通往水牢的走廊很长，修得七弯八拐的。顶上挂着几盏气灯，这地方没通电，走廊上窗户狭小，显得格外阴森幽怖。
守在水牢门口的异能者看见城主和安余过来，立即躬身行了个礼，然后又从身后的柜子里，拿出一件军绿色的棉大衣递给安余。
安余不明所以地盯着棉大衣，坚决地摇了摇头。这衣服难看不说，还不知道用什么材料清洗过，残留着一股浓郁刺鼻的樟脑味，熏得她想打喷嚏。
洛川轻笑了一下，从守卫那里接过大衣，搭在自己手臂上。
守卫打开水牢门，森寒的雾气瞬间扑面而来。安余身上的寒毛一下子竖了起来，就跟钻进了冻库一样。
“……我还是穿上吧。那你呢？”
“我不需要。”洛川笑了笑，替她披上衣服，系上纽扣和腰带，“其实这衣服也没那么难看，就是要忍一忍气味。”
门内是一个十多平方米的小房间。
对着房门的一面墙是用整块通透得像玻璃一样的寒冰制成，正是这面冰墙散发出来的冷意，将整个房间的温度降到了零下几度。
安余指着冰墙问洛川：“你做的？”
“嗯，基地刚建成不久的时候做的。”洛川说。
“了不起。”安余说。能把温度降低到这个程度，不是单单只用水系异能可以完成的，应该是多种异能结合的结果。
安余回过头去，透过冰墙可以看见另一个房间。
另一个房间的四面都是冰墙，里面还灌着齐腰深的水，水面上漂浮着一层大大小小的冰块和冰渣子。
而那个异形少女正浸泡着那冰冷刺骨的死水中。尽管它已经被冻得哆哆嗦嗦的，但仍然用漠然的表情看着他们。
洛川那条金属鞭子还绑在异形少女的身上，他不召回鞭子，也就没人能把它给取下来。
“冷吗？”安余问，她的声音透过冰墙上方的一排小孔传了进去。
异形少女不答话，但牙齿却一直在打磕。
“如果你好好回答问题，我就让城主拿掉鞭子，怎么样？你也可以活动一下筋骨。同意的话，就点点头。”
异形少女没动，安余很有耐心地等着她，片刻后，它才缓缓地点了点头。
洛川勾了勾手指。
金属长鞭应声而动，从异形少女身上自动松脱出来，在半空中扭转变幻，凝结成一个樱桃大小的黑色小球。小球从通话孔中穿过，回到洛川的脖子上，化作一条项链。
异形少女得以自由后突然怒喝一声，试图挥出火球击碎冰墙。可惜只有“噗”的一点火星从她掌中发出，然后就立即哑火了。
安余笑了一下：“这个水牢就是针对火系异能的。所以你别费力气了，你那点火系异能还是好好攒起来，尽量给自己保持一□□温吧。你叫什么名字？”
“嘻嘻嘻。愚蠢。人类。”
“好吧，那就叫你嘻嘻。”洛川随手就给异形少女取了个名字。
安余又问：“你是林雅的孩子吗？她是你母亲？”
这个异形少女就是当初在宁乡村异形巢穴里看守李雄的那个，只是当时它反应迅速，安余等人刚刚攻进去的时候就离开了，所以安余他们并没有见到它。
不过安余知道，这个嘻嘻能说人类的语言，那么多半和林雅有些关系，甚至可能就是林雅的孩子。因为像林雅这样高级的异形生物，它的后代也会继承它的基因特点，比其他异形二代更有智慧，能说人类的语言就是表现之一。
“父亲。我们。”
洛川挑了挑眉头，感觉自己的世界观受到了冲击：“父亲？！林雅是……你们的父亲？”
人类只是异形生物的宿主，而它们的性别也不是由人类的躯体性别来判断的。但洛川还是难以想象，林雅顶着那杂志女模特一样曼妙动人的身材，其实却是雄性生物。
“我以前说过，不能用人类的眼光去看待异形。”安余看了洛川一眼说，“而且，虽然异形生物的巢穴通常是混居共用的，但是对林雅这样高级的异形就不好说了……搞不好宁乡村和集云村那个巢穴就是它的，那里的异形二代也都是它的孩子。”
换句话说，林雅是个大总攻，后宫无数的那种。
洛川皱眉消化了一下这些信息，又点点头说：“难怪这个嘻嘻要偷袭我，它应该是在巢穴里看见了我向它的兄弟姐妹们开枪。”
“幸亏你是锦川城主，不然的话，当时你就死了。”安余说。当时的情景她至今仍然心有余悸。
安余伸手捏了一下洛川的手，在零下几度的房间里仍然保持温暖的手指，让她安心不少。她再度转向嘻嘻：“很可惜，你的父亲已经被抓起来了。你想见它吗？”
嘻嘻盯着安余没说话，但是那双类人的眼睛里闪过一丝期待的光彩。
安余问：“在巢穴被毁后两个月左右，你们才袭击红河基地。其实那并不完全是为了报仇，而是有统一的计划。你们有计划地袭击了一批小型基地，对吗？”
“对。”嘻嘻说。
“下一次袭击是什么时候？”
