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难！难！难！”马士英开口一连三个难字，直给众人泼了一盆冷水。
东昌城是黄河沿岸唯一的一座坚城，其战略位置的重要性，建州大子不可能想不到。
明军想隔着黄河天险，去拿下这么一座坚城，要付出的代价和伤亡，绝对是一个非常大的数字。
明军耗不起的。
“大师说得对，是很难！”弘光点头承认，那自信的神情却是没有减少。
弘光在沙盘上一点，当即说出了自己的谋算：“山东以东的地区靠海，且有着青州，莱州，登州等数座坚城固守。”
“如果我军突然撤回青州府以东的兵马，众卿想想，这建州鞑子会举大军过江否？”
皇帝此言落下，众人直惊掉了下巴。
放弃黄河天险，撤回青州府以东的兵马，亏皇帝想得出来。
建州大子本就善于骑战，山东的平原之地，无疑是建奴天然的战场，一旦让他们过江，其中的凶险可想而知。
倒时候别说过河了，大明再想阻挡建州达子的兵锋都难。
马士英当即站出来反对道：“陛下，万万不可啊！”
“青州以东横跨数百里，一旦放建州鞑子过江，我军根本没有办法阻拦他们南下。”
黄得功也是站出来谏言道：“陛下，我军多是以步兵为主，靠着黄河天险，还能有一战之力。”
“如果和建州鞑子陷入到骑战之中，以我军这少量的骑兵，必然不是他们对手。”
他们俩这话虽然说得难听，也有畏战之嫌，但是却字字在理，让人无法反驳。
明军隔着黄河天险，尚能感受到建州天子的强大，更别说是放他们过河，来一场堂堂正正的大战了。
步兵和骑兵接战，唯有依靠地形，才能有一战之力。
山东以东，虽说有坚城数座，可万一建州大子不管不顾，直接率领大军南下，剑指南京城呢？
这谁敢保证，毕竟当初卢九德北上，不也是这么干的么。
骑兵来去如风，只要没有被牵扯住，那就随时是一颗定时炸弹，无人可挡的那种。
当年南宋的赵构，就是一个铁打的例子。
金兀术带领骑兵快速南下，一路撵着赵构狂追，搜山检海，无所不用其极。
那南宋的各地守军，可曾挡住了金兀术否？
当然！
现在的大明皇帝陛下胆大得很，不是赵构那等草包，不至于被建州太子撵着跑。
可内地的百姓呢？
他们老实纳税，以充足国库，从军报国，北上抗敌，也无非是图个安定的生活。
作为大明的子民，无不为了大明贡献力量，自己的皇帝陛下转眼就把他们卖了，这要让他们怎么想啊。
“皇爷！此事还得好生思量才行啊！”
卢九德也站了出来，他虽然没有明言反对的意思，却是就差把不同意三个字写在脸上了。
以往皇帝做什么，他都可以毫不犹豫的同意。
可这次皇帝的赌注太大了，大到了让他不敢接的地步。
卢九德是兵家，置于死地而后生这种事，虽然说不上是兵家大忌，但把自己置于劣势的仗，又有几个人愿意打呢。
皇帝真这么做了，不说黄河防线近五十万的兵马了，就是那从山东诸地，征调而来几十万帮扶的民工，他们又该有多寒心。
此战皇帝不管怎么打都是输家，即使赢了建州达子，也输了天下民心，可谓是得不偿失。
“请君入瓮！请君入瓮！”
弘光一连把这个词念了两遍，也没有松开皱紧的眉头。
放建州达子过河这件事，皇帝不是没有想过其中的利害，但这也是建州达子逼的不是？
这场所谓的豪赌，最为吃力不讨好的，就是皇帝自己了。
俗话说的好，舍小家易，舍天下难！
可真到了这个时候，大多数人想着的都是自己的小家，何乎会去理会所谓的天下。
黄河防线纵横千里，朝廷面对如此大的防守压力，长久下去必失。
大明想要短时间达到攻守易型的目的，无非是先减轻黄河防线的压力，其中必要的牺牲，在所难免。
与其大伤亡去夺那不可能夺下的东昌府，倒不如放建州达子过河，把他们的大部分兵力，锁死在青州等地，自己创造出机会来。
当然！
皇帝也没有如此冷血，会想要用百姓的命，来达到拖垮建州达子的目的。
山东以东是个凸出去的地形，大明只要能扼守住兖州府和安东卫，那么建州达子势必会陷入到口袋之中。
有青州，莱州，登州三座坚城已做钉子，牢牢把控住中心地带。
等明军趁机拿下了东昌府后，就可以让水师配合陆军，沿着黄河开始扎紧口袋。
一旦战略计划达成，那等待建州达子的，要么是回撤过黄河，要么就是陷入在口袋中，全军覆没。
有了马士英三人的反对，其他诸将倒是没人敢跳出来说话。
此等谋划，事关大明国运，也只有皇帝敢提出来，换成别人，早就被诛了九族了。
皇帝也没有再说什么，只是在沙盘上划了一条长线，这条长线从黄河横跨济南，兖州两府，直到安东卫才停了下来。
沙盘上不过半尺的距离，可实际上却是横跨了几百里。
皇帝划这条长线的目的，无疑是告诉众人，只要扼守住这条防线，那放建州达子的过江的谋划，便可以进行。
可皇帝这一划何其简单，真要实施起来，又何其的难。
要防备骑兵，就得先种下拒马，防止骑兵的冲锋，同时还得深挖壕沟，限制住敌军的步骑协同。
黄河沿岸也就罢了，都是松土，方便实施工事。
可平原不同啊，多是硬土山石，想修筑这么一条防线，征调百万民工都不嫌多。
如此大费周章行事，只是为了换一个攻守易型，值得么？
这是在场众人心中同时升起的疑问。
不管别人怎么想，皇帝却是觉得非常值得的。
与其在黄河和建州达子拉扯，徒耗国力，倒不如现在搏一搏，以大代价换大明一个先机。
收拢东部的百姓，把地方留出来，已做战场。
不是说死道友不死贫道，而是皇帝非常相信江阴三公，他们能在这场大战中，牢牢守住青州等三城。
有了这三颗钉子，那么这条防线的作用，就不止是为了换一个先机了。
建州达子本来就人口不多，真要是在山东折了一波大的，那此战当是定国之战。
一战而天下定！
有了这个想法，这区区修一条防线的代价，又能艰难到哪里去呢？
“皇爷果真想打？”卢九德还是做了这个出头鸟。
“不是朕想打，而是建州达子逼朕不得不打！”
弘光摇了摇头，在沙盘上指着北地道：“诸卿，时间不等人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