栖芳领命而去。 玉 。 沈丹熹缓缓收回手, 抚摸自己殷红的指尖,兴致勃 ,你们在去杀了殷无觅, 我 便解对玉昭卫的言缚, 侧。” 她话音未落, 再次提上来, 众人身躯紧绷, 面面相觑, 神情惊愕。 , 虽笑着, 可脸上的神情却很认真, 目光从众人脸上扫过时, 隐含着审视和衡量。 当日大婚之时,这些玉昭卫皆在昆仑巅上,殷无觅从晟云台坠落虞渊时,他们是最先随着昆仑君跳下虞渊的侍卫,便也亲眼目睹了阆风山主的惨状。 殷无觅躺在虞渊底部, 周身经脉寸断,心口的血止也止不住, 大股鲜血涌出,将他身上喜服浸透。身上灵力萤火一样不断流逝,法身已出溃散之态。 若非昆仑君当机立断,分出部分本命仙元相护,殷无觅恐怕撑不到从虞渊出来。 由此可见, 神女殿下杀他之心。 可即便是此, 阆风山主对神女殿下依然毫无怨尤,并未责怪她分毫, 他自己浸在澧泉当中命悬一线时,还在牵挂着神女的安危。 玉昭卫十三人并不殿下和山主之间究竟发生了何事,才在一夕之间反目成仇,可这并不妨碍他们当中有些人已在心里为阆风山主鸣不平。 至少从他们眼中所见,从晟云台大婚之日到在,神女所做的每一件事,是在伤害阆风山主。 嘲麓走上前来一步,拱手道:“敢问殿下阆风山主是犯了什么过错,殿下要此对他?” 沈丹熹掀起眼皮睨他一眼,似笑非笑道:“你是在质问我么?” 嘲麓将腰深地弯折下去,垂首道:“属下不敢,是阆风山主身为一山之主,算是犯了什么过错,也应该交由司法堂审理,由主君裁定,殿下私自下令恐怕不妥。” 又有两名玉昭卫紧随其后,刚正地谏言道:“阆风山主深受创,这一段时日来是主君日夜不歇为山主渡灵,好不容易才救回山主,若我们再次伤了山主,也无法对主君交代,请殿下三思。” “殿下,山主一直心系殿下的安危,我们听召回归,他没有半分阻拦,临走之前还曾嘱咐我们好好保护殿下。阆风山主对殿下之心,我们俱看在眼中,请殿下不要受奸人蒙骗。” 他嘴里所说的“奸人”是谁,答案不言而喻。 于公于私叫他们说完了,看来殷无觅的确很得人心。 沈丹熹心中不悦,甚觉无趣,在一片“请殿下三思”的规劝声中,半跪在地的曲雾突然起身,抱拳道:“属下曲雾听从殿下之令。” 她这一句话说得铿锵有力,将所有人震得默了默。神念的波动在虚空中荡漾,曲雾耳边飘来许密语,全是震惊与不解。 “大人?” “曲雾大人,殿下与阆风山主之间怕是有误,两人在闹别扭,何至于此?” “大人,殿下没有处置阆风山主的权力,你身为玉昭卫之首,不劝言殿下,为何还要陪着殿下胡闹?” 神念出自灵台,衍自魂魄,乃是将识海当中的神识外放,达到定传音之效。但是在魂力境界相差悬殊的情况下,神念传音是可被旁人捕捉到的。 沈丹熹将他们的密音听在耳中,甚至能清晰辨认出每一句话来自何人。她亦抬眸,饶有兴致地看曲雾,眼中带着晃晃的疑问——曲雾大人为何要陪着她这个殿下胡闹? 曲雾郑其事道:“我等受昆仑山君和四水女神授印,成为玉昭卫的那一天起,便守卫殿下身边,听从殿下之令。殿下所下指令,正确与否,应不应该,不是属下该考虑的,我等需执行殿下的命令。” 周围玉昭卫皆沉默,连神识波动也无了。 沈丹熹深深看她一眼,对她的回答十分满意,颔首道:“好,那你去吧。” 曲雾领命,又有几名玉昭卫站出来,随着她一同领命而去。剩下的玉昭卫踌躇片刻,也俱拱手道一声“属下领命”,疾步往外殿赶去。 