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思荷管着姑娘院子里的账, 和丫鬟婆子关系都不错，找她肯定没错。”
敏慧管着思荷，思荷的情况她再清楚不过。虽说院里的丫鬟婆子也不一定知道外面的事情, 不过姑娘院里丫鬟婆子都是家生子, 总有一个家人能和外面有联系，打听消息应该不难。
要是以往，以敏慧的谨慎是断不可能有这样的提议, 只是这姑娘出嫁的事，她实在心热了，上次皇后娘娘的赏花宴, 她听了好些话，都说镇国公世子是个卓越的人物, 比皇子都不差, 许多贵女钦慕。
敏慧倒是没想, 沈涵的情况会怎么嫁过去, 只要夫人伯爷愿意了, 以姑娘的容貌姿色, 不怕镇国公世子不动心。
“不行。”出乎意料的, 青竹否定了。
沈涵疑惑，敏慧惊讶, 埋头细细想之，惊出一身冷汗。
要让人在外面打听消息, 不管做的多隐秘都会被夫人知道，到那时....
“这是怎么啦？”沈涵察觉到敏慧的异样。
“没什么, 是奴婢思虑不周，姑娘的人去打听一个男子被人知道了.....那起子闲言碎语对姑娘不好。”敏慧很快镇定下来，找的理由也无懈可击。
沈涵莫名有些无奈, 母亲怕外人因她丑笑话她，伤害她，不让外人见她分毫，她心疼母亲照着母亲的想法做，这是她心甘情愿，没什么可说的。
但现在她想打听一些事，也要怕那闲言碎语，这事上的事情怎么这么难呀。
“我不怕闲话，再说，外头肯定有关于我的许多闲话，敏慧你是知道的。还有这事，府里都是有规矩的，不会传出闲话的。”
两次出门，第一次她就看清了那些恶意和嘲笑，第二次更有人当着面说她烫伤丑陋，这些她一点感觉也没有，她真的不怕这些，且，那些史书上记载的用兵之道，将军派出斥候打听消息是常有的事，她这点事有母亲在根本无伤大雅。
沈涵近一年都在学管账，家里的账本她都看过了，表面上她算账快且清晰，功课做的极好，但她还有她娘亲都不知道能力，就是她能从家里的账目中瞧出伯府里的大致情况，以及伯府对外的人情往来，甚至还能从一些蛛丝马迹上看出伯父与这些人家的亲疏远近。
账目里，她院子里的花费，用度居然快赶上祖母的用度，和父亲母亲院子里一样了，比哥哥和嫂子院里的开销还要大。
这样的开销，说出去肯定会引人诟病的，甚至还会让家里失和。爹爹娘亲这么做了，哥哥嫂子却没任何意见，娘亲肯定用了很多心。
她也因此知道父亲母亲是有多疼爱她，对她是有多用心。
知道这些之后，沈涵怎么舍得让她的娘亲和爹爹生气呢？
另外，结合着府里的规矩，她还看出母亲对伯府中的管理松中有紧，由此推测出下人们不会去随意闲话。
“要是有个万一，思荷会受罚的。”敏慧垂下眼，样子有些难过。
这倒是有可能，沈涵点头。
府里虽然没规定打听外面的事下人会受罚，但下人做水给伯府或主子造成不好的影响是要受罚的，她能预料到几乎不会有说闲话的人，但凡是总有万一。
九岁之前她还见过思荷的，后面她便不出现了，只管着她院里的钱银等事，从她报上的册子，沈涵能看出她是在用心做事的，她也不愿意看到这样的姑娘受罚。
“你说的对。”
“姑娘心善。”敏慧松了口气，心想要不要让姑娘直接去问夫人。
“我去打听吧。”青竹突然说道。
两人齐齐望向青竹。
“最近家里有事让我回去一趟，那时可以帮姑娘打听。”
青竹进入永安伯府之前，接到的任务是时刻待在沈姑娘身边，保护沈姑娘的安全，无要紧事不能擅自离开，有这样的任务她家里是不会有事让她回去的。
不过，帮姑娘“打听”应该就要紧事。其实她本不用出去的，外面是如何传主上的，主上有多手欢迎，她都清楚根本不用再去打听，可为了不暴露自己和主上的关系，必须做一做样子了。
“那敢情好。”敏慧立刻便不提让姑娘去问夫人的话，“你武功那么高，要打听事情肯定轻而易举。”
沈涵也觉得妥当。
青竹是说动就动，晚间就递了消息，很快便得到主上的允许，第二天就出了门，为演的真还晚了好几个时辰才回来。
“镇国公世子身份尊贵，皇后娘娘是其姑姑，父亲是镇守边疆抗击匈奴的大将军，生母已故是太妃的娘家侄女，他幼年丧母，后父亲娶从六品翰林苑修撰之女陶氏为妻....镇国公世子颇受皇上看重，皇子们也他称兄道弟，贵女们争相嫁娶的世家公子，是最出色的...”
