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拍照？什么照？”
林樾棠坐在沙发上玩手机,茫然抬头看岳淑。旁边，凌瀚正在给他剥核桃吃。
九月的核桃已经熟透，出了油,很难剥。剥皮的时候，还很容易把手指头染黑。
林樾棠爱吃鲜核桃，但不爱剥皮，每到出核桃的季节，就眼巴巴看着。
凌瀚坐在林樾棠旁边,面前左边摆着从硬壳里取出来的核桃仁,右边小盘里,放着已经被剥掉皮的、白胖又漂亮的鲜核桃仁。
小卷毛自己拿一块核桃仁吃,再给凌瀚塞一个,美滋滋地眯起眼睛。
岳淑看了一眼，觉得俩小孩这个氛围很不错，便把手机调到某个界面递过去。
凌瀚的手黑着，林樾棠便接过手机,凑到男生面前一起看。
这几年智能手机的功能越来越多,各种软件也十分有趣。尤其是微信，不仅可以聊天发表情，还能分享个人生活,发朋友圈。
林樾棠觉得，微信朋友圈太适合大人们相互攀比啦。
此时岳淑递过来的手机,就停留在一个朋友圈界面。林樾棠看了眼备注，写着“彤彤妈妈”,就知道这是曲依彤她妈妈的朋友圈——他俩和曲依彤从幼儿园到小学都在一个班，又在本市同属一个圈子，妈妈们早就加了微信。
所以到底是什么青梅竹马的照片,让妈妈这么心动呀。林樾棠嘀嘀咕咕地点开九宫格照片，然后就忍不住“哇哦”了一声。
九张照片，九种不同的风格，全是曲依彤和陆逸童两人的合影。俩人没化什么特殊的妆，大多数照片里穿的也是日常的衣服，甚至照片里都是平时相处的自然模样，但就是……
莫名的，让人想磕！
林樾棠忍不住朝凌瀚挤了挤，还啪啪拍着男生的胳膊，把手机凑近了让他看。
“点点你看，他们两个好像小情侣哦！”
凌瀚正在给林樾棠剥核桃，注意力也都在核桃上，闻言只略微扫了一眼，点点头。
“还不错。”
林樾棠一张张朝后面划，依次翻过“校园风”、“日常风”、“美式风”、“古风”，看到最后一张时，哈哈大笑。
“童童在这张照片里，怎么像个小太监呀！”
凌瀚看了一眼，忍不住勾起嘴角。
最后一张图里，曲依彤和陆逸童穿着清朝服饰。女孩身上的衣服十分华贵精致，不是老佛爷也得是个皇后。而男生竟然打扮成了小太监，还一脸的狗腿地俯身，握住贵妃榻上曲依彤的手。
别说，确实很像正伺候老佛爷的小太监。
见两个孩子并不排斥，岳淑在旁边笑眯眯地问：
“怎么样，你们两个想不想拍？”
“拍拍拍！好有趣！”
林樾棠把手机还给母亲，圆滚滚的杏眸亮晶晶，大声宣布。
“我和点点也要拍！”
岳淑坐在旁边的沙发里，满意道：
“那就这
次小长假出去玩的时候给你们拍！先说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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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不准半途而废哦？我已经让人把衣服准备好了。”
“好好好！”林樾棠想都不想地答应。
凌瀚手下剥核桃的动作微微一顿，迟疑地看向岳淑。
“您已经准备好衣服了？我们两个拍照穿的吗？”
岳淑微微颔首：“不错。”
“是……什么风格？”
“哦，这个啊，等拍照的时候你俩就知道了。”
女人含糊地说道。
林樾棠这才听出不对劲，怀疑地看着岳淑。
“妈妈，你该不会给我们准备了奇奇怪怪的衣服吧？”
女人十分不满，甚至皱起了眉，神情威严地坐直。
“胡说！妈妈能给你们准备什么奇怪的衣服？”
“真哒？”
少年的小卷毛乱抖，总觉得哪里不对劲，又说不出，只能看向四周，想得到些提示。
林樾柳和林巡今天也在家，两人在家时从不讨论公司的事，这会儿一个在和方信聊天，另一个在核对林家最近的账单。
