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一章
太孙宫鸿刚满八岁, 虽表面看上去稚嫩天真，实际上心计城府远超同龄人——任谁一出生就在皇宫这种地方，也不可能真的天真的起来, 真有那天生憨愣的, 除非生母能力超群, 否则鲜少能活到成年。
便如宫鸿这太子嫡子，看上去身份尊贵，实际上过的如履薄冰。
这些年来, 他一直小心翼翼，既不敢太过出错, 也不敢太过出挑, 好不容易把握住尺度, 才终于没有引来太过疯狂的针对。
本以为自己要一直这么憋着, 等到父亲被废或者登上皇位, 他自己要么跟着死, 要么和兄弟们争当太子。
哪知道一夜间天翻地覆, 自己在死亡线上绕了一圈, 居然直接成了储君。
这大大出乎了宫鸿的预料, 代表着他和兄弟们的起跑线从现在起就不在一条线上了。但同一时间，他的竞争对手, 却变成了他的那些年长却实力更加强大的叔叔们。
作为储君, 他的压力更大了。
不过，相比起自己的父亲, 宫鸿本人并不知道, 他的胆子，比全家所有人加起来，都还要大不少。
换成其他人, 在刚才经历了父亲谋反，父亲自杀，自己被圈在宫中等死，白绫都套上了脖子，又突然被封为储君这一系列变故之后，都会小心翼翼地苟起来，以积蓄实力。
然而他在知道了父亲的遗言，叮嘱他无论如何也要迎娶付家女之后，宫鸿便当机立断装起了病。
父亲究竟是为什么突然要谋反，他是不可能知道的了，皇爷爷为什么又突然立自己为储君，宫鸿同样不得而知。
他只知道，无论是皇祖父处于对父亲的愧疚才封自己为太孙，还是因为有其他打算，准备利用自己，才让他坐上了储君之位，这个时候，绝对都是皇祖父对他容忍心最强的时候。
既然如此，为什么他不借此机会，一边试探皇祖父对自己的忍耐程度，一边达成目呢？
反正他不过是一个小孩子，才刚刚经历了这么大的变故，再加上各种流言蜚语骚扰不断，悔恨加上惊惧，一病不起也实属正常。
于是，宫鸿在皇帝刚刚降下圣旨，封他为太孙的第二天，便一病不起了。
太医束手无策，然后有人死马当成活马医地提出了一个民间较为盛行的方法——冲喜。
皇太孙遭此大难，完全是因为遭受太多惊吓，浊气入心，这才被病魔附体。既然如此，何不办一件大喜事，用喜气冲一冲浊气呢？
就是这冲喜的人选，得谨慎些找。
皇帝看着孙子病弱苍白的小脸，同意了对方的谏言，马上命令专人核算生成八字和冲喜人选去了。
结果表明，宫鸿的冒险之举是正确的，如果不是他以病逼婚，皇帝宫如旧提出想娶付空濛的时候，恐怕在迟疑过之后，马上就点头答应他的请求，为他赐婚了。
但是现在，因为儿子想要的赐婚人选，和孙子的冲喜人选，是同一个人，皇帝便不得不思量起来。
当然，思量的结果不是该偏向谁，而是恼恨上了付空濛。
“听说那女孩儿名声大得很，好像还是个什么天下第一美人？”皇帝一听这名声，就无比厌恶地皱起了眉。
听听，天下第一美人，天下第一才子，天下第一战神，听起来多么相似？
都是些恃才傲物的狂放之徒，没有一个好东西。
兰贵妃赶紧劝道：“陛下何必生气？若不是那女孩儿美貌至此，四皇子又怎会这般心心念念呢？”
“天姿国色，也不代表品性贤良。”
“品性如何，咱们到底还没见过，如今还不得而知。看在四皇子和太孙的面儿上，总不能一锤把人定死。不如咱们找个机会见一见，那时陛下再决定锄禾处置不迟，您觉得如何？”
皇帝迟疑了半晌，到底还是同意了兰贵妃的建议。
于是第二天，空濛就收到了中秋夜宴进宫的旨意。
但对于这封旨意，最生气的还不是空濛，而是气势傲然的英王世子。
他都被气笑了，听见了皇帝的旨意，简直不可思议。
“那老头昏了头，把本公子当成都正卿了？”
当初其他世家甚至朝廷大臣，想的都是怎么控制皇帝，好让自己的目的能够达成。只有一个都正卿对皇帝忠心耿耿，但正因为能用的就这么一个，所以有压力了承受压力的是他，有麻烦了解决麻烦的是他，有需要彰显权威了，被压制受欺负的还是他。
大概在皇帝心里，忠心于自己的臣子，必然是要对自己的一切要求予取予求的。
或许是前次叶安世的救驾行为，让他认为叶安世是一个忠于自己，或者至少跟都正卿一样，是一个心念苍生，忠诚于天下的人。