至于是去杀殷无觅,还是去救他的,便很难说得清了。 前殿很快传来拼杀之声,距离沈丹熹休憩的后院主殿并不远,她稍稍抬一抬眼皮,能看到半空闪动的刀光剑影。 沈丹熹仍安然地坐着,研究手中卷轴上的铭文,一点也不在意外面的打斗何,也并不好奇玉昭卫是否真的听从了她的命令全力击杀。 宫娥们被吓得跑来后殿,隔着花园,站在廊下朝沈丹熹遥遥望来,却没有一个人敢走上前。 神女殿下近日来心情总是时好时坏,好时愿意同她们说几句话,坏时又发脾将所有人赶出去,性情和往相比截然不同,纯然像是换了一个人。 宫娥们随伺在神女殿下身边年,在也捉摸不透她的心思。 前的熹微宫总是和乐融融,乐音飘飘,神女每日里有许新奇的点子玩,宫娥们也愿意簇拥在她身侧,陪她谈天说地,嬉笑玩乐。 可下的熹微宫沉郁窒闷,所有人连上去与殿下说句话,不由战战兢兢。 沈丹熹抬眸朝她们瞥去一眼,宫娥们立即垂下头,不敢与她目光碰上。 她知道她们害怕她,但她并不在意。 她在的脾是有些坏,看到簇拥上来,用前哄穿越女心的方式来讨好她的宫娥,沈丹熹有些时候,忍不住厌烦地想像处理那些蔷薇花一样把她们处理掉。 @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恶意是最容易被人感知的东西,所她们怕她,也理所当然。 沈丹熹封在魂魄上的怨时常翻涌,偶尔从她溃烂的灵魂上泄露出的恶意,连她自己控制不住。 方才,她怀着十足恶意命令玉昭卫去杀殷无觅一样。 沈丹熹当然知道自己这个命令有荒谬,可她是想为难他们,看他们相斗,她并不能从中获得报复的快感,但是却可借此短暂压回腹里的那口恶。 昆仑的神女变成了这般丑陋的模样,又该叫许人失望了。 外殿打斗激烈,曲雾划的剑域寒意凌冽,冰凌悬空,铺陈在熹微宫上空,落下时劈砍出尖利的呼啸声。 寒越过几垣墙蔓延至沈丹熹眼前,将满园新下的花草裹上一层冰霜。 一个影子极快地从冰霜寒雾中穿过,落往院中来。 沈丹熹蓦地抬眸,伸手从一直握在手里的书卷上拂过,无数发光的铭文从绢帛上脱离而出,在她指尖下环环相扣,拧成一条柔韧的光鞭,“啪——”一声朝着来影甩去。 影子被击落地上,漆饮光自鞭下显形,右手护在身前,被光鞭牢牢卷住。 “殿下……”他原本还有几分游刃有余,笑盈盈地想求殿下手下留情,可来得及喊出这么一声,整个人便猛地一晃,眼前一刹天旋地转。 卷在手臂上的光鞭的确没有伤到他的身躯,但光鞭上那些密密的铭文却直接融他臂上血肉,咬上魂魄,沈丹熹用力一拽,险些将他的魂魄从肉身中扯出来。 沈丹熹看清是他,才松五指,光鞭散做细铭文,回到她的手中。 漆饮光半透的魂身新落回身体里,心脏噗通噗通狂跳,意识还在发懵。 “我没叫你,你过来干什么?”沈丹熹上下扫他一眼,视线定在他怀里护着的一雀上,那雀被寒霜冻僵了身子,团在他手心里瑟瑟发抖。 漆饮光神魂归位,晃了晃脑袋,赶紧低头查看手心里捧着的长尾山雀,见它未受到牵连,才舒出一口,含笑道:“这边这么大动静,实在吓人,所我便擅作主张跑来看看,殿下勿怪。” 漆饮光说着,双手捧住山雀,用手心温度将它身上冰霜融去,继续道:“我来时,正好撞见这伙被冻僵了翅膀从半空掉落,顺手捡了。” 他张手心,恢复活力的山雀从他手里跳出来,抖动双翅,黑相杂的羽毛新变得蓬松起来,圆滚滚的像一毛球,啾啾地叫了两声。 沈丹熹盯着雀,目光干净而澄澈,宛一个初见新鲜玩意儿的稚童,朝他摊手。 