“等信号。”嘻嘻想了想，“15个日落之后。大概。”
嘻嘻虽然是个凶残的异形二代，但到底是刚刚出生没多久的幼崽，按人类的年龄来算还不满一岁，对于很多事还处于懵懵懂懂的状态，审问起它来比林雅要轻松多了。
“15个日落，是指15天吧？”洛川皱眉说，焦虑地按了按眉心，“要是它们袭击成功的话，20天之后锦川基地又要迎来一批避难者？”
现在这近百万人还没安顿好，又来？
“谁发信号？策划这些袭击事件的异形吗？”安余又接着问，“它是谁？”
“智者。”
安余轻轻地吸了一口气：“智者？”
洛川看着安余的表情知道不妙，立即追问道：“智者又是什么东西？”
“据我所知，”安余回答说，“按异形生物的社会等级排序，最顶层的是虚拟化的父神。然后是父神之子，类似于国家元首；接着是三个先知女王，我一直没搞清楚这三个到底是什么性别，再下来就是七个智者了。”
“这个智者是一个级别挺高的异形生物了？”
“对。没想到在末世之初，就有这么高级的异形到达地球了。”安余的眉头微微拧了起来，“每一个智者下面统领着二十一名勇者。林雅……曾经十分骄傲地跟我说过它的名号是什么侵蚀者，它应该是新升任上去的勇者。”
“所以，这个智者算是林雅的顶头上司了？”洛川目光森冷地看向嘻嘻，“智者在哪里？”
嘻嘻摇了摇头：“不能说。”
“只要你回答这个问题，”洛川说，“我就带你去见你的母……父亲，怎么样？”
嘻嘻走近几步，双手撑在冰墙上。它不笑不露出牙齿的样子，完全就是一个娇俏的人类美少女的样子，那双纯净的蓝色眼睛直直地看着洛川：“真的？”
“真的。只要你告诉我智者在哪儿，就能见到林雅了。”
嘻嘻低下头，凝视着冰冷的水面，眉头紧蹙，脸上露出犹豫和为难的神情。
半晌后，它还是摇着头回答说：“不能说。”
“妈的。”洛川骂了一声。前面的问题都很顺利的得到了答案，但却在这个最关键问题上卡了壳。大概不能透露智者的位置，是一道异形生物必须遵守的死命令。
安余冷冷地说：“看来得用点手段了。”
洛川轻轻叹息一声：“好吧，只能如此了。”
“我来吧。”
洛川摇摇头说：“不必了。我才是城主，这原本就是我的责任……你其实不用那么保护我。就像昨天开会的时候，本来由我出面，你可以很轻松就达到自己想要的局面，通过卫星基地的方案。可是，你却一直不让我正面表态，是担心将来出点什么意外，影响我在基地的威信，对吗？”
安余没有说话，算是默认了。
“保住锦川基地不是你一个人的事情，安余，你没必要什么都自己上，最起码这些脏活，可以由我来做。”
“洛川……”
突然间“哗”的一声，水面猛烈地晃动起来，从嘻嘻脚下陡然升起十几簇尖锐的冰刺，向它缓缓逼近。锐利的尖端在惨白的灯光下闪烁着刀锋一样的寒光。
嘻嘻本就被冻得毫无血色的脸变得更加苍白，它向后退去，愤怒地瞪视洛川：“人类。愚蠢。坏。”
洛川鼻腔里发出一声冷哼：“坏？你们把人类当零食吃的时候又怎么算？告诉我，智者在哪儿？”
水牢里的冰刺越来越多，也越来越长，将异形少女团团围住。它发出咆哮一样的怒吼声，握拳砸向冰刺。
但这些冰刺与困住它的冰壁一样，是无限高阶的水系异能凝结出来的，嘻嘻的拳头落下，除了震得自己手骨剧痛之外，冰刺连一点缝都没有裂开。
“不说是吗？”
洛川的手指微微动了动，嘻嘻背后的三簇冰刺瞬间延长，只听得“噗噗噗”的三声，冰刺猛然钉进了它的身体里。
“啊——”异形少女发出凄厉的惨叫声。
冰刺继续向上生长，将嘻嘻从水牢地面拖了起来，悬挂在半空中。接着，几片薄而锋利的冰刃从水中浮出，飞到异形跟前。
洛川嘴角一弯笑了起来，眸色阴沉：“嘻嘻，你知道什么是千刀凌迟吗？”
安余从房间里退了出来，靠在水牢门外的走廊上，闭上了眼睛。
门内传来一声声惨叫，即便隔着冰墙和一道铁门，也能隐隐耳闻。
安余皱了皱眉，额头上浮起一层薄汗。
她觉得自己早就是铁石心肠，审问异形生物或者他们的幼崽这种事情，在上辈子她面不改色地做过无数次了。
可却从来没有觉得那惨叫声有这么刺耳过。
“安顾问，”门前的守卫问道，“你不把大衣脱下来吗？”
“哦，对。”安余回过神来，连忙脱下大衣还给守卫，“难怪我觉得这么热呢。我出去透口气，一会儿城主出来之后，就告诉他我先回去了。”
“好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