说完之后，青竹仔细看沈涵的脸，主上是想让沈姑娘高兴吧。
“原来镇国公世子这么好，当真只有这样的人才陪得上咱们姑娘了。”敏慧高兴，这样的人物，姑娘嫁去就扬眉吐气了，再有婚后姑娘肯定不会再像现在这样遮遮掩掩，娘才女貌真是绝配。
“姑娘，怎么了？”敏慧原以为姑娘会开心，就像平日一样，又出乎意料的，姑娘脸上居然有了忧色。
青竹也很不解，一般姑娘知道自己要嫁给这么出色的人，早就笑开了花吧？沈姑娘居然不高兴？
“我怕母亲难做。”
“怎么会？”
“敏慧你忘了？我的脸伤成这样，若是普通人家就算了，镇国公府那样的门第，我可就不适合了。”
起先没多想，现在细想，事情并不好办。
“青竹也说了，许多贵女都看中了世子，她们都比我美呀。”沈涵怕自己会错了意。
“姑娘怎么说起丧气话来了？”敏慧担忧道。
沈涵平静的很，她只是说出事实而已，并没有因此伤怀。
青竹皱眉，那些女子是美，但是主上并不喜欢，而且那些女子对着主上的时候，是温柔体贴千娇百媚的，但私下里可不是那样，特别是那些贵女一个比一个心机深沉。要不是她曾经跟着暗卫去查过，她都不敢相信。
倒是沈姑娘，是真的特别。要是沈姑娘自己没毁容，这么乐观开朗倒是说的过去，可沈姑娘不知道啊，这就让人佩服了。
这疤痕是假的，但沈姑娘却被关起来了，她能轻而易举的惩罚罪魁祸首，但她没有那么做，知道伯爷罚过了沈芯之后，并没有得理不饶人置人于死地。
“我觉得世子不会看上那些女子。”青竹不希望沈涵因此误会主上。
沈涵奇怪的看了一眼青竹，青竹不是只见过世子两面吗？怎么这么肯定呢？
沈涵没有深纠，她现在还有其他疑惑。
沈涵看了看敏慧又看了看青竹，最后沈涵看着敏慧，问道，“敏慧，我的脸看起来怎么样？”
敏慧心虚不已，姑娘怎么又问起这事了？上次不是已经说明白了吗？
“姑娘，你的脸上有一块烫伤痕迹，是不大好看。”敏慧白着脸硬着头皮将之前说过的话又说了一遍。
敏慧怕她再问，转而说道，“姑娘平日里的开怀难道是强装的不成？怎么这点子事就让姑娘说这些话？”
沈涵见她言辞闪烁，一时间辩不明白，敏慧的话到底是真是假。
继续追问，恐怕还是那些说辞，而言辞闪烁也可以解释为怕她难过所以不想说清楚。
既然无法问出个所以然来，她就不逼敏慧了，沈涵笑着转了话题，“敏慧，你现在越来越有人情味了。”
敏慧松了一口气的同时又很郁闷，她此时是有话说不出。
她很想说，姑娘烫伤都是假的！
别说配镇国公世子，就是当娘娘也行的，殊不知当今还在选秀呢。
最后，敏慧只能闷闷的说，“姑娘的婚姻大事是夫人做主，但姑娘要真心悦镇国公世子，我想夫人会想办法的，青竹你说是吗？”
青竹全程淡定：“顺其自然。”
只要主上想，姑娘就能嫁，主上不想，怎么样都没法子。
敏慧一噎，这青竹跟个木头人似的。“那你刚刚还说世子不会看上那些女子？”
