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沫依旧留在松鹤院，因为老夫人将她拉去里间，说是有话要说。
老夫人虽说是书香门第出身，但是难得是个直性子，当年愿意嫁给白松远的父亲白战，成为继室，也是因为见过白将军，对他颇有好感。
当年这事，可是让京中贵胄到黎民百姓，跌破眼镜。
要知道，老夫人娘家乃苏家，这是一个传承几百年的世家大族，历经四朝依旧挺立，乃是因为这是真正的书香门第，家族中规矩森严。
第一条便是：【家族团结和睦，子孙优秀者可传家，不拘男女。】
第二条为：【苏家女，不为继室，不为妾。苏家子孙，不纳妾，不养外室。】
第三条是：【为学者，严谨端方；为官者，为民清廉；为民者，踏实本分；为商者，取之有道。】
这最重要的三条族规，王朝的百姓可谓都知道，几百年间，苏家也是这么做的。
因为有着严格的家族规矩，每个人从小受到的都是精英教育，哪怕女子，也是一视同仁。
更有族中男子，一生无子，也没有纳过一房妾室。
但是也有反例，违背族规的，不过从此之后，都没有出现在人前。
但是这都是表面的，到了老夫人这一代，早就有些烂了底子，女子的教育，和寻常世家的教育，也是差不多了，就是规矩还得守着。
当年的老夫人，偏偏是个不输好男儿的女子，美貌才情兼备。
可家族居然要送她入宫，一气之下，嫁给了白战白将军。因为是继室，甚至是和母族断了血缘关系。
可是，迎来的却不是好日子。
倒不是钱财掣肘，她虽没有嫁妆，好歹自己有不少私房，母亲也偷偷给过一些梯几，出嫁也是十里红妆。
她的不幸，在于太过自信，也太过信任枕边人。
这个时代的女子，虽说有些自由，可是终究太难，只能成为男人的附属品。
来到里间，看着没有拘束的少女，老夫人笑了：“沫儿可知，我为何将你单独唤来？”
白沫未答反问：“祖母，难道不是可怜我这个没人疼的小姑娘？”
祖孙俩人对望，忽然都一起笑了起来。
外间的赵嬷嬷等人，听到老夫人的笑声，不禁佩服起白沫来，老夫人多久没有这般开心了。
“真是个狭促鬼，说说吧，你是怎么打算的？”和聪明人说话，老夫人直接开门见山。
白沫之前摸不准老夫人的性子，不过此时倒是也明白，这就是个揣着明白装糊涂的，也不含糊：“这个家里，孩子不多，也就我和一个弟弟，还有一个庶出妹妹。至于大姐姐——”
“她只要不拖着这个家下水，我不想多问，妹妹的话，她出嫁的时候，自然有母亲操持。弟弟还小，父亲肯定会教育好的。”
老夫人点点头：“真不知道这些年，你在外面都学了些啥，怎么不说说你自己的事？”
“祖母，沫儿这边，不是还有祖母帮我吗？”白沫调皮眨眨眼，仿若自己真是一个天真烂漫的小姑娘。
“你呀！”
老夫人点了点白沫的小脑袋，叹息一声：“沫儿，女子不易呀，祖母会为你找个好夫婿的。”
白沫不知祖母为何这般叹息，不过还是撒娇一回：“不要，沫儿要一辈子陪在祖母身边。”
“怎么这般孩子气？”
“沫儿本就是小孩子啊。”
祖母笑道：“再过几年，就要及笄了，可以说亲了。”
白沫不知道老人家为何总会扯到亲事上去，心中有些不得劲，嘴上还是应着：“祖母，怎么又说这些，我还有好多事没有做呢？”
“好好好，等沫儿做完自己的大事，再议亲事好不好？”
白沫：“......”
“祖母，看您午膳后，精神不是很好，我会几手按摩功夫，还是不错的，你要不要试一试？”
老夫人笑呵呵：“算了，你们小姑娘身娇体弱，就不要做这些，一会让碧云进来按按就行。”
“别不信，我这可是专门学的，练习了好久，之前在家就经常帮着——”
白沫顿住，差点说漏嘴：“帮着养母按过。”
老夫人心头一酸，却没有表现出来：“那我老婆子，可是要享享孙女福哟。”
才上手几下，老夫人只觉一阵舒适感，从额头流向四肢百骸，十分舒适。
“沫儿，你那边的大丫鬟，就一个吗？”
白沫手上动作不停，说道：“是的，之前两个大丫鬟，因伺候不周，被母亲打发了，现在拨来的大丫鬟半夏，很是妥帖呢？”
老夫人舒适地闭着眼：“你觉得今日布菜的连翘怎么样？”
“自是极好的。”白沫手上动作一顿，然后再若无其事按摩起来。
老夫人见小丫头沉不住气，心里笑了笑说：“那就给你做大丫鬟，怎么样？”
白沫忙停了动作，说道：“祖母，这怕是不妥吧。”
“有什么不妥当？你不是还仰仗祖母的照顾吗？这就是祖母送你的第一份礼，可不许拒绝。”
白沫明白，这是老夫人的好意，虽说有监视的意味在，但还是关心居多，忙走到下首就要跪下。
老夫人拉住白沫，说道：“男儿膝下有黄金，女子也不差，以后万不可随意下跪。”
白沫作为现代人的思想，第一次被如此重视，不禁真心唤了一句：“祖母！”
老夫人一把将白沫拉进怀里，她透过白沫，仿佛看到曾经的自己，她要好好保护这个女孩，她要让她幸福，至少不要如同自己一般。
好半晌，老夫人才放开白沫，说道：“今天祖母高兴，再送一件礼物给沫儿。”
老夫人也不避着白沫，径直从手上褪下一个有些暗沉的黄金雕花手镯，又从头上拔下一根不甚起眼的银簪子。
这两件首饰，居然都是镂空的，巧妙打开之后，居然藏了两张薄如蝉翼的黄色细绢布，合在一起，居然是件御赐的免死金书。
“祖母，这？”白沫有些不敢置信。
祖母将东西放回原处，叹了口气，似乎在回忆什么人，幽幽说道：“拿着吧，只要没有改朝换代，这个就有用。我一个老婆子，怕是用不上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