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炼完全没想到，自己居然还能活着睁开眼睛。
再度醒来，方炼一度以为自己还在做梦。
眼前的景象十分诡异，天仿佛塌在了一边，山也是横着的。
并且眼前的景色很有节奏的，一起，一伏。
花了相当大的力气，才彻底清醒，搞清了目前的状况---
方炼的身体是趴着的，头却侧向一边一一
只见他正伏在一个姑娘纤瘦的背上，头就侧枕着她的肩。
就是这个姑娘，正背负着濒临崩溃的方炼，在曲折漫长的山路之上，一步步向上走。
这姑娘自然是段瑶。
“段姑娘，怎么是你？”方炼声音有些虚弱的开口询问。
“不是我，还能是谁。”
“你这是在……”
“如你所见，背你上山。”段瑶背着方炼边走边回答。
“不能御剑么？”方炼又问。
“修仙之人，直接御剑进入玄门友派是无礼的举动。”
好吧-_-
“友派？”
“嗯。我们要拜清虚观的山门，请赤枫掌门收留你。
他一定有救你的办法。”
“我居然没死……”
方炼像是感慨道。
“我答应过要帮你，怎么可以食言而肥。”
“谢谢你……”
“若当初，你没有选择引开妖兽，我也不会选择帮你。”
“既然帮了，当然要帮到底。”
“段姑娘……”堂堂一个男子汉，被一个比自己还瘦小的姑娘背在后背上，方炼不免有些羞惭。
“段姑娘，让我下来吧，我可以自己走。”
“你的身体很虚弱，还是让我背着吧。”段瑶拒绝道。
“那怎么好意思？”方炼还是想要下来。
“我段瑶连天道都可以背负，何况区区一个人。”
又是天道？
看来段姑娘的责任很大。
方炼听到这里，不禁想到。
见段瑶如此豪迈，方炼也不好意思再矫情，只是双手向前举在空中，不敢越雷池半步。
此时此刻，方炼很感激段瑶，又一次救了自己。
“段姑娘····在下若能活下来，必报答你今日恩德，虽九死亦无悔。”
“公子若真心报答，那今生今世，最好再不相见。”
呃？
段瑶的回答，令方炼措手不及，但转念一想，便理解了她的苦衷。
那个关于她的天道预言：连续七次救一个人，便会有性命之虞。
他不知送他上清虚观算不算一次，算的话，她已救了自己五次，不算则是四次。
但无论四次还是五次，她都已相当危险。
也不知道这个预言是不是真的。
造成这一切的原因，则是为了搭救自己这个毫不相关的人。
心中忽然涌出莫大触动，以至于令自己几乎湿了眼眶。
这份触动无关风月，只是灵魂面对世间至善至美之物，又恰好能与之共鸣时的震撼。
或许，段瑶的善良已在他心里种下了一道光。
这道光将会一直陪伴着他，走过今后的漫漫长夜。
过了一会，方炼又对着段瑶问出了心中所疑惑的：“段姑娘，我的身体，究竟是怎么了？”
“待见到赤枫道长，我再一并向你解释。”
“好吧，只能等到了清虚观才能知道了。”方炼听后这样想道。
周围的气温越来越低，离峰顶也越来越近。
“你再等等，我们很快就到了。”
“嗯……嗯？”
方炼突然察觉到，段瑶的气息有些紊乱，步伐也不似方才那般稳重。
“段姑娘是累了吗？”还是问出了口。
“只当是活动筋骨了。”
“可是……修仙者也会疲惫？”
方炼还记得那天，段瑶如神兵天降一般，一道剑气就劈翻了数吨重的妖兽。
纵身一跃，可以飞出上百米；御剑飞天，更如探囊取物。
可她背负着方炼，只是跨过了几百级台阶，就已经掩饰不住身体的疲惫。
“修仙者也是人，是人，都会疲惫。”
方炼正在琢磨这句话所蕴含的信息，前方山路拐角处，忽然走出一个粉衣少女。
