郑骁阳那一天后来也还是没有接到梁顾惜的电话,
所以关于小猫钥匙扣的事情还是等等再说吧!
反正也不是什么要紧的东西,
只是钥匙扣,不是钥匙。
只不过是一个装饰品,没了也没关系。
所以梁顾惜在连打了好几个电话后,
嘟嘟囔囔地“骂”了一句:“既然打不通你给我电话有什么用?”
就又躺了下来。
然后突然想起自己好像也经常打不通任思豁的电话的事情,
心里泛起一阵酸楚,于是她把被子盖过脑袋,
变得什么不去想。
虽然按道理讲或许应该还是需要立刻再找一份工作让自己赶紧忙碌起来的,
这样应该才是能够让她走出这个困境的最佳方式。
但是梁顾惜真的觉得身心俱疲,
根本没有了去迈进一段全新的人生的力气。
不光是那个人,连那份工作…
她虽然嘴上说着没那么喜欢,
但是每天也都是很认真努力的。
都投入了百分之二百的精力,
整个人都被掏空了。
结果那他们却还是全都弃她而去…
让她全部的付出都变成了一个可悲的笑话。
错付的真心以及其实是被自己败没的事业,实在是都让她伤心不已。
于是,她实在是需要一段时间,
什么也不做,什么也不想,
好好反思一下自己,也完全放空一下了。
她百无聊赖地一手捏着小猫钥匙扣上的小猫柔软的肚子。
另一只手把那张便签放在眼前仔仔细细地看上面的字。
他的字写得真的很好看,
是那种特别工整漂亮的字。
像是印刷体一样,
这一点真的和上学的时候不一样了。
梁顾惜依稀记得上学的时候,
这个人的字好像写得很难看的来着。
怎么现在变得这么好了呢?
而自己真的也好像方方面面都是一点儿进步也没有呢…
这么想着,因为在那样的好字还有好人面前,
陷入了自惭形秽的情绪中的她。
明明是想着要打起精神却还是不知不觉地“昏睡”过去。
然后又做了一场梦。
她在认识了任思豁之后,做的梦好像每一个都是和他有关的。
但是现在,她好像总是在梦到另外的一个人。
准确地说是一个模模糊糊的身影。
身边围绕着的也都是未曾经过的风景,
准确地说是在那些她熟悉的风景背后的风景。
梁顾惜不知道,梦这个东西似乎真的可以是什么东西的写照,
也在悄悄提醒着她,人生似乎也需要适时地回头去看看。
那个人是郑骁阳吗?应该不是吧…
我和他其实也没有很多的交集,怎么会梦到他呢?
还有那些地方我根本就没有去过或者留意过吧,怎么会梦到呢…
但毕竟梦也就是个玄幻离奇的东西,
所以梁顾惜也没有多想,
只是沉浸在那陌生又熟悉的环境里,远远地回头看着那个身影,
美美地睡上了一觉。
另一边。
同学聚会的那天晚上郑骁阳一直守了她一夜,
趁她不省人事的时候,絮絮叨叨地说了很多话。
不过,梁顾惜一点儿都没有听见,只是沉沉地睡着了。
虽然说的都是和她一起的经历,
但是都是从另一个视角来讲述的,
所以要是她没有睡着的话,听见了,估计也会是一脸懵。
也确实,即便是同一样东西,
从不同的角度看或许也会得到截然不同的结果。
明面儿上和心里上都是。
高中三年一直遥遥领先于人却唯独心甘情愿追随在她身后的郑骁阳,
所看见的,感知到的,
就是一个,
和一直落后于很多人却只顾一往直前唯独忘了回头向后看看的她,
完全不一样的世界。
确实,对于那时的他们而言,和彼此有关的故事,
讲出来的话,一定是大相径庭的。
对于她的心思似乎随着时间,并没有一点儿减少。
即便她似乎并没有变漂亮多少,整个人也依然看起来瘦瘦的弱弱的,
加上最近精神憔悴,脸色也不好看,
但是他还是没有忍住轻轻伸出手摸了摸她的头发,
然后在那他那个冗长故事的结尾,还附送上了一句。
“一切都会好起来的。”
他其实一直是个沉默寡言的人,
能说一个字就绝不说两个字的人。
常常老师和家长都苦口婆心地说了一大堆的时候,
也就是漫不经心地只回上一个“嗯”字的人。
这样桀骜不驯的少年,
却在她面前变成了一个唠叨的人。
他也一直是个很少笑的人,连微笑都很少,
即便笑起来很好看,嘴角边那两个梨涡实在是漂亮得不像话。
但是他还是很吝啬,
那个只要他稍微弯弯嘴角就会让人如沐春风的温暖笑容,
平日里总是冷着脸,
摆出一副冷峻高傲不可靠近的样子。
这样的一个人,却在她面前,忍不住地展露笑意。
即便,也并没有发生什么特别让人高兴的事情。
但是…
能够再次见到她就已经真的太好了。
虽然这么说很不礼貌,
但是不可否认地,
梁顾惜和那个叫什么任思豁的分手。
对于他而言真的是一件值得庆祝的事情。
关于任思豁这个人在听说之后,
他也做了一些功课。
关于他,也变得很了解,虽然自己之前是比不上他的。
但是现在…自己好像哪方面都要比他强多了呢!