“我觉得那些女子都比不上姑娘。”
这倒是，姑娘这么美....不过青竹这么说是想干嘛？还嫌她不够慌吗？姑娘再问为什么可怎么办？她们要怎么说？说姑娘没毁容？谁都比不上姑娘？
沈涵倒没有往敏慧那方面想，她只觉得青竹也怪怪的，总觉得她们俩都有事情瞒着她。
青竹淡定的很，“姑娘性子好，空有美貌的女子怎么比的上？”
沈涵不觉得其他女子都是空有美貌的，只是这话题再说下去也没意思了，能不能嫁给世子不是她能决定的。
沈涵虽然觉得嫁给世子是很不错，但要实在嫁不了，也只有接受现实了。
这世上如花美眷是不缺的，世子的愿望也很容易实现，至于她，世子是把她当做妹妹吧？也许是觉得她毁了容，但依然乐观开朗，所以起了恻隐之心。
又见她元宵节不能出门，出于同情带她赏灯。
“还是顺其自然吧。”
敏慧一听，有些着急起来，前日姑娘不是开窍了吗？提到镇国公世子时还会脸红了，难道姑娘不是见了世子之后，心仪世子吗？姑娘不是应该给夫人说，让夫人帮忙想办法吗？话本里不都这样写的？
“要是不成，那姑娘以后可怎么办？”敏慧是真搞不懂伯爷和夫人到底想干嘛了，难道姑娘以后不嫁了？或是由官府随意配了？要是那样，姑娘可就.....
这倒是个问题，世子是很好，至于其他人....
“我相信娘亲。”
敏慧还想再劝，青竹打断道，“姑娘是对的，夫人定有考虑。”
“是啊，敏慧你也别急，说不定娘亲就是想将我嫁给世子啊。”
敏慧：她真是皇帝不急太监急。
.....
转眼便到了花朝节，这一天，是要去踏春的。
沈涵不能出去，她就在院里踏春赏花，让敏慧上精致的茶点，又准备了各式的剪纸彩笺，邀请母亲嫂子等人来她的院子里一起过节。
今年的花朝节茶点，全是沈涵做的，她和敏慧两人忙了两天两夜，试验了好多次才做出书里提到的，薄如纸的乳白色冰皮桂花奶香茶点，以及透明如水晶般玫瑰花茶点，最后还有普通的糯米豆沙蜂蜜茶点。
这些茶点都用细花粉彩瓷装着，浓笔艳抹，富贵豪华而别具一格，拿近了看，赏心悦目。
“娘，嫂子怎么没来？”
沈涵没带帷帽，为以防万一敏慧还是给她画了妆。
齐氏拉着沈涵的手，面色一团柔和，娇娇现下这样最好，就是有些疏忽的丫鬟撞上了不仔细看也不会发现那疤是假的，这天气不热，也不会出汗将胭脂弄花掉。
“你嫂子在屋里养胎。”
花朝节怎么着都应该出来玩玩的，除非怀相真的不好，安佳荣并没有到那个地步。
但今日齐氏想娇娇尽情的玩，她早知道娇娇为这花朝节忙碌了许久，若是儿媳来，娇娇就不得不带帷帽，不然这么近的距离一准被发现。带帷帽自然不能好好玩了，齐氏不忍，也将娇娇请两位嫂子的事瞒下了。
沈涵不疑有他，她没有见过母亲怀孕，她是母亲最小的孩子，但听说过赵姨娘怀孕的事，赵姨娘是五妹妹的生母，怀孕时受了很大的罪，人也变的紧张不安，还总是担心别人害她，成日躺在屋里不出来，最后生下五妹妹没多久就去了。