漆饮光愣了下,走过去两步,将山雀放到她手上,轻声道:“它这样,殿下可不要拔它的羽毛。” 沈丹熹闻言,不高兴地哼声,“你这么大的时候,不也在我手心里待过?”她的声音里染上一丝笑意,声线也柔和下来,“要它不啄我,我不拔它的毛。” 漆饮光的动作顿住,怔怔转眸看她,颤动的睫毛下,那仿佛面具一样镶嵌在他脸上的笑意散,终于露出底下掩藏着的几分真容来。 他还为,有他一个人还记着,那些琐碎的,闹腾的,争锋相对,忍辱负,却又暗夜星河一样闪烁的过往。 “殿下……” 轰—— 凌冽的寒风狂啸扑来,冲撞出巨大声响,打断了他的话语。 曲雾的剑域被破,玉昭卫从半空显影,相继落到院中来,看上去每个人身上带了伤。 一个人影从霜雾翻涌中走出,他看上去身子极其单薄,病体残躯,肩上裹着厚的狐毛大氅,周身有丝缕紫环绕,袍袖盈风,不论是寒霜剑,抑或别的任何攻击,无法穿透紫,落到他身上。 沈丹熹方才缓和的面色新冷凝下来,笑意凝固在眼尾。 曲雾脸色苍,退到沈丹熹身边,低声道:“属下未能拦住阆风山主,请殿下恕罪。” 沈丹熹默然无言,她本也没想过能这么轻易杀了殷无觅,况且,若是轻易杀了他,反而无趣。是,她怎么也没想到,为了护殷无觅,她的父君竟然将紫绶仙衣给了他。@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这么害怕她再对他动手么? 沈丹熹面无表情,瞳中的颜色越来越深,魂上压抑的怨愈发翻涌,似乎要从她的瞳孔深处喷涌而出,直到一声“啾啾”鸟啼传入耳中。 她的睫羽猛地一颤,垂下眼睑,看手里将脑袋埋在她的指缝里发抖的雀。 沈丹熹深吸了一口,缓缓压回眼里的风暴,对漆饮光道:“它吓坏了。” 漆饮光一直留心着沈丹熹的反应,听到她言立即弯下腰来,曲起手心覆在沈丹熹手上。 两人手掌相合,将雀罩在其中,漆饮光道:“殿下像这样用双手拢住它,让它像回到了鸟窝一样,感觉到安全不怕了。” “自欺欺人,傻得可。”沈丹熹评道,不过还是学着他的模样,拢起双手,将这被吓坏了的雀罩掌心里。 他们两人挨得极近,一坐一站,一起护佑手里鸟的模样显得异常亲昵。 漆饮光站在她身边,俯下身时,束在冠中的长发从脑后垂落,乌黑的缎发间夹杂五色丝绦,有几缕搭落在了沈丹熹肩头。 殷无觅初见沈丹熹时,还能勉强扯出一个微笑,可当视线扫到站在她身边的漆饮光,看到那几缕落在她肩上的发丝,那点勉强出来的笑意便瞬间为了滔天的怒火。 急怒攻心之下,殷无觅身子晃了晃,嘴角渗出一缕鲜血,挥越衡来扶他的手,涩然道:“薇薇,你不惜派出玉昭卫拦截于我,是因为他吗?我来这里打扰到你们了?” 这卖惨的招数在她这里可不管用,殷无觅越是痛苦,她反而越是心。 沈丹熹示意玉昭卫暂且退让,允殷无觅踏入殿中。 她坐在罗汉榻上,手捧山雀,懒洋洋地看众人,笑盈盈道:“倒也不是,是最近时日,熹微宫太冷清了,没人陪我说话,也没人陪我玩。刚好,你来了,所叫玉昭卫同你逗趣一下。” 她说这话的语十分轻慢,好像他也是个微不足道的玩物,心了逗弄一下。在有趣的玩物来了,沈丹熹立刻便喜新厌旧,抬手将山雀还给漆饮光,起身欲要朝殷无觅走过去。 漆饮光接过山雀,手指顺势滑下勾了勾她的袖摆,试图挽留她道:“我这几日不是一直陪着殿下么?” 他这一句话,险些又把殷无觅得吐血。 漆饮光算个什么东西,他有什么资格陪在她身边! 