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温桑聿再次醒来已经是天亮的时候了。
他睁开眼只看到了黑色的岩石,坐起身后才发现肩上的伤口已经被包扎好了。
空气中弥漫着一股强烈的血腥味,温桑聿身体僵硬了下,半天他才缓缓转过头。
映入眼帘的便是浑身鲜血正处于昏迷的裴时喻,他身上的黑衣几乎被完全抓破,身上和脸上都是蔓延着的魔纹与血红的抓痕。
温桑聿呼吸一滞,他想哭,可张了张口却只能发出嘶哑的“啊”声。
这一刻他就像被夺走了声音的哑巴,哭不出来也说不出来。
他跌跌撞撞的朝裴时喻的方向爬了过去,他想抱住裴时喻,可却发现有一层生命结界挡住了,他将手放在上面,眼神呆滞的看着里面的裴时喻,泪水不受控制的落下来打湿了衣服。
他想抱住他,可他不能抱住他…
他傻傻的看着裴时喻,心疼、悔恨、自责一瞬间压在了身上,他就这样默默的流着泪却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不知道过了多久,裴时喻才缓缓睁开了眼,他第一眼就看到了正流着泪的师兄。
他强行忍下不适,哑声说着:“师兄…别哭…”
温桑聿见他醒了,赶忙拍了拍结界,示意让裴时喻打开。
裴时喻苍白的脸上露出了笑容,他轻微的摇了摇头:“不要…会…会…咳咳咳咳…会伤害你的…师兄…”一口鲜血随着他的咳嗽一同咳了出来。
温桑聿使劲摇了摇头,他双手僵硬不自觉的弯曲,哑着声啊啊的叫着,同时用手心掌狠狠的敲打着希望裴时喻可以自己解除结界。
他想告诉裴时喻他不害怕,他现在只想抱住裴时喻,哪怕就一下…可他说不出话,他甚至连安慰也做不到。
他救不了另外一个世界的裴时喻,也救不了这个世界的裴时喻,他一直都只能眼睁睁的看着他们痛苦直至死亡。
裴时喻眼睛变的通红,身体的灼烧感再次传来。
他艰难的轻声开口:“师…师兄…别看我…你…走…走…”
他还是不想让师兄看到自己痛苦的样子,不好看…太丑…
伸手一滑,结界内就变的一片漆黑。
温桑聿无力的将头抵在了结界上,撕心裂肺的哭声忽然回荡在了整个山洞中,一下一下的拍打声由强变弱,最后只剩下了细弱的哭声和喊声。
一声声的阿喻都再没得到回应,但温桑聿仍然沙哑着声音喊,他想,只要能让阿喻知道,他没走,师兄没走就好…只要让他知道他不是一个人就好……
可想着想着就越来越绝望,这些痛怎么办?这些痛只能阿喻一个人承受,他该怎么办?阿喻该怎么办啊…他怎么办啊……怎么办……他这么怕痛…怎么办……
思想上的痛苦可以平摊,但身体上的永远不能,只有受伤的人才能真正知道伤有多痛。
五日时间艰难的过去了,温桑聿仍守在结界外,他声音嘶哑:“…阿喻…在坚持一下就好了…师兄在呢…师兄守着你…阿喻…”
这几天结界内一点声音都没传出过,温桑聿有时候清醒一点时就会哭,他觉得裴时喻已经死了,死在结界里面了。
有时候精神恍惚时就会笑,一直重复着他等裴时喻出来,等阿喻一起回家。
短短五日他消瘦了不少,眼泪也哭干了,只能发出沙哑的嘶喊声。
结界忽然开启,没反应过来的温桑聿向下扑去,却被一个熟悉的怀抱紧紧抱住。
温桑聿浑身颤抖,愣愣的抬头对上了裴时喻温柔的眼神:“师兄,对不起,我来晚了。”
裴时喻身上的伤口全部愈合了,衣服也完好如初。
他将温桑聿抱了起来,温桑聿伸手挽住他的脖梗,将头埋在了他的肩膀上,泪水涌出打湿了裴时喻的衣服,他声音颤抖:“我……没事就好…活着就好…阿喻对不起,是师兄…没保护好你,对不起…对不起啊…对不起…”
剧烈的悲伤此刻化成了一条条名为自责的尖刺狠狠扎进了温桑聿的心间,再也无法愈合,只留下一道道血淋淋的伤口。
裴时喻轻声安慰着濒临崩溃的温桑聿:“不怪你师兄,你已经做的很好了,别责怪自己,不怪你。”
裴时喻就这样抱着温桑聿回到了宗门,他先回到小竹屋内安抚着师兄睡下了。
多日的疲惫与精神紧绷在裴时喻一声声温柔的抚慰下放松下来,睡意袭来,他紧紧用手抓住裴时喻的衣角,眼神涣散,嘴里还在不断念叨着:“不能睡…阿喻…阿喻会受伤…不能睡…阿喻…你还在吗…阿喻…”
裴时喻眼眶一红,嗓音温柔:“我在呢…师兄…阿喻在这里呢…好好的…我们都是。”
良久温桑聿的呼吸才变的悠长,手还死死的抓着裴时喻衣角不愿意松开。
裴时喻感受着体内全新的灵力流动,他笑了笑随后又压抑的哭了。
笑他有了新的灵根,哭他让师兄成了这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