女人生孩子很辛苦，嫂子谨慎也正常。
“娘，你看看我做的点心，好看吗？”沈涵将一块桂花奶香茶点端到齐氏面前，“这个不止好看这么简单，娘你尝尝，特别好吃。”
“我娇娇做的怎么能不好吃。”齐氏见那金边细花粉彩瓷上，放着一块梅花形状的精巧别致的点心，不由眼前一亮，用银勺轻轻碰触软弹有趣。
“夫人，奴婢来切。”翠柳接过瓷盘，敏慧拿着银色小刀，将这梅花分为小小的一块。
那乳白色陷里嵌着黄色桂花，星星点点的煞是好看。
齐氏吃了一小块，眼睛一亮，原本以为甜腻的糕点，出乎意料的淡雅清香，奶香醇厚桂花幽香，甜而不腻。
“这点心做的新奇，味道很好。”
再看另外两种糕点，透明皮的新意十足，而最普通的糯米糕点经过这样的摆盘，都出色不少，娇娇的女艺学的很好，不愧是她的女儿。
可惜，娇娇无法出门，否则那三年一次魏夫人的才女之宴，凭着这手艺，必能得到魏夫人的赞赏，那将受多少人羡慕，婚事自不会愁。
魏夫人是本朝才女，她的父亲是大儒魏玄叔，她的丈夫是镇守边疆战死的刘将军，魏夫人无儿无女，没有改嫁，才名是守寡几年后才显露，是有真才实学的。她为人清高但不让人讨厌，欣赏有才气的女子，故而没年都会办一次才女宴。
被邀请的不拘于贵女，也不拘于高官之女，只要女子有一项拿的出手的才艺，便会被请，在才女宴上露出才艺，魏夫人和各位娘娘夫人品评，选出最出色的。
被评为优的女子会才名远播，对女子自己是有好处的，甚至对女子的家族也是有好处的，当年皇后娘娘和贵妃娘娘也是被评优过，而她也是其中之一。她能随意挑选丈夫也是和这件事有关，更有民间女子，被评了优，还有嫁入官员之家做正妻的佳话。
只是魏夫人现在年纪大了，才女宴办的也少了，就是上次的赏花宴，皇后娘娘请都没把魏夫人请出来。
才女宴推到三五年一次，她的大女儿参加过被评过一次优，还有姜家姑娘，小小年纪就被评过优。
她的娇娇，不比别人差的。可惜不能出去，带帷帽倒是可以，只是那种场合不露脸说不过去。才女宴不怕女子容貌不佳，就怕心性不好，在通透睿智魏夫人面前带帷帽躲过也不可能。
想到屋里那一张才女宴的贴子，齐氏眼里闪过可惜。
魏夫人还记得她，听说她有一个毁容的女儿，特意给了才女宴的贴子，就想让娇娇在才艺上弥补，婚事也会好谈一些。
可她不知道真实情况，娇娇的婚事只能....委屈了。
齐氏也知道，无限风光在险峰，可她就不想娇娇冒险，与其站在那荣耀处心惊胆战，争荣夸耀，不如在花好月圆处，平平安安，细水长流。
原本以为，镇国公府是个好地方，可惜有陶氏这个继婆婆。
“娘，你是想将我嫁入镇国公府吗？”沈涵觉得与其自个猜来猜去，还不如直接问个清楚。
齐氏以为自己听错了，娇娇怎么会怎么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