梁洵之认真听着，尽管有些地方没能完全听懂，他也没有打断她，静静听她讲着，还时不时替她空了的茶杯添水。
说了大半个时辰，向晚终于停了下来，她把她能想到的都说了，心里终于舒坦了。
她的好奇心和分享欲其实是很重的，皇宫八卦多，好歹能满足她的好奇心。可她看着与现代格外不同的古代，却不能这里的人分享两千年后的世界是什么样的，简直把她憋出了内伤。如今终于可以一吐为快。
“真好啊！”梁洵之听完，忍不住感慨道，说不清是艳羡还是称赞。
向晚笑了笑，轻啜一口茶，突然倾身向前，双手托住脸颊，隔着小小的石桌直勾勾盯着他问道：“你想知道姜朝后面怎么样了吗？”
“你不说朕也知道啊。”
“那你有想问我的吗？”向晚继续问道。
“你刚刚已经说的差不多了啊，朕现在没有什么想问的了。”梁洵之摊手。
“你就不想知道不久的未来会发生什么事吗吗？”向晚咬咬牙，仍不死心。她故意这么说本是想勾起他的好奇心，然后狠狠刁难他，结果他却不按常理出牌。
“朕想啊。但是很多事情朕通过占卜就可以算出来。”梁洵之回答得十分自信，顿了顿，他脸上出现揶揄之色：“再有，以朕这段时间对你的了解，对于未来你可能也就知道个大概历史走向，
至于具体会发生的事，说不定还没朕知道的多呢！”
向晚脸上的笑意出现裂痕，她对姜朝末年这段历史了解的确实不多，但她自认为是历史的看客，竟然被一个局中人给嘲笑了。
她战术性咳嗽两声，掩饰自己的尴尬。
梁洵之嘴角笑意更深了，笑容中更多了几分真心实意，还贱贱道：“以后你若是想知道未来将要发生什么可以来问朕，说不定朕心情好久告诉你了。”
向晚一口水呛在喉咙，用力咳了几声，这下是真咳了。
“你喝水这么急干嘛，这儿还多着呢，我又不跟你抢。”
梁洵之起身走到向晚身后，轻轻拍打着她的背部。
向晚郁结，她就不该多嘴。这晚上的，她的心情真是大起大落。
向晚此刻又非常不想说话，木着一张脸安静地解决桌上的糕点，才不给梁洵之这个狗男人留。
显然，抛开梁洵之偶尔的嘴贱不谈，他还是一个不错的男人。向晚不和他说话，他也没让场子冷下来。时不时讲几个冷笑话，逗得向晚差点儿破功。
直到最后一块软糕落进肚子里，向晚的气也消得差不多了。今天晚上的气她本是不占理的，而且没多大个事，她不是开不起玩笑的人。只是梁洵之有意哄着她，就故意多拿乔了一会儿。
她面上不动声色吃着东西，装作不想听他说话，可却悄悄竖着耳朵听他到底说了什么，好几次差点儿笑出了声。
向晚毫不客气地用梁洵之给她的毛毯擦了擦手，想了一会儿问道：“你是什么时候发现我是异世之人的啊？”
梁洵之仔细想了想，认真道：“从见你的第一面朕就知道你是异世之人…嗯…更准确来说，你来到皇宫的第一天朕就知道了。”
“什么。”向晚吃惊。
那这两个月她岂不是像小丑一样在他面前表演。且自以为伪装得很好，实际上人家早就知道了真相，她就像个跳梁小丑。
“你既然知道了为什么不给我说？耍我好玩吗？”向晚阴恻恻笑着说道，才平息的怒气又上心头。
“你没问我呀！再说，朕在等你自己坦白。结果坦白没等到，还被你倒打一耙。真是令人心寒。”梁洵之浮夸捂住胸口，一幅受了天大委屈的模样。
向晚撇了他一眼，不知如何反驳他，心里堵着一口气难受得慌。
她揉了揉自己干得差不多的头发，赌气道：“不跟你说了，太晚了，我先回去了，你一个人在这儿坐着吧。”
向晚甩下这句话，不等梁洵之回答，径直走了。
梁洵之轻笑一声，大声问道：“喂，你还没告诉朕你真实的名字啊！”
可惜向晚脚步匆匆，并没有听到身后的人说了什么。
梁洵之也不恼，目送她离开，直到她的身影彻底消失在暗处才回过神来，有一下没一下地摩挲着占卜用的铜钱，意味不明地笑着：“以后总算不那么无聊了。”
骤然从温暖的小榭内离开，柔和的夜风也能让人感受到丝丝凉意，向晚一激灵，冷静了几分。
