呃……阿濯小心翼翼抬头看他一眼，试探性改口。
“这是暮挽小娘亲自过目的消息，错不了。”
顾风晚冷笑一声，这人瞧着细皮嫩肉，身形高挑，眉眼舒朗，而且年纪尚小，身上还有股子少年意气风发之气，
顾风晚便又问，“你和她什么关系？”
阿濯认真拱手道，“家道中落，沦为街头乞丐，蒙小娘收留了我，给了一口饭吃，又安排了体面的活做，能够养活自己，从此立誓肝脑涂地，一生报答。”
顾风晚没了言语，挥手让他退下了，展开信封看了一眼，老实说，里面的内容都在意料之内，不过暮挽提起特别关照一下一位叫朱筑的。
谢渊藏跛着脚从外面推门进来，嘿嘿一笑，“将军，我听说信来了？可有什么人带给我的一份？”
顾风晚冷笑，“想得美，这是暮挽给我的。”
谢渊藏瞬间耷拉了耳朵，“好吧。”
他叹息，严肃起来开始汇报正事。
“正如将军所料，那两支联合的部族只是袭扰而已，故意壮大声势，想要把将军你困在玉门关这里，上一战直接一箭射死他们的大将军后，扬言放另外一族人离开，两方明显已经出现问题了。”
“死的那男子就是王族吧？”
谢渊藏点头，“对，是王室最聪明的长子，此番奔着建功立业后回去继承王位的，结果偏偏是他身死，其族人大怒，非要报仇，另一边不准，两便闹了内讧。”
从战局看起来，现在是突破他们最好的机会，但这次顾风晚想选择不打，试一试再加深矛盾激化，在两方内讧之中拖延时间，以最大兵力对付狄羽。
兵法之离间计，来多族人，就破坏联盟成功的枢纽，来一族人，就破坏君臣关系。
他沉吟后道，“此计你看着用，我留些人给你，演戏的时候记得逼真一些。”
谢渊藏挺直腰板，“好！”
他又好奇，“那将军你呢？”
顾风晚的目光看向了地图。
表面上看起来，是那边袭扰、这边狄羽有意绕取玉门关，但那女王定然知道顾风晚已经掌握兵权，这边守军多数在河套，不在玉门关。
届时一旦她们夹击时僵持不下，顾风晚是出了名的守城将军，在玉门关占据地理优势时，对方难以随便拿下玉门关，河套也会发兵而来。
这下遭受夹击的就是狄羽大军，此时万一西边老将军带人长驱直入，狄羽这次出兵可就得白白浪费数万将士人命了，她们没有这么傻。
从图上看，顾风晚觉得，若是自己是狄羽之人，只会有一条路走。
联合羌族放下边境纠纷，借道并联合大军，趁着最近西北天气干旱未曾下雨，月牙湖的水不多还可以横渡，越过后刚好有地方休息，安营扎寨后接着大军就可前进。
进可源源不断过河进攻，以营寨据守，退可借着河道之势埋伏人掩护撤退，营寨留少数人即可保证大军安全撤退。
只要有德高望重之人站出来，这两族绝对会暂时休战，统一对外，那么就不是顾风晚一人之事了。
所以，他没打算留在玉门关。
“这里交给你，我给你城关调兵权，我的将旗也会留下，你跟着我这么久了，该怎么做心里应该明白。”
谢渊藏心中激动，热血澎湃，“将军你终于肯让我独自一人迎战了吗！”
顾风晚笑，“你如今又不只是个小侍卫了，在军中有军职，我也得给你机会不是，你就快成家了，自然需要建功立业的机会。”
“嘿嘿，”他不好意思笑了笑，“将军不要调侃我，这下打起来还不知道什么时候能回去呢，我可得抓住机会立下功勋。”
顾风晚大概嘱咐他之后，星夜单骑离开了玉门关，回河套悄悄点上人马往焉支山而去。
朝廷来的援军就守河套、玉门关，到时会帮谢渊藏，而顾风晚本人则去老将军那里，蛰伏等待狄羽真正出兵。
焉支山那位故友已经上了年纪，按照辈分，他其实是老侯爷、楚老将军的兄弟，他们三人早年就是据守西边的。
后来情势有变，三人各奔东西，只余下这位薛老将军还在，如今已经六十多岁不服老，非要和顾风晚称兄道弟。
说起来，薛老将军确实是罕见的英雄，如今这年纪颇有五虎上将老将黄忠之感，实力不俗，风采依旧，依他所言，战至耄耋之年不是难事。
此番沿线粮草押运官，乃是当初公主带来的一个人，是个前朝不怎么受重用的文官，后来新帝登基后离开庙堂，去了江左当军师。
这次李婉暂时离开江左，宗主担忧，特地派了军师给她，李婉与之彻夜长谈，终于劝说其留下负责粮草押运，是个很有能力的很，调度能力一流。
云中府杜将军也随时备战，若是鲜卑后面无异样，也会分兵来援。
把信叠好放回去，顾风晚指尖碾过信封封口，他轻声叹息，去外面吹吹风。
本来还想下一趟带暮挽过来，眼下战事一起，哪里还能让她过来，如今站在城墙之上一眼望去，西北塞外茫茫大漠横卧万里。
风沙满天，扑面而来的风中带着沙子的粗粝感，前方夯土垒的城墙已经渐现阶梯分层，从城墙旋梯走至那里，视线里只有星星点点几株绿色，是芨芨草。
风来，卷沙起，顾风晚转身往回走的时候，看不见任何人间烟火色。
他沉了口气，准备离开。
……
暮挽从梦中忽然惊醒的时候，差点被窗边的人吓得从床上滚下去，她愤恨起身，随手拿起枕边放着的香囊砸了过去。
李逸躲过，瞥她一眼后垂眸道。
“顾风晚若是遭遇不测，我等你回心转意。”
暮挽扛起颇重的枕头也砸了过去，气的大半夜清醒的很，“滚啊！还回心转意？你的婚事压根就由不得你自己做主，还在这信口开河。”
当年就是信了他这般鬼话，今日还敢来。
李逸抿唇低头，声音闷闷，“这次我保证是真的。”
暮挽朗声，也不和他过多纠缠，直接叫人，“阿茗！李逸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