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好，小树。”——严希
陈述从卫生间出来的时候看了一眼挂钟，快下午两点了。
等他重新回到卧室，严希听到脚步声，视线还停留在桌面，并没有回头，她叫住他:
“陈述。”
陈述心里警铃大作，怎……怎么了，她反悔了吗？！
严希没听到他的回应，奇怪地转头看过来，看到一张如临大敌的脸。
她忍不住噗嗤笑出来，他又在想什么啊？
她索性起身，将他拉至桌前，用肯定的语气对他说:
“你还有事情没有告诉我。”
陈述皱起眉头，想了又想，不知道她指的是什么。
“什么事？我真的想不起来。”
“我刚刚在翻看这些东西，又想起了一些巧合。”严希陷入回忆中，娓娓道来。
“我们刚一重逢，你就调到H市工作，是巧合吗？”
“你到H市之前就提前在这里买好了房子，装修进程过半，是巧合吗？”
“你让我帮你参考软装，按我的喜好布置新家，这总不是巧合吧？”
陈述哑口无言，她都知道了。
他承认，也接受她的一切指控。
“希希，从来就没有什么巧合，我对你是蓄谋已久。”
陈述拉起她的手，十指紧扣，往门外走去。
“从我知道你在H市工作那天起，我就打算来找你。选择现在的公司其中一个原因，是有机会可以调到H市工作，这样就可以制造更多相处的可能性。”
“你当时说我们彼此缺席了七年，怎么可以轻易地说喜欢。但对我来说，这些年我从未缺席。”
“我从来都只有一条路，那就是走向你。”
陈述推开书房的移门，带着严希走进去，指给她看。
“现在可以告诉你了。这间书房，一半是你的，一半是我的。这是我幻想了很久的场景:两个人，两台电脑，一起工作，一起学习。”
“这扇活动的隔帘，我们可以各自占据一方，既能保证个人空间，也能感受到对方的陪伴。”
严希点点头，笑说原来是这样。
她的眼前已经有这样的场景:她在这边对接工作，运营账号。陈述在另一边敲击键盘，做他的建模。
可以透过隔帘看见对方隐约的影子，一起讨论晚上吃什么，明天去哪里玩。
“你为我做了太多太多，而我什么都不知道，是不是对你太不公平了？”
这个问题，严希在心里已经想了很久。
“感情本来就不能用公平来衡量，付出多的就一定吃亏吗，我认为不一定。”
时至今日，讨论这些没有什么意义，重要的是以后的每一天。
严希故作玄虚地咳了咳，烦恼地说:
“你默默做了这么多，我很感动。但你毕竟没有实话实说，怎么办？我已经给过你一次机会了，你是不是应该得到惩罚？”
陈述解释他是真的忘了，不是故意隐瞒的。
严希轻轻摇头，“没得商量，闭上眼睛，可能会有点疼。”
陈述并不怕疼，他知道严希不会伤害他，以为最多就是被她拧一下，或者挨点不痛不痒的拳头，于是听话地闭上眼睛，甚至还带着点笑意。
下一秒，严希的气息悄然将他包围，他的唇齿碰到什么柔软的物件，下唇突的刺痛了一下，香甜的味道稍纵即逝。
严希用力咬了一下他的嘴唇，留下一个浅浅的牙印，有一点轻微的破皮。
陈述的心跳再一次混乱不堪，他张开眼睛，惊喜得不知道该说什么好。
这已经是她第二次主动了。
“这就是惩罚？”陈述的音调陡然拔高，表情都雀跃起来。
如果是这样的惩罚，他不介意每天都来一次。
“你的想法都写在脸上了。”严希后退一步，她再次强调，“下次才没有这么简单，不能再瞒着我了，记住了吗？”
陈述连连点头，仍旧沉浸在甜蜜暴击之中。
刚捅破窗户纸的男女，空气中仍然流动着难言的暧昧。
他们总是随时随地想起短暂的触碰，反复咀嚼回味在一起的每分每秒。
不能再这样下去了，得找点事情分分心。
陈述从桌上拿起毕业照的卷轴，拉开红绳，照片很长，一米多接近两米。
他准确地在照片上指出一处，正是18岁的严希。
“你在这里，那你知道我是哪一个吗？”陈述考她，从这么多张脸孔中找到他并不容易。
严希看了个大概，随手指了照片中的一个男孩，笃定地说:
“这个是你。”
陈述凑近一看，还真的是他。
“我忘了告诉你，我也有秘密。”严希的笑容中带着狡黠，“我也买了一样的毕业照。我当时以为，这会是我们唯一的合照，所以留下来当做纪念。”
“这张照片我看过很多次，闭着眼睛也知道你在哪里。”
陈述一时感慨，原来念念不忘的不止他一个。像是想到了什么，陈述眼睛亮晶晶的，期待地问她:
“你也有事情瞒着我，是不是也要惩罚一下？”
严希得意地摇头，“解释权归游戏制定者所有，惩罚只针对你哦。”
陈述不服，嚷嚷道要提起上诉。
“反驳无效，维持原判。”严希不给他挣扎的机会。
“那你呢，你是什么时候开始喜欢我？”陈述另辟蹊径，换了个问题。
