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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也是。(1 / 1)

八点。

顾月明换好衣服,出去夜跑。

只要有一双鞋,有一条路,不管何时何地都能说跑就跑。

这一小时里,无需与任何人交谈,只需眺望周围的风光,凝视自己即可。在跑到身心愉悦的时候停下来,把感觉留到第二天。

这是任何东西都无法替代的宝贵时刻。

他调整着自己的呼吸,按照他的固定路线,一步一步地向前。

………………

另一边,林安娜请假早退了。

虽然林安娜很心疼请假扣掉的钱,但是今天可是好又多超市倒闭清货的最后一天,全部商品半价!

呜呜呜,这种好事为什么她的好姐妹现在才告诉她。

于是,林安娜麻溜地过去大采购了。

……

“夜空中最亮的星能否听清”

“那仰望的人 ”

“心底的孤独和叹息…”①

她一边推着购物车,一边哼着歌,来来回回地逛。

超市老板肯定超爱这首歌,一直在循环播放。林安娜都有点忍不住唱起来了。

逛了大半个小时,一通买买买。虽然剩下的东西都不多了,但林安娜还是捡到了便宜。

她推着购物车,看着里面满满当当的东西,开心地蹦蹦跳跳起来。

她掏出手机,才付完钱,前头忽然传来一声刺耳的刹车声。

紧接着又是‘嘭嘭’两声。

林安娜和老板都好奇地望去,一辆车翻了,一辆车撞上了桥墩,还冒着烟。

老板反应迅速,他一下子就跑了出去。林安娜眨眨眼睛,跑到超市里面。

顾月明正在跑回程,突然就看到了两辆车在他不远处相撞。

他快步跑过去将里面的人拉出来,翻车的车主出来了,可是撞向桥墩的车主还没有出来。

他的车锁住了,车门打不开,车头却在冒烟,恐怕会起火。

顾月明看向一旁摇摇晃晃的翻车车主。

“你有没有破窗器?”他问。

翻车大哥眼神飘忽地摇了摇头。

“灭火器呢?”他又问。

他又摇了摇头。

翻车车主感到一阵头晕目眩,他无力地坐在路边,掏出手机迷迷糊糊地打电话报警。

车头已经冒起了火花,顾月明和跨过马路赶来的老板一起砸着车窗。

可惜徒劳无功,他们只好去别处寻找工具。

“灭…灭火器…”