她约莫十八九岁的模样，身高目测一米六，身段玲珑婀娜，蜂腰曼妙。
此时正背着一个半人高合抱粗的大竹篓，一步一步地往山下走。
她的装束明显怪异，给人一种说不出的感觉。
“她头戴金色发冠，可惜金光刺眼 一看就是镀的金；
里衣外面虽然套着纱衣，但那纱衣质地硬邦邦的，连影楼风都不如。”
这行头，显然不是劳动人民的装束，可又没有丝毫的贵气，就好像一—
一道灵光闪烁，方炼突然想通了，粉衣少女那奇怪的气质像什么了。
像古风酒楼里穿汉服的女服务员，哪怕打扮得跟公主一样也照样是服务员。
“她会是什么人？”
应该是上山樵采的山民，看来清虚观对百姓还算爱护。
但段姑娘说，此地离山门不远，她从山上下来，那就应该是一名仙家修士。
只是，这身衣服虽刻意模仿“仙气”,却着实弄巧成拙。
真的高人应不至于此。
如果是仙家修士，看来她混得属实有些惨，大概是一名低阶修士。
“难道她是修仙门派清虚观的服务员？
哦不，用古代的名词来说，就是杂役。”
观察少女时，少女也在偷偷打量方炼和段瑶。
她是低着头，但一双狡黠的眼睛，始终在他们身上游走。
双方眼看就要擦肩而过时，少女缩到一边，深深地躬下腰，
并捏着嗓子低声说道：“请二位先走。”
方炼趁机往背篓里瞄了一眼，发现里面装着枯枝败叶、纸屑布条、剩饭剩菜之类的垃圾。
“多谢。”
段瑶只是对她微微点头示意，并未做任何停留，便与之擦肩而过。
那少女则一直站在原地，继续弓着腰，直到段瑶已走出好几步。
她才抬起头，挺直腰，不屑地白了一眼方炼二人，然后吐了吐舌头，发出“略略”的声音。
赶巧了，方炼在好奇心的驱使下，猛地回头，想再看一眼，抓了她一个现形。
“嗯？”
“啊！”扮鬼脸时被抓个现形，少女赶忙背起竹篓，逃也似的下了山。
方炼刚穿越过来，也没见过几个人。
段瑶自不必说；樵夫一家都是好人；佟璋态度不善，但站在他的立场上，也没做坏事。
这人个前一套人后一套的红衣女子是方炼初来乍到，遇见的第一个感觉像是“奸诈小人”的人。
本来打算和段瑶说一下，但突然又想到：
“把我留在清虚观后，段姑娘便会离开，此生或许再没有见面的机会。
想来她的人生，也不会再与那红衣女子有交集，
我何必在段姑娘心里平添一份丑恶呢？”想了想，方炼原本想说出口的话，止住了。
正当他决心隐瞒这桩小事，段瑶突然道出对方的身份。
“刚才那姑娘，是清虚观中的杂役。”
“杂役？
修仙门派中，也有杂役？”
“嗯，而且数量还不少。”
“她的穿着打扮不像杂役。”方炼回想起那个少女，如此说道。
“修仙门派的杂役，吃穿用度，不比皇宫里的宫仆差。”段瑶边走的同时，给方练讲解着。
“那杂役可以修仙吗？”
“有修仙资质者如凤毛麟角，玄门可不舍得他们做杂役。
绝大部分杂役，都是从民间招募而来的普通百姓。”
“哦，也不知道我有没有修仙资质呢？”
两人一问一答，听着段瑶的讲解，方炼突然想到自己在这个世界，是怎样的一个资质？
段瑶没有回答，而是继续聊着“杂役”。
“不过，给玄门做杂役，吃得饱，穿得暖，病了有药吃，做事有钱拿，规矩也很宽松。”
被玄门聘为杂役，是很多百姓梦寐以求的事情。”
嗯……
“段瑶姑娘这口吻，倒怎的有几分像是校园招聘会上的HR，
仿佛在给我介绍工作一样。”
方炼正欲细问，段瑶却突然停下脚步，原来不知不觉间，他们已经来到了山门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