了歌舞就是逼宫，看着也没意思，真是浪费时间。”
舒亓笑容一僵：“沈师妹，此话何意？”
舒宁回头，一直不发话的开阳峰峰主沈傲雪此刻站起来，清冷的面容上带着一抹讽刺的笑容，冷冷道：“我什么意思，舒师兄难道听不懂吗？掌门替换难道无规矩可以依照，只能威逼小孩子？”
这话说的可谓直白，直白则意味着难听。舒亓满脸的笑容一下子耷拉下去，脸上肥肉抖动，由乐呵呵的“铁塔”，变成了一座阴沉的“铁塔”。
这是他要发怒的前兆。
阎光也感受到了，连忙收起折扇站了起来：“沈师妹有句话说的不错，掌门替换确实有规矩可依。舒师兄，既然现下我们几个都在这，那就直接用玉箸来决定好了。”
舒亓什么话都没说，只是坐下来，阴沉沉点了点头。
“玉箸是什么？”舒宁反而有些懵。
系统：“云霄宗的设定，在这种意见无法统一的情况下，可以用投掷玉箸的方式来决定，其实就是投票。每个峰主各有一票，票数多的人就可以当选掌门啦。”
说话间，已经有婢女端着盘子进来。盘子上盖着绒布，上面放着四只大小相同的玉箸，只在前端刻着主峰的名字。
行至几大峰主面前，每个人都拿了一支。
伊念立在大殿中央，朗声说道：“按照宗门规法，掌门之位由峰主决定。此次为摇光峰峰主舒亓替选掌门，同意者，可以讲自己手中的玉箸投入奴才的少阳瓶中。”
说罢，她手捧少阳瓶，依次从峰主面前走过。舒亓和阎光自然将玉箸投入瓶中，行至开阳峰峰主沈傲雪旁边，她却只是挑了挑眉，将玉箸按倒在桌面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