眼睁睁看着两人跑远的林安娜:……

姗姗来迟的林安娜一左一右地抱着两个灭火器,这两个加起来都有20斤了,她跑得气喘吁吁。

她喘着粗气,将东西放下。

时间不等人,车头的火已经烧了起来。救人要紧,她拉了拉车门,拉不开。车主昏过去了,副驾驶上还有个小孩在哭。

她双手拿起灭火器,努力地往后车窗上撞。

一番操作无果,林安娜累得满头大汗,只能再次尝试。

“我来吧。”匆匆赶来的顾月明接过她手里的灭火器。

大石落地,林安娜松了口气。

“谢天谢地,你终于来了。”林安娜感激地看着他。

“嗯,你退后点。”顾远明挡在林安娜的面前,一下一下地将手里的灭火器撞向车窗。

林安娜也不愣着,拿起地上的另外一瓶灭火器,拔掉金属环,对准车头的大火喷了起来。

第三下,车窗完全破了。

顾月明赶紧打开驾驶室的车门,把车主拉出来。可他被方向盘卡住了,动不了又喊不醒。

他只能先把副驾驶的孩子抱下来。那女孩哭得很伤心,央求他救救她爸爸。

顾月明答应下来,把她放到路边,和翻车的车主一起。

老板回来了,带着撬棍工具和一群赶来帮忙的人。见车门已经打开,他松了口气。众人转而去营救卡在驾驶位上的车主。

医院就在附近,救护车很快就到了。

一片白色粉尘中,那个女孩还在努力地扑灭火焰。

他向她跑过去。

“你休息会儿吧。”他接过她手上的灭火器。

“叫消防了吗?”林安娜问他。

“叫了。”他回她。

一个5公斤的灭火器,不到二十几秒就用完了。

好在附近的路人都拿着灭火器赶过来了。众人拾柴火焰高,帮不上什么忙的顾月明和林安娜站到一旁看着,随时等着上场。

两人靠得很近,顾月明低头看她,首先入目的是白皙的肩膀和深邃的□□。

顾月明错愕地收回视线,垂下眼帘,看着自己的鞋尖,耳朵却不断地升温变红。

最重要的消防车过来了,林安娜拉着顾月明的手往旁边走。

她那蓬松柔软的刘海被风轻轻吹起,乖乖地拂过她的脸,雪白透粉的脸颊粘上了些白色的粉尘。

顾月明抬手掏了掏口袋,拿出一包纸巾递给她,“你脸上沾了点干粉,擦擦吧。”

“是吗。”林安娜用手背摸了摸自己的脸,果然留下了些粉尘。这些干粉粘皮肤上会过敏的,深知其害的林安娜赶紧闭上眼睛甩甩,企图把粉尘甩掉。

“掉了吗?”她抬头问他。

顾月明好笑地摇摇头,把纸巾递过去。林安娜接过,在脸上认真地擦了擦。

“还有吗?”她问。

“鼻子还有一点。”顾月明指了指自己的脸示意位置。

……

消防员很快就把车主救了出来,发动机的火也扑灭了。

救护车载着伤者去了医院,交警还在处理事故现场。

路人纷纷拂衣而去。

………………

好又多超市。

林安娜和顾月明借老板的水洗了手。

“今儿个救了人,高兴,请你们吃冰棍。”老板敲敲冰柜,示意他们过来自己挑。

“真的?”林安娜擦干净手,把剩下的纸巾还给顾月明。

“那我可就不客气了。”她说。

“哈哈哈哈…行啊,你能吃多少就吃多少。”老板豪爽地说,“吃坏了肚子,可别怨我啊。”

林安娜狡黠地比了个OK的手势。

林安娜心里已经想好了要什么雪糕,鲷鱼烧冰淇淋,她的最爱,尤其是抹茶红豆味。

快九点了,顾远明睡前不习惯吃东西。林安娜对他使使眼色,“来呀。”

她把顾月明拉到冰柜前,林安娜想在他耳边说悄悄话。可惜林安娜才到他的肩膀,于是她仰着头小声地说,“他高兴呢,你给个面子。”

顾远明和她离得很近,两人之间只有一拳头的距离,好像她贴在他的胸膛,仰着头对他说悄悄话,她说话时,气息扑着他的脖子。

他不知所措地咽了下口水,喉结滚动。脚跟抬起,想退后几步。

他又听见她继续说道,“你帮助了别人,你也会觉得快乐和满足。”

快乐和满足的林安娜看了眼他身上的打扮,估计在运动吧。她打开冰柜翻了翻,找到了老冰棍。

“喏,那你吃这个吧。”糖水冰棍没有什么蛋白质和脂肪,应该还可以吧。

老板也拿了个冰棍,和他们一起坐在超市外面的桌子上聊天。

顾月明吃着冰棍,听他们说话。

大部分时间,顾月明都是个倾听者。听下属报告,听父母劝诫,听朋友诉苦…

“哎,大叔问你呢。”林安娜撞了撞他的胳膊,提醒他回神。

“什么?”他转过头看着坐在他旁边的林安娜,她笑得灿烂又狡黠。

林安娜眼中促狭,“他问你今年多少岁了,做什么工作,有没有对象。”

她眨眨眼睛,身子歪向顾月明,‘悄悄’地告诉他,“他想把他女儿介绍给你呢。”

“你个女娃子真是一肚子坏水。”只是客气地想问个年龄的王勉可不是这么八卦的人。更何况他只有一个儿子,哪来的女儿。而且他儿子毛都没长齐呢。

“哈哈哈哈哈…”林安娜只是预判错了大多数人的预判而已。

像王勉这样的开场,难道不应该有一个如花似玉的千金待嫁吗?然后,女婿通过岳父的极力推荐和女儿认识,再然后……

‘命运的齿轮就这样开始转动。’那些短视频小段子都是这么写的。

“我看你们俩倒是挺搭的。”王勉突然没头没脑地来了句。“没准能成。”