她刚刚好像是有些不讲道理，梁洵之与她又没有关系，他知道她来自异世不告诉她也无可厚非，人家能心平气和和她说话而不是把她当成妖孽处置掉已经不错了。可她又拉不下面子回去说几句软话。
回到西院，向晚躺在大通铺上，左右两侧的宫女已然进入睡眠，发出匀长的呼吸声。她平躺在床上闭着眼，一夜无眠。
*
次日清晨，向晚正在偏殿擦拭案几上的灰尘，被掌事姑姑叫了出去。
姑姑板着一张脸，头发梳得一丝不苟，声音不自觉带着长期积累下来的威压：“澜瑾，陛下让你重新回太和殿奉茶，你现在就回去收拾收拾东西，跟着李公公去太和殿吧。”
“什么？”向晚一时没反应过来，还当自己幻听了。
“傻愣着干什么，快去啊！”姑姑神色有片刻不悦，很快压了下去。
向晚还想问什么，看着姑姑黑下来的脸，又默默咽了回去。
不愧是在管理宫女几十年的掌事姑姑，压迫感太重了，比起梁洵之更甚。
“是。”向晚不敢磨蹭，赶紧跟着姑姑身后的小太监回西院收拾东西。
其他小宫女见状三三两两聚在一起小声议论。
“还不快去干活儿！”姑姑厉声喝到。
小宫女们缩了缩脖子，散开继续干着手上的活儿。
*
向晚没有多少东西可收拾，简单将几件衣服收好后，看着被褥又犯了难。
之前的澜瑾虽在太和殿奉茶，却也是和多数宫女一样住在永巷西院，她如今搬到太和殿宫女住的厢房，是把自己原来的被褥带过去呢？还是会重新发？向晚从来没了解过这些规矩。
等在外面的小太监看出了她的纠结，提醒道：“姑娘只用带常用的物件就好，被褥之类的太和殿的宫人会提供的。”
“这样啊，谢谢了。”向晚回道。
她飞速扫视一圈，确定没有遗漏什么，正欲离开时，枕头旁有一小块没铺平的地方引起了她的注意，看着实在有些不舒服。
她走过去，双手扯了扯，想把它抚平，却摸到了一个硬硬的东西。
这是什么？以前睡觉怎么没感觉到？
向晚好奇，掀开床褥，一把又小又短桃木剑躺在床板上。
她眉心一跳，拿起来仔细端详。剑身大概只有巴掌大，上面用朱砂描着复杂的纹路。她不大懂这些东西，但直觉这就是针对她的。
向晚默不作声，悄悄把它也一起带上。
皇宫气势恢宏，哪怕如今皇权已经没落，依旧能从中看出姜朝鼎盛时期的强盛。
向晚穿越过来两个月了，连皇宫一半都没看完过，此刻跟在李公公身后穿过几条小径，通过几个长廊，转过几个宫殿，终于到了太和殿。
虽已见过皇宫的气派和恢宏，此刻也难免震撼。
宫殿连绵，廊檐飞走，玉石为阶，金镀栏杆，金丝楠木为柱，雕刻着龙凤纹饰，无一不彰显着皇室的气派。
只可惜，偌大的宫殿只有稀稀拉拉的几个宫人，安静得可闻银针落地之声。巳时三刻的太阳正好，明媚灿烂，洒在金碧辉煌的宫殿上折射到不同的方向。
孤寂而庄严。
向晚行至此等情景间，忽觉得这巍峨的宫殿有几分颓败之境，想到此后的历史，更生出一种凄凉萧瑟之感。
愣神间，向晚突然意识到自己在想什么。她真是魔怔了，朝代更迭、物转星移这本就是历史规律，她做为一个历史看客，竟将自己情感置身其中，生出如此荒唐之感。这可不是个好信号。
她抽回自己发散的思绪，低垂着头，小步快走跟在小太监后面。
“姑娘，到了，你以后就住这儿了。这儿是太和殿偏殿，离主殿十分近呢。”李公公停在一处殿门前，介绍道。
“我住这儿？”向晚抬脚跨进去，简单看了下，有些不确定问道。宫殿宽大，装饰奢华，博山炉升起袅袅熏香，案几一尘不染，显然是新收拾出来的，这确定是给一个宫女住的？
“是的，这是陛下亲自吩咐的，奴婢是不会弄错的。如果你没什么事的话，奴婢就先退下了。”李公公谄媚地笑说道。
“这样啊。那麻烦公公了，公公一路辛苦了。”向晚微微福身，表示对他带路的感谢。
“哎呦，哪里哪里，这陛下的吩咐，都是奴婢分内的事。”李公公夸张摆摆手，“那你先看，奴婢就先下去了。”
李公公走后，向晚一个人细细打量着宫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