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师好——”
李光熙刚展开一个大大的笑容，想了想还是矜持的转为抿嘴微笑，微微颔首回以招呼。
他强装镇定坐到椅子上，还因为紧张稍微摇晃了一下，偷瞄看到男孩们都低眉顺目，应该是没有看到。
你们不是第一次当学生，我可是第一次当导师。
所以比你们紧张也情有可原，对吧。
等等，那个是jt吧？你这是笑了吧，这是笑了吧，绝对是憋不住笑了吧。
记仇。
那等下如果有什么问题就提问你好了。
“觉得怎么样，昨天回去尝试这首歌了吗？”
李光熙抛出第一个问题。昨天是李荣浩带着年轻人们进行的第一次集训，李光熙却并不清楚所有人的大致水平。
“高音部分稍微有点困难。”老实人王子异接话。
“用假声也不行吗？”
感觉自己的嗓子有点紧，李光熙仰头喝了两口水，这才眨着眼睛问道。
“不确定自己能做好。”
蔡徐坤回答。
这句话的潜台词当然是，还需要老师费心指教。
“什么？”然而李光熙放下杯子，挑眉，玻璃杯放到木地板上发出咯噔的声响。
他是真的没听懂，但在这样的情形下又用了这个语气却让他表现得更像是在质问甚至是挑衅，虽然他自己并没意识到。
于是蔡徐坤立刻垂头乖巧状，盯着自己脚尖前的那点地板，刚才的那点笑意也收敛了。
像是想和老师走近些，却说错话被提醒了自己应有身份的学生。
而这样并不愉快的展开让其他练习生也变得拘谨，气氛又突然紧张了。
“但我们肯定会尽力去做的，”王子异一边打圆场，一边用眼神逡巡暗示。
然而遗憾的是，无论是蔡徐坤还是李光熙都没抬头，因而也收不到他的暗示。
“那就——按名单来，先从蔡徐坤练习生开始吧，大家先都唱一次试试看。毕竟是a等级，不要让我失望啊。”
李光熙还是打算采用最简单稳健的方式来测试每个人的真实水准顺便一一指出问题，a班毕竟只有寥寥数人，这也花费不了多少时间。
蔡徐坤打起精神若无其事的唱完整曲，然后垂手等着这个老师又一次的刁难。
没错，是刁难。
李光熙好像和他这个优等生有仇一样，从第一次等级评价就开始处处针对他。别的老师都满意，只有他不满意；别的学生问话和颜悦色，他接句话就要被怼。一点都不公平一点都不公正一点都不友善。
做优等生憋屈成这样他也是独一份了。
苦笑。
虽然心情并不好，但唱歌还是要认真。
“很好，可以稍微再减少一下末尾的颤音，现在你的声音稍微有点‘涩’。”李光熙连连点头，已经十分满意了，因而点评也很简短。
他用一晚的时间和王嘉尔张艺兴两人学了不少意思很微妙暧昧的词，天道酬勤，现在他已经可以把自己的想法比较准确的传达给练习生们了。
“谢谢老师。”
松了口气，但似乎又有些不甘，不知这是怎样一种复杂心情，蔡徐坤归了队。
“昨晚没睡好吗？”李光熙随口问道，手里却还在纸上写写画画着什么。
“谢谢老师关心。”
没有否认也没有承认，然而李光熙却完全没有注意到这点，就这样直接跳过了这个话题，仿佛刚才真是随口一问的客套话：“下一位，陈立农。”
这个人，该说他太敏锐还是太迟钝呢。
真是让人心情复杂又爱又恨。
而那边的李光熙思路却完全没放在刚才的谈话上——他刚才真的只是随口一问，两个课时的时间。只有三天时间，他在上课时间没有那么多精力用来关心学生们的个人生活。
又是几段极简短的点评指点，大都是肯定和鼓励。
然而这样和善的慈师神态，却终于在面对jt时完全崩塌了。