这倒难倒了严希，她想不出具体的时间节点，干脆一脸无辜地甩锅给他。
“大概是潜移默化，慢慢改观的吧。再说了，我刚开始本来就不讨厌你，是你一直把我当假想敌，总是找我的麻烦。你那会儿真的很烦人。”
“我……我那时候还不懂事。”陈述干巴巴地解释。
严希笑着瞥他一眼，目光再一次落在那两封拆开的信件上。
“你知道吗？写信的那段时间难过的不只是你，对我来说，这同样是一个艰难的决定。”
严希随即又恢复轻松的神态，头轻轻地靠在陈述的肩上，她说:
“不过现在都好了，兜兜转转我们还是走到了一起。”
陈述侧头亲吻她的发顶，姿态亲昵，喃喃道:
“——我爱你。”
一整个下午，他们都靠坐在一起，回忆那些共同的经历，谈论起各自的好友。
“我知道郑家铭，他那时总和你形影不离。他曾经告诉我，你做了很多事情。”
陈述一愣，他不知道老郑还找过严希。
“放心，他替你保密了。”严希又轻松地猜到了他在想什么。
“对了，他为什么叫我严希姐姐？”
陈述叹气:“我已经纠正了很多年了，他就是改不过来。”
严希略略思考，笑说不用担心，很快他就会改口了。
陈述不解，问她为什么，却被严希反问:“你说呢？”
改口？老郑叫他哥，那严希……
陈述顿时有种被调戏的错觉，她现在好像特别喜欢逗他。
严希把他的表情变化看在眼里，揉揉他的后颈，好像对待一只大金毛。
“我就说你很可爱吧，壮壮～”
陈述一点就着，第八百遍重申:
“不可爱！不要叫我小名！”
“那你想让我怎么叫你？叫全名是不是太生疏了？”
“反正我拒绝所有可爱的名字，你看着办吧。”陈述只能这么说。
“好吧，小树。”
陈述反应过来严希这是在叫他，好像叫一个小朋友啊。
他低低地“嗯”了一声。
从这一天开始，他有了一个新名字。
下午晚些的时候，陈述接到外卖小哥的电话，告诉他生日蛋糕到了。
陈述让严希在家稍等，自己换好鞋出门了。
他下去这一趟花了半个小时，不但提回来一个蛋糕，另外还有几个外卖袋子，隔了老远都能闻到孜然和辣椒的香气。
严希给他开门，接过他手里的袋子，“啧啧啧”了几声，笑他醉翁之意不在酒，原来晚上这餐才是主食。
“别啧，我知道你也很馋。”陈述哼哼。
确实，要不是怕吃多了不大健康，她也是烧烤店的常客。
反正都已经长大很久了，再也没有人唠叨着不许吃路边摊的垃圾食品了，长大真好。
打开餐盒，香气扑面而来，还冒着热气。陈述已经有所收敛，打算留着肚子吃蛋糕，不然可不止面前这些。
严希觉得还少了点什么，问他家里有没有饮料。
“我这里只有红酒。”
“那就喝酒吧，今天是个值得庆祝的日子。”
陈述哪有不同意的，随即起身，拿回来一瓶红酒和两个杯子。
浓郁澄澈的液体在碰撞间晃动，严希碰碰他的杯子。
“小树，祝你生日快乐，茁壮成长！”
陈述仰头一饮而尽。
灯光暗下，只剩蜡烛的火苗萤萤跳动，陈述在温暖的烛火中闭眼许愿，然后吹灭这一点光亮，重新亮起的顶灯乍然有些刺眼。
“你想知道我许了什么愿望吗？”陈述坐在严希对面，温柔地注视着她。
“可是大家都说，愿望说出来就不灵了。”
陈述的笑意更浓，他摇头说:
“我的不一样，因为我的愿望一定会实现。”
“我希望以后的每一个生日，都有你在身边。”
严希看着他，渐渐走神，眼神在酒精的作用下不复清明。
这回不知道是谁先主动，他们交换了带着红酒味的呼吸。
天色渐晚，夜色渐深，初恋的爱人永远不觉得时光漫长。
吃完晚饭以后，他们又一起窝在沙发看了一部电影，直到严希开始犯困，也没有人舍得开口说到此为止。
但这一天总有分别。
再也找不到留下来的理由，陈述像上次一样磨磨蹭蹭把严希送到她家门口，努力找着没营养的话题，就是说不出再见。
严希脸被熏得泛红，她笑他腻歪。
“我们是同一栋楼的邻居，见面很容易。”
“嗯，我知道。”
“你可以经常过来蹭饭。”
“嗯，我知道，”
“明天早上还可以一起晨跑。”
“嗯……”
他都知道。
陈述终于下定决心，将严希拥入怀中，坚实的臂膀框住爱人的轮廓。不过一瞬，他又迅速放开，退开一步。
他对她说:
“明天再见。”
这天的凌晨，夜猫子陈述睁着眼睛，精神得很。
他想严希应该早就睡了，所以没有打电话，给她发了一条微信。
——今天好像做梦一样，不敢相信梦想成真。
陈述没想到的是，下一秒，对话框里出现“对方正在输入”的动态提醒，一条新信息出现在最下面。
严希说:我也是。
陈述抱着手机，裹住被子，无声地翻滚，胸腔里跳动着一颗十七岁的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