宁小白终是没有去成水井。
哪怕后面大舅妈好像松了口,他也没有想法。
毕竟,下回瞒着大舅妈过去看一眼,感受一下泉水就是了。
也不是真的很要紧的地方。
对于大舅妈正在做的事,宁小白觉得并不难。
所以在挨了几句鄙视之后,也下地帮忙。
先是摘菜。
只要紧着不同蔬菜的顶梢部位,或掐或拽就可以了。
难的是,菜蔬成熟与否的判断。
不过,大舅妈家屋边的菜地有限,茄子、辣椒、黄瓜,豇豆,蕃茄等都被摘得差不多,宁小白也不用为此多为难。
遂很快换了活计,专心拔草。
只要长在地里的,除菜株以外的杂草,都被他一一拔除。
拔一会很简单。
但拔久一点,那可真累。
没多久,宁小白就双手见血,腰酸背痛,大感吃不消。
可是大舅妈仍在劳作,他也只好继续。
因此陪伴了一阵,他又发现一个早已听说的小事。
那便是大舅妈的口中,其实不时会有一些轻声的自言自语冒出来。
说的什么,在他刻意留心下,也能听个七七八八。
它们很是五花八门,颇显断断续续。
不是将大舅和小国挂在嘴边,就是说村里邻居的家长里短,也包括他和老爸;再就是一些宁小白根本不知道的琐事;最后,还有一些莫名其妙的话……
总体来说,这会都是一些不会令人感觉不开心的过往小事。
或者无中生有之语。
宁小白一直边拔草边偷听,中途没打扰过她。
不知拔了多久,可能半个小时,大舅妈总算停下拔草。
宁小白是扶着腰,挪着腿回到屋廊下的。
大舅妈应该没注意到他的状况,直接就去水井洗菜了。
宁小白就着厨房里的一盆洗碗水,将手清洗干净,这便回到床上躺下。
他不得不歇一会。
“你怎么不去水井洗个手?呵,这又躺下了?你可真是懒得可以……”
躺了没多久,宁小白就听见大舅妈在门口说话。
“大舅妈,我手洗过了,你看。就是两条腿还有点疼,但只要躺一会就好了……你不用管我的。”
宁小白赶忙坐起身,伸出双手,窘迫地解释道。
此时,他就像一个犯错的小孩,不愿面对冷面的父母。
更想要得到父母表扬。
当然,独自面对大舅妈,宁小白心里不免很是忐忑,生怕会被撵出屋。
好在,似见宁小白的双手很干净,大舅妈居然没有过多“追究”。
她一边掩起房门,一边好似自语一般地说道:
“在屋里睡一觉也好,免得成贵中午推来推去,不肯来这里吃饭……”
宁小白闻言,霎起不愤。
这事他是知道的。
老爸老妈说,既是因为外公为大的缘故,也算是为了不给大舅家添麻烦,所以每年回村,他们都会在小舅家吃住。
到了大舅家,他们也只是短暂坐坐。
就比如这次,老爸居然只在昨天下午,在院前站了片刻。
之后再没来过。
这可不好。
可见,老爸老妈的做法,分明有点反效果。
“大舅妈,大舅和小国上哪去了?”
门虽掩上,宁小白还是追问了一句。
等了一会,大舅妈的声音总算回道:
“他们一早就去采蜂蜜了,不过应该快回来了。”
……
宁小白看见蜂蜜的时候,已日上正顶,到了饭点。
他居然又睡着了,而且睡得很沉。
为什么这么贪睡呢?
他心里一点也不想这样的……
蜂蜜将一个大肚的水果罐头罐装了大满。
看上去,它的颜色有点浑浊。
但铁盖子打开的时侯,一股混合的花香味,当即逸出,分外扑鼻。
小国表弟在床边满脸期待地捧着大肚罐,极力让宁小白尝一尝。
宁小白只好从床上下地,然后拿食指往罐口蘸了一点蜂蜜,送入口中。
不出意外,蜂蜜浓稠得很,也甜得很。
不过,接下来,宁小白一点也不想接下这一罐蜂蜜。
它的得来太不容易了。
大舅和小国父子俩是一大早便出发,走了很长的山路,又爬了一处很高的山崖,然后费尽千辛万苦,才从岩缝里采出这么一大罐外加一小罐野蜂蜜。
仅小国原本光滑的脸皮上,此时不仅多了一条细长的血色口子,还有不少于三个红肿的大蛰包。
至于他身体其他部位,还不知有多少小伤。
“哥,这可是好东西,你快收好。”
宁小国将大肚罐再往宁小白身前推了推,继续眉飞色舞道:
“我还要去喊小姑父吃饭呢……今天我家可烧了很多好吃的哟!”
“我……”
宁小白抬起的双手,顿觉无处安放。
正考虑说点什么拒绝的话,才不会寒了小国一家心意的时候,玻璃罐却已经被塞进他的怀中。
“哥,我妈说,蜂蜜要放在阴凉处保存,千万莫见阳光。你暂时还是放回盆里比较好……我先走啦……”
说完,宁小国就跑出了房间。
脸盆就摆在床边的小桌上。
里面的半盆水,应该是泉水。
的确很凉。
有些惊手,一定是那井水。
宁小白没有直接将蜂蜜罐放进水中,而是搁在桌上。
先掬了一捧手,狠狠地搓了把脸。
一股较浓的肥皂味,当即被他嗅到。
果然是井水,听说只有早上的清澈井水,才几乎闻不到肥皂味。
不过此时,宁小白也无心思计较异味了。
嫌搓一遍不够,他又将整张脸扑进盆里。
憋了半天气,直到实在憋不下去时,他才将鼻息浮出水面。
接着,将蜂密罐放入盆里,擦干桌子上的水珠,又对着墙上一块不规则的镜子,收拾了一下仪表,宁小白这才走出屋子。
他的腰不酸了,腿也好了一些,倒是心底越来越无法平静。
……
厨房里,两道身影在忙碌。
大舅妈坐在灶下添火,大舅则在灶头炒菜。
这一幕,宁小白依然很清楚原因。
大舅妈平时会烧饭,而且烧得也多。
但听说她烧出来的饭菜,实在随缘。
咸点淡点都算好的,生点熟点才是重点。
吃夹生饭,是大舅家的常态。
所以此刻,大舅亲自下厨,宁小白一点也不奇怪。
比如早上的面条,他已猜出,定是大舅的杰作。
不过,大舅的手艺在老妈的口中,也不如何。
这是没有办法的事。
半路掌勺,能有什么造化?
“小白起来了,你饿不饿?”
灶台前的大舅一看见门口的阴影,就第一时间发现了宁小白的到来,他那一张严肃的黑脸上,霎时挂出笑容问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