所以，即便是知道付空濛和叶安世来往密切，他也依然认为，只要自己一句话，叶安世就能乖乖让步，将自己看上的女人拱手让人。
“那怎么办？中秋宫宴，我到底去不去呀？”
抗旨她是不敢的，这么一问只是玩笑。
叶安世冷笑：“去，为什么不去？不去咱们的皇帝陛下怎么知道他自己究竟有几斤几两？”
“那可说好了？你得保护我哈。要是到时候突然来个什么指意，让我去给仇人当媳妇儿，我这辈子可就跟你干上啦！”
“放心，我保证让你怎么去就怎么回来！绝不会有事儿！”叶安世对空濛的撒娇十分受用，脸都红成桃子了，还要强装镇定，表现出一副见怪不怪的样子，就是说话的声音发软，显得稍微有些中气不足。
空濛好笑，逗人逗出了情趣，觉得实在有意思的很，手也跟着痒了。
叶安世被她吓了一跳，一把抓住空濛就要摸到自己脸上的小肉爪，惊声道：“虽，虽这里也没有外人，可你这也太过大胆了。我可是个男子，你要知道，男子通常很经不起动手动脚的。”
“当真？可我听说叶公子您冷静自持，正直端方，是一位无比高尚的世家公子。所以像您这样的世家公子，是绝对坐怀不乱，秉持本性，不会被我摸一下脸，就兽性大发的，对吧？”
“那，那是当然。”叶安世不大自在地抬了抬脖子，又说：“但是，你也不能随随便便就去摸别人的脸。”
“有吗？我什么时候随随便便去摸别人的脸啦？我分明摸的是叶公子你的脸呀！你怎么能是随随便便的人呀？”空濛嘻嘻笑着，捏住了少年人特有的线条流畅清爽的下巴，道：“谁让你长得这么好看？世间少有，我今天不摸一下，以后也是要摸的。”
叶安世小脸爆红，僵硬地保持着站着不动，被乖乖摸脸的姿势，僵硬地看天看窗看房顶，就是不看空濛。
过了好一会儿，就在他浑身都被摸得不对劲儿了的时候，忍不住看了空濛一眼，却发现那坏心眼的女孩儿笑意盈盈，眼中满是促狭。他立刻知道自己又被耍了。气也不是，不气又太不好意思，于是连退三步，气呼呼地瞪了空濛一眼，转身就跑了出去。
留下空濛一个在屋子里，看着他落荒而逃的背影哈哈大笑。
“姑娘，快别笑了，那边儿吵起来了，莫约是因为新姨娘。”
“姨娘？这有什么好吵的？我娘这般知情识趣，还给父亲纳妾，他不应该高兴么？竟然还会吵起来？”
空濛是准备跑路的，但她这会儿名声太大，就算跑路也只能死遁，死遁是没办法带上吴氏的。
为了没有后顾之忧，空濛决定给吴氏留下一些有用的人和足够的钱财。
但吴氏的想法和她不一样，吴氏觉得就算空濛安顿下来，自己也不想离开京城跟她去。一来自己适应不了，添加女儿的负担，也怕她们母女呆在一起，太容易被人认出来。
所以她秉持着这个时代的主流观念，觉得还是纳个妾，抱个孩子养在跟前比较划算。
于是空濛只得帮她物色人选，好不容易在家境平困，真的被父母卖了没什么出路的女孩子里面，挑了几个出来。
现在她还在，有了叶安世的影响力，让付高仪完全不敢和她们对着来。所以这妾，应该纳得十分顺利才对。
“莫非父亲和宁姨娘当真爱的这样情真意切，宁愿冒着得罪我和叶安世的风险，也要坚持不纳妾？”
抱着纳罕的想法，空濛决定一探究竟。到了中院一看，喔嚯，好么！哪里是因为纳妾的事情吵起来了，分明是庶妹付雪晴勾搭准姐夫杨立思被发现了，这才几乎吵翻了天，跑来老太太这里评理来了。
空濛：“……”
她之前一点儿都不好奇，以为杨立思紧紧是和付雪漫勾搭成奸，不过是一对平凡普通的狗男女。
这会儿看来，这狗男女中不止一个女，这狗男的男也不是一般的狗，至少是狗中之王才对得起他这尊贵的身份和牌面啊！
空濛这会儿是真的好奇了，认识这么多年，她是真的一点儿都没看出来，她这位曾经的未婚夫，究竟是个什么喜好？
专盯未婚妻的姐妹勾搭，莫非是传说中的，小姨子爱好者？
这也太……
“我与杨公子乃是两情相约真心相爱，还望姐姐成全。”
这句话耳熟的过分，定睛一看，说话的正是勾引未来姐夫被发现了的付雪晴。
付雪晴那神态做派，看起来就更加眼熟了，跟当初付雪漫面对自己时一模一样。
而现在，同样的话，同样的语气，同样的内容，被自己一母同胞的亲妹妹，还到了自己身上，付雪漫整个人都崩溃了。
空濛摸着下巴琢磨：“付雪晴下面再没有其他妹妹，她可不用担心男人再被亲姐妹勾搭走了，这……妙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