见小卷毛看向他们，林巡心虚地移开了视线，林樾柳却是顿了顿，将手机放到了桌子上，朝两个孩子笑了笑。
“没什么奇怪的衣服，就是一些特殊定制的小裙子罢了。人家青梅竹马拍照都是一男一女，你俩都是男孩子，总得想办法凑一凑。”
众人：……
这一次，就连在沉迷于电视上足球赛的林浦泽，都震惊地看向岳淑。
“什么玩意儿？小裙子？！”
凌瀚被吓得捏碎了一瓣核桃仁，林樾棠瞪圆了眼睛。
“……妈妈？您给我和点点准备了小裙子？”
林巡惆怅地看着手里的账单。谁说不是呢，夫人定制的这几套小裙子，还不便宜。
岳淑瞪了女儿一眼。
“你现在说出来，他俩到时候不愿意穿怎么办？买的时候你明明也很心动，想让他俩穿！”
俩小孩又震惊地看向林樾柳。
姐姐，我们是弟弟，不是妹妹啊！
这几年林樾柳一直跟在大伯林浦江身边历练，心已经脏了，此时毫不心虚。
“他俩不是已经答应让您拍照了？反悔也没用。”
俩小孩：？不是，怎么还不让反悔了？
岳淑：“可是……”
“再说了，我现在说出来，您就可以开始洗脑他们了。他俩若是骤然得知要穿小裙子，直接跑了怎么办？”
岳淑沉默了，感觉女儿说得也有点道理。
林浦泽张了张嘴，刚想反对，就见女儿看向他，放柔了声音。
“爸爸，我结婚前，就想看糖糖穿个小裙子，您别阻挡了吧？”
“……”
林浦泽闭上了嘴。
“干嘛鸭！姐姐你明明是娶方信哥进门，做什么一副要嫁出去见不到的样子！”
() 小卷毛不干了，在沙发上坐直身体，双手叉腰。
“我和点点怎么能穿小裙子，那不成了我俩黑历史嘛！再说了，我们要是穿小裙子拍照，那还怎么给别人炫耀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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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凌瀚点了点头。
林樾棠：“……点点你刚才为什么沉默，是不是想看我穿小裙子？”
男生羞愧地垂下头，连忙把整个盘子举起来，喂到小卷毛嘴边。
“……等着吧，我是不会穿小裙子的！”
林樾棠振振有词。
“又不是女孩子，谁会喜欢小裙子啊！”
*
小长假前的周末，林浦江下班后带着侄女一起，直接回了弟弟和弟媳的别墅，一家人共进晚餐。
这次的小长假，林樾柳要和方信约会，林浦江约了朋友去钓鱼、参加宴会，以及在家好好休息。真正要出去玩的，只有林家夫妻和林巡，带着林樾棠和凌瀚。
“大伯，你真的不和我们出去玩呀？去露营哦！晚上看星星哦！星星！”
林浦江看着小少年在自己身旁撒娇，眼中带着淡淡的笑意。
爱撒娇的胖团子小时候和他儿子长得像，长大后就能分出区别了。他儿子在初中的年纪，个头超出一米七五，又因着活动量大，身材也很强壮结实。
哪像这小卷毛，脸上带着婴儿肥，骨架子也小。看着纤细，其实捏一把，衣服下面还藏了好些小软肉。
这孩子没他哥哥那样强壮，却比他哥哥有福气。
男人温和地应了一声。
“你们好好玩，注意安全。大伯就不去了，太折腾。”
“好吧，那大伯你要好好休息呀。”
小卷毛遗憾地叹了口气，就继续抓着男人的胳膊叨叨。
“大伯你平时工作那么累，这次假期就不要太操心啦，有姐姐操心呢，你要好好偷懒嗷！”
林樾柳从手机里抬起头，瞪了小卷毛一眼。
“喂，我听见了！”
小卷毛紧挨着大伯躲起来，装模作样的。
“哎呀，姐姐好凶呀！”
女孩儿的额头迸出青筋，林浦江揽着小侄子，眼中露出更为明显的笑意。
小卷毛又凑得近了点，凑到长辈耳边嘀咕。
“大伯，我的秘密基地才收拾过哦！如果你想大哥哥了，也可以过去看星星～”
“好。”