殷无觅快步上前,想要去抓她的手,“好,薇薇,你想做什么我可陪着你,你不必将一个外人留在熹微宫中。” 沈丹熹下意识偏手避,她眉宇间流露出的那一丝厌恶,宛一根尖针扎殷无觅心里,让他动作一顿。 沈丹熹瞧见他眼中情绪,又生出恶劣的玩心,学着穿越女的模样,笑得甜而温柔,甩漆饮光的手指,故作怜惜地朝他伸出手,“好呀,有你陪着,我定不感觉无聊。” 可她眼中的厌恶仍在,即便是浮于眼上的笑意也遮掩不住。 殷无觅从前见惯了旁人对他的鄙薄和厌恶,对这眼神,这情绪尤为敏感,沈丹熹眼中厌恶比他曾经见过的每一个人还要刻骨深浓,一瞬间又叫他想起了晟云台上那一幕。 那手纤细皙,指甲上的蔻丹被清洗过了,但干净的甲面上依然透出浅粉,往一样,伸来他面上,试图触碰他的眉心。 殷无觅瞳孔骤缩,心口刺痛,几乎是下意识地,往后疾退出数十步,倏地拉了两人之间的距离。 沈丹熹动作一顿,垂下手,脸上虚伪的笑意散尽,沉默地盯着他。 殷无觅似乎才反应过来自己做了什么,试图解释道:“不,薇薇,我并非是要躲你……” 沈丹熹问道:“不是躲我?那你是要躲谁?” 殷无觅:“……”他的确不是有意想避,可那一刻的沈丹熹,也确实让他感觉到了危险,遭受过那样的创后,闪躲几乎是凭着他的本能而为。 他甚至忘记了,身上还有紫绶仙衣护佑。 沈丹熹笑一声,突然又厌烦了这扮演游戏,她拂袖转身,新坐回罗汉榻上,“我不喜欢勉强别人,阆风山主不愿意,那请回吧。” 她朝漆饮光抬手,后者十分欢喜地将山雀又新捧入她手里,“殿下要是觉得冷清,我可引一些雀鸟,来为殿下唱歌。” 山雀被他戳了戳脑袋,乖乖地“啾啾”唱出一段悦耳的鸟啼,逗得沈丹熹又新展露笑颜。 殷无觅看着这一幕,额角青筋直突,喉中血上涌,恨得咬牙。他身上穿着紫绶仙衣,任何外力伤不到他,他不该怀疑她,不该后退的。 他既恨自己退,惹恼她,又恨漆饮光趁虚而入。 可沈丹熹已经收回了对他的笑,将目光新落回那一孔雀身上。 殷无觅目光沉沉地盯着她,试图再次上前,被曲雾抬剑挡下。 他皱起眉,被一而再再而三地阻拦,心头的恼怒早已燎原,扬声发号施令,冷声道,“你们退下,我要与殿下单独谈谈。”又转而看漆饮光,“羽山少主,我们夫妻二人要说些私密话,请你也暂且回避。” 宫娥们听惯了他的命令,殷无觅话音一落,她们便动身往外退。连玉昭卫当中有三五人,跟着抬步往外走,见剩下的人仍站在原地,才蓦地顿住脚步。 殿中静默,暗流涌动。 漆饮光仔细观察着沈丹熹的脸色,将神念掐成一线,传音道:“殿下若是不想看见他,我可替殿下将阆风山主请出去。殿下将我留在宫中,不是为了他么?没关系,殿下,我是愿意的。” 不论是她的父君昆仑君,还是她身边近卫,抑或是漆饮光,他们觉得她是在闹别扭。 招人喜爱,被人捧在手心里的感觉,也不过此。 沈丹熹抚摸着掌中鸟,生出几分好奇,并未用密音回他,而是直接口问道:“你愿意什么?” “愿意成为殿下手里的刀,被殿下利用,算改日殿下又与他归于好了,要赶我走,我也绝无一句怨言。” 沈丹熹终于抬眸,目光与他相接。 近距离下,漆饮光几乎能从她漆黑的眼睛里看见自己的倒影,他下意识弯了弯眼角,带上笑意,问道:“殿下为何此看我?” 沈丹熹一眨不眨地看着他,缓声口,“没什么,我是没想到,你这么贱。” 漆饮光被骂得懵了一瞬,旋即又高兴起来,眼神中透出的兴奋让人觉得莫名,好似她方才并不是在骂他,而是赏了他一颗糖,把他高兴坏了。 