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面卷饼，不加蛋3毛，加蛋5毛，所有的配菜和酱料都能加！”苏晓婧笑眯眯地答道。
女老师看了一眼，见两人虽然衣着破旧，但是洗得干干净净，那工作台也是擦得一尘不染，所有的配菜和酱料都分别盛放在不同的碗里，白的白，绿的绿，看起来清清爽爽。
当下便点点头，爽快道：“给我一个加蛋的，不要葱，其他都可以，要快！”
“好嘞！”苏晓婧欢快地应了一声。
她按对方的要求，麻利地卷好一个饼，用油纸包着递给她。
女老师一手接饼，一手从兜里摸出5毛钱递过去。
苏晓婧说了句稍等，从餐车下方拿出个空罐子，示意女老师把钱扔进去。
女老师更满意了，苏晓婧不直接用手接钱的行为，无形中又给她拉了一波好感。
“白老师，这饼味道怎么样？”人群里有认识女老师的，见她吃得香，忍不住开口问。
“唔....还不错。”白老师咬着卷饼，一边含糊不清地点头，一边大步往学校赶。
见有人开了头，围观的人便不再犹豫。
“给我一个加蛋的。”
“我要两个不加蛋的。”
“能不能给我加两个蛋？我可以加钱......”
......
苏晓婧不慌不忙，一边招呼客人，一边利索地将几张饼同时铺开加热。
吴翠芳也快速将最后一口饼塞进嘴里，赶紧过来帮忙。
卷饼这个东西，不同地方的人有不同的吃法，其中以卷上卤肉的吃法最受欢迎。
可惜现在的猪肉不好买，而且成本太高，大多数普通人根本负担不起。
苏晓婧另辟蹊径，就着现有的材料，只在卤水里加入一小块五花肉，借了一点肉味，再卤制豆皮，海带等素菜，吃起来味道整体提升一个档次。
尤其是豆皮，豆制品本身就是所有素菜里，口感和味道最接近肉的存在。
浸饱了卤汁的豆皮，又香又鲜，咬一口说不出的满足，比起直接吃肉也不差什么了。
再加上土豆丝的酸辣，黄瓜丝的甜脆，以及煎蛋的鲜香，真是好吃到让人说不出话来。
一些本来还嘀咕着嫌贵的人，在咬下第一口后，都闭上嘴，默默加快了咀嚼的速度。
苏晓婧和吴翠芳配合默契，沉浸在生意的繁忙和喜悦中，全然没有注意到，此时人群里有一双眼睛正盯着她们，露出不可思议的目光。
“晓霞，看什么呢？快迟到了。”
被同伴吴春梅推了一下，苏晓霞才从震惊中回过神来。
她没看错吧？
那不是已经分家出去的大伯母和堂妹苏晓婧吗？
她们怎么会在她校门口摆摊卖饼？
一整个上午，苏晓霞上课都有些心不在焉。
她想得比较多，一方面，她不想让人知道校门口摆摊的两人跟她是亲戚，她觉得丢人。
前几年，到处都还在抓资本主义尾巴，投机倒把的罪名一旦被证实，轻则批斗，重则坐牢。
这两年稍好些，小商贩不会再被抓去批斗，但也仍是大家眼中不光彩的职业，她自诩是未来的大学生，羞于与这样的人为伍。
但是另一方面，她又心痒难耐，既好奇那个卷饼的味道，更好奇大伯母她们是不是真的能从中赚到钱。
这样的情绪，在中午吃饭的时候达到了顶峰。
这个时候的学生基本都是背着粮食去上学，人人都有一个学校统一发放的铝制饭盒，盒子底部刻着一中的标志和不同的编号。
学生们提前把粮食淘洗好，装进饭盒里，会有食堂的阿姨统一收去放蒸笼里蒸。
到了吃饭时间，大家找到自己的饭盒，就着从家里带来的咸蛋、榨菜什么的，就是一餐。
午间，苏晓霞照旧从一大堆饭盒里找到属于自己的编号，她用袖子包着手打开，热气瞬间蒸腾开。
“晓霞，你今天又吃红薯啊。”
吴春梅凑过来看了一眼，撇撇嘴，她自顾自打开自己的饭盒，咸鸭蛋就着白米饭，吃得喷香。
苏晓霞咬咬唇，眼里闪过一丝羞恼。
苏老太对孙女一向吝啬，她的伙食一多半都是红薯，导致她现在一看到红薯，就感觉胃里烧得慌。
她没什么胃口，一小口一小口慢吞吞地咬着。
这时，一股霸道的香气从旁边传来，引得她不自觉地偏头看去。
只见身穿枣红色呢子外套的女生，正捧着一个热气腾腾的卷饼，一脸陶醉地往嘴里送。
咕咚—
吴春梅咽了一口唾沫，艳羡地看着女生手里的卷饼，觉得自己的白米饭都不香了。
“杨娇娇，你这饼好吃吗？”吴春梅问道。
“好吃，我就没吃过这么好吃的饼子！”杨娇娇大力点头，毫不犹豫地给予肯定。
“你在哪里买的啊？”这时又有个女生问道。
“就在校门口啊，我今天走得急，忘了带午饭，就想去外面看看有什么吃的，可不就看到了。”
这下吴春梅坐不住了，她和那个女生对视一眼。
“走？”
“走！”
两人默契地同时收起饭盒，匆匆向校门口跑去，至于为什么吴春梅没有叫上苏晓霞。
呵，那还用问吗？
天天红薯当饭吃的人，有那个余钱买饼吃才怪呢，可别到时候还要给她分一半，那就亏大了。
苏晓霞脸色阴沉，她盯着两人携手跑走的背影，啪地一下盖上自己的饭盒。
一中食堂里发生的一切，苏晓婧自然是不知道。
她和吴翠芳这会正忙得不可开交，天知道大中午的怎么会突然多出这么多学生来买卷饼？
她们知道一中的学生中午会自带午饭，原本的计划是早晚出摊，谁知道中午正准备收摊的时候，突然有个女生来买了一个卷饼，不多时，又接二连三地有人来，一个中午就把预备着晚上要用的食材给清空了。
两人将餐车收拾好，躲在柴火间将今天收到的钱数了又数，吴翠芳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一个早晨加中午，她们卖了四十八个卷饼，刨除成本，净赚7块2毛钱！
吴翠芳觉得脑子晕乎乎的，这还只是第一天出摊呢，如果按这个势头下去，一个月岂不是能赚两百多元？
天啊，现在正式工一个月工资才40来块，她和晓婧简简单单摆个摊，竟然能抵得上四、五个小叔了？
吴翠芳难以置信，苏晓婧却是毫不意外。
论八十年代做什么来钱快，摆摊无疑是其中门槛最低，风险最小的一个，重活一世如果连这个都不知道，她就白活了。
将东西锁好，苏晓婧一看天色还早，索性拉着吴翠芳进了供销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