林浦江揉揉小卷毛的脑袋，觉得当初给小侄子取小名“糖糖”是取对了，这小侄子也太甜了。
见凌瀚坐在旁边，这小孩也是林浦江看着长大的，便问了一句。
“小瀚在学校怎么样？学习还顺利吗？”
当初两个小孩选初中时，因为凌瀚想去重点中学学习，于是小侄子也跟了过去，
() 林浦江对此乐见其成。
诚然以他们家的条件，小侄子根本不需要在学习上努力，也能活得很好。但好的学校和老师能教给学生的，还有更多美好的品质。与优秀上进的人一起，总要好过将青春荒废在各种无聊的攀比上。
因此，林浦江对他弟弟家白得的这个学霸，也很是喜爱——和他小侄子是生死之交，又被林巡收养，在林浦江看来，凌瀚和他们林家人没多少区别。
凌瀚对糖糖的大伯也十分尊敬，见长辈问话，就端正了坐姿回答。
“一切都很顺利。我们班的老师讲课很认真，同学也都很好相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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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浦江看着小孩，意味深长：“据我所知，你们学校里也有些不好好学习，在外面鬼混的学生？这种学生，尽量不要和他们接触。”
凌瀚愣了一下，很快明白过来，点了点头。
“您放心，我们去学校是为了学习。就算要交朋友，也要交上进品性好的。”
见小孩明白自己的意思，林浦江赞许地点头。
“有你在糖糖身边，我也放心。”
小孩肉眼可见地更加郑重了。
“有我在，绝对不会让谁伤害到糖糖的。”
男人勾了勾唇角，感觉到胳膊被小侄子扯了扯，纵容地看过去，就见这小卷毛满脸的不满。
“大伯你又和点点说什么悄悄话？我也要知道！”
“什么悄悄话，没有的事！”
林浦江一口否认。
他不过是提点凌瀚这孩子，西河中学有的学生不学好，和外面社会上的人鬼混，最好不要和这种人接触或是交朋友。尤其小侄子的身份在这里放着，更要警惕那些不怀好意的人。
而凌瀚也很聪明，听懂了他话里的暗示。
小侄子性情单纯，对那些主动示好、要和他做朋友的人，未必能分清那些人怀抱的目的。凌瀚这孩子虽然性子冷淡，对小侄子却是一片赤诚，帮忙看着点是最好不过了。
他话里的意思这么明显，小侄子傻乎乎的听不出来，他能怎么办？
林浦江由内到外散发着林家人祖传的理直气壮，转向林樾柳，换了个话题。
“你明年就要结婚了，今年可以带这两个小子多出去见见人。”
林樾柳动作一顿，有些惊讶地看大伯。
林巡也一脸诧异：“林总？”
所谓的“带孩子见见人”，对林家这样的家庭来说，相当于到了一定的年龄时，被带着出入社交场合，在众多朋友、合作伙伴跟前刷刷脸，让大家碰上了，对下一辈照顾几分。
——但这么做的前提是，被带出去的是林家的孩子。
凌瀚是林巡收养的孩子，林巡又只是受雇于林家，虽然是直接受雇于林家人，虽然林巡和林家人感情亲厚。可林家还有那么多亲戚呢，怎么能让林樾柳，这个林家铁板钉钉的
() 继承人，
带着凌瀚出去？
林巡觉得有点头疼，
张了张嘴想反驳，却被林浦江一摆手打断。
“行了，糖糖喜欢小瀚，他俩就和亲兄弟一样。难得两个孩子有缘。”
如果他的儿子还在，那自然有他儿子护着小柳和糖糖。等小柳和糖糖长大了，他们也能为大哥分忧。
但他的儿子不在了。方家那小子如今看着情深，可如果有一日对他侄女变了心，糖糖做为弟弟，必须要守护姐姐才行。
只有姐弟两人，到底是有些少了，再加一个凌瀚，就刚好。
正所谓三岁看到老，这么多年看着小孩长大，他自觉也看清了小孩的性子，是个好的。他们和林巡这样亲近，只要小孩不长歪，将来再认个干亲，让年轻一代这三个孩子相互扶持。