饶是前一刻的沈丹熹,也属实想不到,他不仅贱,他还能贱。 沈丹熹清楚地看到他眼中神态的转变,忍不住蹙眉,嫌恶道:“去吧,带上外面的贱,你们一起滚。” 骂他可,但把他和殷无觅混在一起骂,漆饮光不太乐意了。 他抿了抿唇,转身往外走前,还不忘留下一句委屈巴巴的请求,“恳请殿下后不要将我和他扯在一起骂了。” 沈丹熹无语地看一眼他的背影,垂头问手里的山雀,“他是不是脑子有毛病?” 不过这一出好戏还真是有趣,最好能打个你死我活。 山雀在她手里歪头,努力地发出啾啾鸟鸣取悦她。 @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殷无觅被曲雾挡在门口,能眼睁睁看着殿内两人低声私语,姿态亲密,正忍耐不住欲要强闯时,漆饮光忽而直起身,朝外走来了。 他脸上带笑,眼角眉梢俱是一副人得志般的猖狂,说道:“阆风山主方才应该听得很清楚,殿下有令,山主请回吧。” 面对漆饮光,殷无觅可没有面对神女殿下时,刻意展露出来的羸弱之态。 他浑身势变得尖厉,冷笑道:“我倒是不知,羽山少主又是何身份,在昆仑的地界上,对神女正式结契的道侣说出这句话的。” 殷无觅这般急于强调自己的正室身份,将漆饮光逗笑。 他并无半分动怒,语一往常温和,很有自知之地回道:“我当然比不过觅公子,哪能有什么身份?不过是代为传达殿下的意思罢了。” 殷无觅扬目,视线越过漆饮光的肩侧,往他身后之人看去,冷声道:“我们夫妻二人说话,还轮不到你一个外人来传话。” “那怎么办?殿下在不想见你了,也不耐烦与你说话,可不有我一个外人来帮忙传话了么?” 漆饮光说道,衣袂无风而起,妖从周身泄出,氤氲出一片五色神光,展的一柄巨大彩扇,将他身后之人完全遮挡住了。 他的身影快离弦之箭,直冲而出,掌中妖虹,一掌朝殷无觅劈去。 越衡闪身至殷无觅前,抬剑接下这一掌,对撞的罡风从剑柄与手掌相接处,往两面冲,又被氤氲的五色神光全数阻挡在大殿之外。 漆饮光忽而弯眸对越衡笑了一下,越衡心中一惊,手中长剑剧烈地震颤起来。 这是灵剑对另一道远胜于自己,为强横为霸道的剑意的恐惧和折服。羽山少主甚至没有出剑,彻底击溃了他的剑。 在瞬息之间,越衡的剑脱离他的掌控,被幽蓝色的妖裹挟,一同朝他身后护佑之人扑去。 “山主!”越衡惊呼,不顾自己安危,立即转身回护。 可惜已来不及,越衡修习宽剑,剑厚、刚猛,这样的剑被漆饮光裹挟手中,威力顿时翻增数倍,凝为一柄擎天之剑,虎虎生风地朝殷无觅斜劈而下。 玉昭卫几人猛地往前踏出一步,手按在配剑上,即刻便要出鞘。 沈丹熹指尖挠着雀下巴,轻声细语道:“我看谁敢?” 这一句话将嘲麓等人定在当场,但他们的手仍死死按在配剑上,手背上青筋直突,看得出来,对神女的命令并不心服。 沈丹熹从座上起身,迤迤然走到他们身前,目光在几人身上点过,“嘲麓,牧风,祗阳……” 随着她的话音,这三人身上的玉昭印相继浮出,沈丹熹左手托着乖顺窝在她手心里的山雀,伸出右手,纤长玉的手指落在嘲麓身前的法印上。 嘲麓不里地抬起头,仍试图劝说她,“殿下,阆风山主他……” 咔—— 一声仿佛瓷器碎裂的脆响,声音很轻,却惊得嘲麓面色陡变,未尽的话语堵在喉咙,全数为了震惊,他低下眼,惊愕地看自己身前的玉昭印。 浑圆的法印在沈丹熹手下一寸寸裂,由昆仑山君和四水女神共同授下的王印铭文浮出来,铭文下悬着“嘲麓”二字,代表着王权赐予他的荣誉和职位。 