顾月明抬眸看他,眼中莫名,不知道他为什么这样说。

林安娜一脸老爷爷地铁看手机的表情,嫌弃地看着王勉。“你这样拉郎配,月老都得被你气死。”

“哎。”

“你们不信啊。”王勉手肘撑着桌子,身体向前凑近他们,小声说道。

“我啊,早十年可是在天桥底下算命的。”他食指伸出来,向上指着,神色飞扬,“名号可是响当当的。”

“算姻缘,算八字,算财运,看风水无一不通啊。”

“噢~”林安娜拉长声音,仰头看向他的超市门口挂着的清仓横幅。

“然后就转行了?还倒闭了?”

王勉咂咂嘴巴,手撑着下巴。“提这个就没意思了嘛。”

“你叔我,当年可厉害了。”

“就南安区那个鬼街,还是我破的局呢。”别看现在那边都是高楼大厦,以前那都是一片荒地,种啥啥不生,建啥啥不行。

“迷信。”林安娜白了他一眼,她最讨厌这种封建迷信的东西,尤其是算命的。

王勉可不同意她这样否定他的毕生所求,他愤愤出声,“这怎么能是迷信呢,想当年…”

林安娜可没兴趣听他的光辉史,她提起刚买的东西就起身走了。

“我要回家了。拜拜。”

见她抵触,王勉压住了畅所欲言的欲望。像她那样特色肤色的人,确实是会受到很多偏见的。

王勉能理解。

他和蔼地笑着,对林安娜的背影摇摇手,“拜拜,路上小心!”

他转过头,就见顾月明正盯着他。他下意识地摸了摸脸,摸到了一手油。

“咋了?我脸花了?”

“你是…清虚道长?”顾月明看着他,不确定地说出记忆里的名字。王勉瞪大了眼睛,看向他。

“那时我爷爷请你看过墓地。”他解释。

“噢,我说你怎么有点眼熟呢。”其实王勉并不眼熟,他只是客套话这么说。毕竟他见过成千上万的人,像顾月明这种帅的,高的,戴眼镜的,特征很普通,王勉真没啥印象。

听过不少客套话的顾月明显然没把话当真,他起身把包装袋扔进垃圾桶,向王勉告别。

“谢谢你的冰棍,再见。”

“不客气不客气。”

“对了。”王勉忽然想起什么,向他大声喊道,“要是你们成了,别忘了给我发红包啊!我家地址在四川昭阳…”

顾月明顿住,身子隐在暗处。

心底有个声音,竟叫他不敢回头望他。

顾月明茫然地看向前方,还在营业的商铺,有说有笑的路人,永不停息的车流…

正常的时间,正常的场合,出现了不正常的人。谁能想到一个小小的超市,竟然藏龙卧虎。

他并不迷信,只是做生意的人最讲究风水。他也见过几次起死回生的风水局。

那王勉说的,是随口一说,还是真的预言?

他有时候会觉得这个世界很不真实。

他这个有钱人家的孩子,怎么就那么不幸福呢。

好像命运被别人牢牢地抓在手里,那层无形的枷锁就这样锁住他的后半生。

也许他回过头,王勉就会坐在柜台,等他触发npc的隐藏任务。

他那被操控的人生,接到过无数次任务…

他已经放弃了他的梦想,成为了父母想让他成为的人。也许不久的将来,他也会放弃他的婚姻,娶父母想让他娶的人。

再后来,他会成为父亲那样的人。

再再后来,他要费尽心血,让他的孩子再次成为他想要他成为的人。

他不需要预言,也不喜欢预言。

未来是什么样,他不想知道。

风吹乱了他散落额角的碎发,他惊惧地喘着粗气,终是回过了头。

王勉站在冰柜前,将里头的雪糕都拿出来,送给路过的人们。他那样笑着,和别人说着家长里短,来日方长。

他是人。

活生生的人。

顾月明在心里下了定论。

可…

他也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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