他们这些老家伙，就算闭眼也能放心了。
林浦江已经将自己的想法给弟弟和弟媳讲过，只有林樾柳和林巡不知道而已。林樾柳没什么意见，林巡犹豫一下，看向儿子。
虽然是半路出家的父子，但林巡和凌瀚的父子感情很好。
林总的想法，他这些年也看出来一些……无论如何，他尊重孩子的选择。
林樾棠正捧着酸梅汤喝，看看大伯，又看看爸爸妈妈，最后看向凌瀚。
男生白皙俊美的脸上没什么表情，乌黑的眸子却正与林浦江对视着。他似乎明白大人们话里的意思，见众人看向他，便毫不犹豫地点头应了。
“谢谢林大伯。我在外面，一定会好好照顾糖糖的。”
林浦江眼中露出赞扬。
林巡有点无奈，但既然儿子乐意……好吧，其实他也早就将林家人当成自己的家人了。三个孩子以后能相互扶持依靠，也挺好。
只有林樾棠还在状况外，把酸梅汤放到桌子上，骄傲地挺起小胸脯，拍了拍胸口。
“我也会照顾点点哒！”
众人：……
仍旧是不忍拆小侄子台的林浦江开口，再次转移话题。
“柳家那个小姑娘假期要办成人礼，帖子也发给咱们家孩子了。糖糖和小瀚要是想多认识点同龄人，也可以去玩玩。”
他似乎想起什么，又随口说了一句。
“最近秦城那边也来了些年轻人，估计会在柳家姑娘的成人礼上露面。”
林樾棠一愣。
＊
有钱人家的大少爷大小姐们办成人礼，都会广发邀请函，只要不是十岁不到的小豆丁，都可以来参加。
秦城和宁城都是经济发达的一线城市，地理位置上也挨得很近。近几年高铁开通，两城往返不到两小时，比坐飞机还方便，经济文化等各个方面的交流都在变多。
因此，宁城柳家的大小姐成人礼，有秦城的人过来凑热闹，也是很正常的一件事。
说是这样说的，但林樾棠还是有些心绪不宁。
这种心绪不宁被他掩饰得非常好，家人们都没有看出来——好歹林
樾棠也是这个环境长大的，真想隐藏自己的情绪时，父母未必能发现。
但凌瀚还是注意到了，这天晚饭时少年的心不在焉。
他也没有急着问，毕竟明天就要出发去露营，今晚还要收拾东西。好在小孩晚上并未因着有心事而睡不着，只是睡醒后也没赖床，还气呼呼的。
这次出去玩，林家依旧是有保镖随行的，但保镖只负责来回接送，以及和林家人租了相邻的房间和露营地。林家几人玩耍时，他们并不会随意上前打扰。
于是，直到林家人进了定好的大套间，各自去放行李时，凌瀚才找到独处的机会，问林樾棠。
“你怎么了？从昨晚就有心事的样子。()”
……
……
——
;…………()”
少年出声的时候，男生就停下了手中的动作，看过来，露出认真倾听的表情。
林樾棠却是张着嘴，半天才硬着头皮，一口气地说完了下半句。
“你会想自己的爸爸妈妈吗？”
“……”
房间里安静了一会儿，林樾棠没听见回答，只能将目光从窗外移回男生的脸上。
而男生那张俊美的脸上，却有些犯难。
“你很想吗？”
林樾棠的心凉了半截。
当初他傻乎乎的什么都不懂，点点被林叔叔收养后，他就高兴地忘掉点点亲生父母的事了。
虽然点点的亲生父母也是坏蛋，可点点自己不知道哇！他倒是不后悔让点点留在自己身边，可是……他果然应该早点和点点说实话的吧！
少年的小卷毛蔫哒哒地垂下来，却听见男生的声音迟疑地响起。
“其实……没想过。”
“什么？！”
少年震惊地瞪圆了眼睛。
“我爸虽然收养了我，但我的信息都在警方那边备案了。这么多年没有任何消息，甚至连一条相关线索都没有，董茹死了是原因之一……可我的父母，也未必对我很上心吧。”
凌瀚轻叹了一声。
“所以，我有爸爸、叔叔阿姨大伯姐姐疼，还有你，又怎么会想他们呢？”
如果真的有人在寻找他，十年了，不可能一条线索都没有。
他的亲生父母，怕是根本没有费劲找他。！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