沈丹熹收回王印铭文,亦收回了王权赋予嘲麓的玉昭卫之身份。 她抬步走下一个人,再次伸手,握住牧风身前玉昭法印。 牧风和祗阳回过神来,同时跪下,叩头求饶,“求殿下宽宥——” 沈丹熹置若罔闻,轻巧地屈指,相继捏碎这两枚法印。 玉昭卫从与她相伴,同她一起长大,一起修行,她仍记得,嘲麓擅剑,牧风剑术稍弱,但他擅长列阵,强于观察,能察觉一些细幽微之处,而祗阳同她一样,喜爱术法。 沈丹熹曾教过他何拆解铭文,也曾教他该何将术与器结合,他们曾为了补全一本残损的术卷,埋头经阁数月,几次三番差点将经阁西边的阁楼炸塌。 她虽已想起了这些,但九幽的万载岁月太长,早已消磨尽这些记忆里承载的情,所,她未有半分动容,也早已经忘记该何宽宥他人了。 沈丹熹走到庭羽身前,在对方畏惧的眼神中,缓缓抚过悬空的法印,随后扬眉对他笑了笑,收回了手。 庭羽悬着的心稍微回落,却依然不敢放松,后背是不知不觉出了一身冷汗。单是回归熹微宫的半日工夫,玉昭卫便皆已见识到神女不同往的喜怒无常。 沈丹熹冷而无情地说道:“传我之令,即日起剥夺嘲麓、牧风、祗阳三人玉昭卫之职,逐出昆仑,永不准回。” 沈丹熹虽无权处置阆风山主,但对于自己身边近卫,却有任卸之权。她这个昆仑神女,并不是空有名头而已,虽然在这百年里,她什么没了,但是没关系。 当初,穿越女是何给他的,在,她便何一一收回来。当初,他是何登上高位的,在,她便何将他新踩回去。 这岂不比直接杀了他加痛快? 沈丹熹最后这一道令,彻底断绝嘲麓三人的希望。 玉昭卫生于昆仑,长于昆仑,从时便被选拔而来护卫神女左右,这一道令不仅否决了他们从前的功绩和苦劳,是断绝了今后的前程。 沈丹熹看也不看他们失魂落魄的模样,转而扫过周围其他默然伫立的玉昭卫,从他们脸上看到了十分精彩的神色。 她轻轻撩一下头发,柔和地笑了笑,这一刻的她看上去似乎又恢复了往日的平易近人,连语也很轻松自在,说道:“你们还有谁对我有不满,想要离的,可在说出来,我这里不留二心之人。” 玉昭卫诸人连忙俯身行礼,表忠心:“属下对神女绝无二心。” 沈丹熹颔首,命曲雾将嘲麓三人带下,即刻驱逐,不耐烦再听他们的求饶。 熹微宫中五色神光氤氲,比昆仑山巅的晚霞还漂亮,比极光还浓艳。 沈丹熹被霓虹光影吸引,缓步往外走去,抬手抚摸半空触碰不到的光带,陶醉地对手心山雀说道:“真好看,让我有点想将他关笼子里养起来了,你觉得他不像你一样听话?” 山雀在她手里懵懂地歪头,讨好地蹭了蹭她的指尖。 半空两道身影不断交错,漆饮光和殷无觅的打斗仍未停止。 殷无觅有紫绶仙衣护体,并不惧袭来的攻击,刚烈的剑扫来面前,被萦绕在他周身的紫色绶带解,丝毫未能伤及他身。 但剑扫荡带起的狂风具有极强的压迫之力,几乎抽空他周遭空。 殷无觅无法呼吸,不得不一再退让,纵身往后,穿透剑风屏障,退数丈距离,踏上花园中一座假山石尖。 不等他站稳,漆饮光的身形再次逼至身前,妖翻涌,与紫绶仙衣不断地碰撞到一起。 每一次碰撞,妖被紫绶仙衣散,但紧接着又有下一波为强横的妖冲撞上来。 犹狂啸的海浪,裹挟劲风与烈火,又有片片鸿羽剑光,飞雪似的环绕,切割仙衣紫光。 在此密集而不间断的攻击下,紫绶仙衣终于完全显露出形貌,将殷无觅严丝合缝地护在其下。 “羽山少主,我劝你别费力。”