梁顾惜家其实离餐厅不远,
之所以她四点五十八分出发,五点二十分才到。
是因为一路上她都很踌躇,虽然想要面对,想要了解,但内心还是很害怕的。
因为那恐惧,所以脚步自然也就慢了下来。
郑骁阳刚刚抱她的时候,
觉得她没有想象中的轻,
但当然了也不算重,
人加上那身厚厚的衣服鞋子大概有个一百斤。
毕竟他从未有机会抱过她,
甚至连走近她的机会都不常有,
所以对于她的了解,也其实都只是感觉上的。
他正陷入某种思考的时候,突然听到她呢喃细语起来,
便凑近了仔细听了一会儿…发现是…她在反反复复喊一个人的名字。
那个名字是…
“任思豁”。
他便轻轻收回去探出去的身体,
又坐得离她远了一些。
“我上学的时候怎么没发现,你原来这么傻呢?”
听到那清楚的“任思豁”,
他轻轻收回了那只不安分地一直帮她调整着头发,
不让它们盖住她眼睛的手,苦笑着这么说了一句。
明明是在笑着的,可是别人看了却总觉得好像一起吞了一块黄连。
为什么不是苦瓜?
因为苦瓜还有回甘,黄连好像是连回甘也没有的。
至少他是这么觉得的,
曾经有一次在她的诓骗下吃过的时候没吃出来。
虽然那一天,那一刻,
两个或许永远不会再和彼此见面的人就这么重逢了。
因为一盘折耳根,一顿酒,一场尴尬的聚会,
关于她的近况他其实一直有所了解,尤其是是感情状况。
在知道她和任思豁在一起的时候,
几乎从来都没有哭过的他哭了,流了眼泪。
可是虽然不甘心,但是当时,二十二岁的他还什么都没有。
根本比不上那位样样不完美的任学长。
与家里完全决裂了,
因为又要强坚持打工兼职自立谋生,所以无奈旷课太多,
被大学给劝退了,
后来又和顾客发生矛盾,被打伤了腿,
兼职的工作也没有了,
他一个人独自窝在狭小的出租屋里,
胡子拉碴,精神抑郁,在幽暗的灯光里,
望着发光的屏幕,
一边担心着下一秒会不会就断电跳闸,
一边紧张地进行着眼前的对局。
也和那一天的梁顾惜一样,突然在某一天,
猝不及防地就迎来了失恋和失业。
也就很突然地回到了某一个原点。
自己能够做成的事情好像就剩了眼前的这么一件。
能够证明他可以发挥出的最大的价值的事情好像也就剩了眼前这么一件。
所以或许是因为境遇实在是糟糕,也没有了任何别的退路。
在那一个晚上…因为各种压力和绝望席卷而来,
他也只好将那难以压抑的悲愤化作力量从指间倾泻而下…
竟然打出了不少的精彩操作,游戏排名也一路攀升。
被对手连连赞叹:“这是人能打出来的?不会是开挂了吧,对面的那位叫小羊的玩家!”
被队友连连膜拜:“哇,大佬哎,求带飞,这局我可以躺赢了吗?”
他的操作被游戏博主传上了网,
标题为:“深夜偶然玩了几局,竟然遇见堪比开挂的游戏大神,一晚上惨输几千分,泪目…”
随着,那个视频的爆火,
一颗电子竞技的新星也冉冉升起…
郑骁阳这个名字在电竞圈子里如一声惊雷划破天际,乍响而来,
从此变得无数人知,无数人敬畏起来。
所以,对于她此刻的心情他特别能理解。
也相信,在她的那个晦暗时刻过去之后,
也会和自己一样重新找到某个发着光的,自己会热爱着的东西,
再然后就重新振作起来。
于是那天晚上,他在她窗边静坐了一夜。
以一个全新的角度再次望着那块一动不动,
只是偶尔还会发出几声可爱鼾声的“石头”,
心里想着高中早读课上曾经和她一起大声念过的诗词。
那一首不算难的,也让人念念难忘的诗。
和关于她的事情一样,那首诗郑骁阳也连任何一个细节都没有忘记过。
他依然可以清楚地说出,那一首,宋代苏轼先生写的《题西林壁》,
“横看成岭侧成峰,远近高低各不同。
不识庐山真面目,只缘身在此山中。!
所以,梁顾惜,我的梁同学,
你什么时候也能换个角度来看看我呢…
郑骁阳这么想着。
那一天晚上,他和她说了六千八百一十八个字的话,
帮她盖了十二次被子,
听她喊了十九次任思豁的名字,
听她说了三十一遍她自己真没用。
再一次透过那扇角落有点儿破的老窗子看到了日出日落,
也再一次在离开的时候小心翼翼地把那把备用钥匙,
放在了她家门口右边的第二个花盆下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