听第一句就感觉大事不妙，听到一半时jt放弃了演唱，而他也终于忍无可忍，叹口气停止了伴奏。
能把歌唱成这样的，不是故意捣乱，就是五音不全。
也别说，跑调跑得还真挺有喜剧效果。
可惜现在不是听相声的好时机。
“怎么回事啊，jt？”
他揉着太阳穴。
太可怕了，这个歌唱水平比起董岩磊有过之而无不及。
“有点紧张。”对面的jt紧张地搓手手。
“是看到我紧张还是唱歌紧张？”
他早就知道乐华除了缺了点心眼的那几只小动物都挺害怕自己的，于是忍不住调侃。
“……都紧张。”贾富贵同学的手开始微微颤抖。
作为一个不擅长唱歌的人对唱歌这种事感到紧张，在老师面前唱歌则能让任何一个在学生时代害怕老师的学生压力倍增。
“再试一次。”李光熙试图给他示范。
jt吓得不停舔着本就已经干燥开裂了的嘴唇，他已经不是手抖了，整个人都像筛糠一样抖了起来。
然后，唱得比刚才还要惨不忍睹。
这孩子平时在学校是有多怕老师……好像对名为老师的生物有本能恐惧一样。
李光熙黑人问号。
“完全不会唱歌吗？”
“我在队里是负责rap的。”
“那出道后团体活动怎么办，因为不会唱歌就干脆不唱了？”
显然不可能啊。
“来，放松一下，再来。”
李光熙试图露出一个和善的笑容让他放松下来，在贾富贵的眼里却变成了笑里藏刀，而那颗白森森的虎牙也好像下一秒能咬断他的脖子似的。
于是这个笑容起了反效果，jt抖得更厉害，连声线都抖了，活像一个帕金森发作的患者。
李光熙只好放弃。
“是个大工程了呢……这样吧，晚上自由练习时间来导师休息室找我一下好吧。”
颇有种“放学后到我办公室来”的既视感。
于是jt这个声乐方面的小学鸡吓得抓紧了自己卫衣的下摆，呆愣着不知作何反应，连抖都不敢抖了。
有哥哥拍拍他的肩膀以示同情，也有人松了口气，还有人……有点嫉妒。
钟表走得飞快，第一节课结束。
李光熙没时间和他们过多交流，只是急匆匆赶往下一个练习室。
f班，是离a班最远的练习室。
从a班赶往f班，要穿过一整条挤满了下课出来透风的练习生的拥挤走廊。
像隔着一条由练习生填满的、不可逾越的鸿沟一样，分明地划分了二者之间的界线。
他走过之处简直如摩西分海般，学生唯恐避之不及，只是老老实实问好，然后迅速闪到一边。
李光熙有点沮丧，他也不知道把师生关系搞成这样算是成功还是失败。
但照常理来说，节目组聘请他来是来教课的，不是让他来和年轻的孩子们拉关系套近乎的。
当然，jyp可能更希望让他和导师以及练习生，甚至他能遇到的每一个人都成为至交好友，作为打入中国市场的第一步。
事实证明，李光熙并不擅长讨好别人，也不擅长说一些哄人开心的漂亮话。
能交给他们一些以后能用得上的东西上他们少走弯路，该倾囊相授的时候绝不藏私，这可能是一个传统意义上的好老师应该做到的。至于是不是会被学生喜欢，这不在老师们的必修课中。
好吧，虽然作为一档真人秀，对他个人来讲还是被人喜欢这种能很容易被摄像机记录表现下来的东西比较重要。何况被人害怕或是讨厌的话，这件事的确会让作为普通人的他感到沮丧。
话说回来。
f班，公认的实力最差，甚至有零基础的小学鸡，本来应该是最觉得头疼的一个班了。
事实上是，的确很让人头疼。
f班不但基础差，且人数众多。
“已经没有什么时间能慢慢来了啊。”
听完所有人的演唱后，他的时间已经所剩无几，根本不能复制a班的教学方法。
