后院的消息并没在前院大肆传扬开来，有心人刻意没说。
今日是李家主场，就算是议论也得等到结束之后，若是多言不慎砸了场子，那后果可不堪设想。
李家好不容易等来下一代的子嗣，出了事谁都害怕担责任，在场多是文官携着家眷，最怕的就是累及名声。
此番酒席用的是流觞曲水，以石器提前打造的桌子有好几个，约莫有一个长廊的长度，是内宅家眷所用，各位家中的主君，自然是围着酒桌喝酒划拳了。
人已经纷纷落座，暮挽以婢女的身份跟着楚翼凌，到头来看着她落座，自己则是眼巴巴站在柱子边，身侧都是一些家眷带的婢女。
楚翼凌偷笑。
暮挽还是第一次见如此雅致的吃法，印象里多是一些流水席，一个午间用饭时间，摆三临都不是问题，也就是三批人，吃的大多潦草又迅速。
如今这流觞曲水却是特制石台，一个个凸起的小凳子一般的东西，用来放置酒盅、点心等食物，内宅女眷好酒之人不占少数。
暮挽正看着的时候，楚翼凌不知哪里拿了个海碗，揭开酒壶，倒了整整一碗一口闷。
暮挽：“……”
旁边有人开始调侃她。
“我瞧着楚夫人不该坐我们这里，倒是应该去和那些大老爷们拼酒划拳去！”
“我看也是，还是第一次见到这种喝法。这酒窖藏多年，最适合慢慢品不过了，一口下去喝水似的，尝不出真正滋味。”
“是呀，慢慢品才能尝出其中滋味，细细体味清香，可谓绵甜甘洌呢。”
楚翼凌把碗一放，对着这群女人冷笑一声。
“此酒名曰玻汾，清香型的白酒，采用的是汾酒特色的清蒸二次清工艺，也是汾酒比较经典的工艺，同时赋予了每一滴酒体清、正、甜、净、长的口感。”
“我猜这是给主君们的酒，错上在了这个桌上。这酒和你们平时喝的甜丝丝的可不一样，就要一口闷，火烈烈的感觉炸开在心口才叫爽，不过确实绵甜甘洌，反正对我而言是这样。”
她自信一笑，单手撑着头看向桌子前方，话音落，已经有人醉乎乎的站了起来，用着最后的理智喊来婢女赶紧带她离开，以防失态。
暮挽全程看热闹。
等到那人走了之后，一群妇人可算是安静不少。
暮挽继续端详这桌子，中间凿空的地方很是平整光滑，应当特地打磨许久，弯弯曲曲却不失美感，细细流淌的水清澈又明亮，飘着些许颜色清淡的花瓣。
陆续放上来的菜色、甜点之类，顺着水流缓缓而下，最终又绕回，围成了一个不小的圈。
菜色倒是常见，轻云楼也有许多此等精致的菜，而且那里更全，涵盖了天下八大菜系。
这里精致的地方在于点心，不同的色雕成不同的花，甚至有些颜色相近，瞧着却不是同一类食材，让人想尝尝到底是什么。
不过正如楚翼凌所说，这边的酒果然是送错了，一直没出现的李夫人匆匆带着人来，笑着致歉，让人把酒换了下来。
席间不少人已经醉红了脸，三三两两离去，实在是受不了此等酒。
新换的酒是果酒和枣酒，刚一倒上的时候暮挽就闻出来了，但不是很香，年份少，喝着甜丝丝不会醉人，颜色也就浅了许多。
暮挽咬唇，想去试试。
席间空出来不少位置，楚翼凌身边已经没人，她抬头看了一眼眼珠子都要瞪出来的暮挽，对着她招了招手。
暮挽走过去，在她身侧屈膝行礼，“夫人，何事？”
楚翼凌拍了拍旁边位置的软垫，“一起吃。”
暮挽简直乐飞了。
李夫人忙着招待，大家也都不想得罪了楚翼凌，她可是个烈性子，三三两两低声攀谈而已。
只是李夫人离开之前，还是忍不住瞧了一眼暮挽的背影，李遇正过来接酒，瞧见她出神，过去拍了拍她肩膀。
“怎么了？”
李夫人昂首示意，“那个姑娘瞧着是世家贵女，气质斐然，一张嘴很是伶俐，适合二房的那位，我有意让二人见一面，若是成了，二房的事情也就理清楚了，省得一天天都是糟心事。”
李遇没好气拉着她往前走。
“你什么时候操心这些事了？若是有缘，二人相隔千里也能见面，若是无缘，你强行撮合了就是造孽，二弟那个人……”
他叹口气，没继续说了。
至于这位姑娘到底是谁，他不是很想知道，毕竟到最后，她肯定会成为不了高攀之人。
如果干扰了此类人的命数，那大概不会有什么好下场。
李夫人还是不死心。
“你怎么还教训我了，今日后宅的事情我也让人禀告你了，若不是老二惹出来的烂摊子，怎么会发生今日之事？我儿可是生死关走了一头……哎！你走了做什么！”
李遇没再理她，自己端着酒直接走了。
酒席上，楚翼凌从那边的动静收回目光，拿着帕子擦了擦嘴角，低声道。
“你的身份最好向李夫人表明一下，否则她不会打消那个念头，我可不想给你收拾烂摊子，回去要是顾风晚质问，还都是我的过错了。”
临走之前顾风晚可说了，要她在这里多护着暮挽。
要是人带回去，结果他一问得知有人要他的心头肉回去做媳妇，还不得提着剑过来斥责自己。
楚翼凌也低头看着她，真是不明白，顾风晚怎么就对这小妾死心塌地了，容貌尚可，一肚子的鬼点子和乱七八糟的主意，瞧着不像是叫花子出身，难道就不怀疑她身份不对劲吗。
楚翼凌第一次见的时候，就注意到她可能有西域血脉，这张脸棱角尤其深邃。
她也算是北境征战多年，见过了不少几个西域民族，这一类长相基本就是西域血脉都有的特点。
只是她的头发不卷，眼睛也不泛着异色，习惯之类都是大郅人才有的，来路也能查个大概，真是费解。
难道是……西域流落的什么血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