殷无觅再次往后退,不过姿态依然从容,相较起来,漆饮光便显得有几分丧心病狂。 他几乎是全无保留地消耗着自己的妖,连自己的真身法相释放出来。 庞大的孔雀法相立在宫殿顶上,长长的尾羽从楼顶倾泻下来,环绕住整座后殿,五色神光漫溢在花园里,将整个熹微宫罩入极光一样的妖霓虹当中。 孔雀法相上的每一根羽,凝聚锋锐的剑,尾羽长而柔软,劈斩殷无觅时,紫绶仙衣须得激发全数神力才能相抗。 殷无觅身负伤,寸断的经脉尚未完全修复,不敢妄动灵力,得掏出随身法宝应对。这些法宝比不过紫绶仙衣,根本招架不住漆饮光疯狂的攻击。 他被逼得不断后退,每退一步,孔雀的翎羽便一步,让他丢城失地,再也无法新踏回原位。 漆饮光悬身立于孔雀头顶,伸手拂过一根翎羽,闻言笑着回道:“为殿下效力,我甘之饴,谈不上费力。” 孔雀尾羽随他手指所示,甩荡过去,再次砸上紫绶仙衣。越衡看着自主上被逼得连连后退,想要上前相助,却又完全突破不羽山少主的五色神光里。 漆饮光他说的那般,虽无法伤到殷无觅,却用他那海浪一般不间断的妖,毫无保留,不计代价,一步步将殷无觅逼出了熹微宫的殿宇。 熹微宫的禁制启动,两道金光从禁制中落下,为身躯庞大的神兽狻猊,四肢下伏,怒目而视,再一次将殷无觅挡在宫外。 殷无觅恍惚为自己是什么不受人待见的丧之犬,被人此驱赶。 可分他才该是熹微宫的主人,是该站在神女身侧之人! 殷无觅强撑的从容终于在这一句话下土崩瓦解,他双眼通红,从晟云台被刺至今,积攒在心口的愤懑和不甘终于冲破理智的压制,溃泄而出,为一句撕心裂肺的质问。 “沈丹熹!为何?!” 殷无觅口中喷出鲜血,携带灵力的声音冲破孔雀尾羽屏障,传入殿宇之内,声嘶力竭,“我才是你结过契的丈夫,是与你生生世世相守之人!” 沈丹熹听到飘来耳边的质问。 真是熟悉的语啊,从九幽回来到在,好像人人在质问她,人人敢质问她。 丈夫?他也配么? 漆饮光走来狻猊身后,伸手摸了摸它们脖子上飞扬的鬃毛,分外有礼道:“阆风山主慢走,恕不远送。” 殷无觅被他得险些又喷出一口血来,他胸口被金簪刺穿的伤口再次崩裂,鲜血从衣裳底下浸润出来,一片赤红。 越衡急忙赶来扶住他,低声劝道:“山主,你伤还没好,我们先回去吧。” 殷无觅置若罔闻,目光阴沉地死死盯着漆饮光,半晌后,他神情缓和,嘴角忽而牵起一抹笑意来,挑衅道:“羽山少主真是一条好狗。” “不过,你算拦住我的身又能何,我与薇薇神魂交融无数回,她的灵台上早已刻留下我的神识烙印,要我想见她,便是无论何能见到。” 有紫绶仙衣在身,殷无觅完全不惧外力攻击,他的讥讽和嘲弄晃晃地写在脸上,嗤道:“我们之间,还轮不到你一个外人兴风作浪,耀武扬威。” 他说着,低垂下眼睫,竟是要当着众人的面,将神识沉入灵台,神识烙印为引,直接入神女灵台神府。 漆饮光神色陡变,身形蓦地从原地消失,一阵风刮回熹微宫内,但在看到那个站立于花园当中,被五色神光萦绕的身影时,他的脚步又倏地顿住。 殷无觅所说,他们神魂交融无数回,沈丹熹连神识烙印能允许他留下,令他无论何时,可长驱直入她的灵台神府,自己又能何阻止? 这世上,再没有什么能比神魂交融加亲密之事了,肉丨体的交合是身之欲,灵魂的交融才是真正的身心合一。 这时候,他这个外人大抵是不大适合上前去,看到她的模样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