真的很令人崩溃，但还好他随时准备pn b因材施教。
李光熙决定亲自一句一句示范着带着他们唱。
这本是个在中学音乐课都能实现的傻瓜构想，而他只需要凭借自己这两次记住的每个人的声线来判断合唱中谁的演唱出了问题，这对他来说并不难，也能最大可能的帮助到男孩们。
但是，
作为导师，他竟然在示范到一半的时候破音了。
这简直是惊天大事故，简直可以称得上是教师届耻辱。
李光熙从刚才起就说个不停，昨晚又哭了好一会儿，在这个连续几天食物和休息双重缺乏的情况下终于破了音。
不光是破音，这个瞬间他连声音都发不出来了。
李光熙似乎看到了自己头上蹦出了灰色的“威信-10”的异常状态。
他的内心作名画呐喊状，却仍绷紧了脸努力维持风平浪静。
演出事故在所难免，一个优秀的偶像应该学会应付这些突发情况。
李光熙在一小撮练习生们的窃笑声中手虚握成拳放在嘴边清了清嗓子，又咳嗽几声才能正常发出声音。时间宝贵，他没再废话，又唱了一次演示。
这次虽然喉咙还是被揪紧了似的不舒服，但他仍发挥完美。
课程继续，只是他中间需要不停地停下喝水来确保自己还能正常发出声音。
终于熬到这节课结束时，李光熙觉得自己肚子里的水已经多到不需要再吃午饭了。
“有什么疑问的话可以在晚上来导师休息室问我，如果找不到我的话，直接请假去对面的教师公寓——几点都可以。”
他的眼神中透露出这样的情绪，却不知道到底有几人能听进去。
根本就没抱着会有人来找自己的期待。
毕竟这个班的每个人还都在纠结怎么才能把舞学会并且背下来。
现在是午间休息时间，这也是导师们的交流讨论时间。
围坐在桌边吃着盒饭，李荣浩好奇地问起对面的李光熙：“a班的孩子们怎么样？”
“要我说实话吗？”李光熙把还在咀嚼的饭一口吞下去，这才接话。
其实还是有点一言难尽的。
“在唱歌方面不如b班吧。”李荣浩揶揄，笑眯了眼。
这种蜜汁骄傲的语气是怎么回事啦。
“这就有种两个重点班的老师相互竞争的感觉哈哈。”
程潇和周洁琼也开始对比起自己教的班，虽然一副“哎他们都不行”但语气可是满满的“我觉得他们一定比你教的孩子行，并且未来可期”。
“其实我觉得是有点困难的。因为他们要把大段的时间和精力都投入舞蹈方面的练习，很多人的发声方法有问题，这首歌实际上也超越了他们很多人的音域，想在三天之内达到一个突破我觉得……”李光熙的嗓子又到了一个极限，于是他又开始咳嗽，喝水。
看起来他要过几天养生的生活了。
“几乎不太可能。”
李荣浩承认现实与理想的落差。
“没错，而且舞蹈是比较直观可以展现给制作人们的，再加上修音啊，群舞啊，其实个人的演唱方面能被关注到的机会比较少。”
两个舞蹈老师也不得不附和。
“但是不教不行，会觉得不认真。”
毕竟开场就给练习生们留下了坏印象，他当然要努力挽回，在教学方面绝不能敷衍，哪怕代价是要拿出自己的休息时间。
“毕竟李荣浩老师那边比较忙，那就我平时留下来好了。”李光熙提议。
左右他没有日程，可以说是所有老师中最闲的，留在这里答疑正好物尽其用。
“那就辛苦小李老师了，哈哈哈。”
导师休息室被欢声笑语和饭菜香味充斥。
真的越来越有重点中学老师们的感觉了呢。
说起来，衡水一中和他们的拍摄基地也都在河北省来着。
那么就拭目以待吧，几个月后的他们能否送一群优秀毕业生出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