乔月瑶进屋的时候发现孟东杰变了位置。“你怎么换地方了？”
“起来，动了动。”孟东杰表情微微变化。
“你这刚躺了一天，乱动什么。你什么事儿不等我回来弄？怎么就自己乱动？”乔月瑶掐着腰一脸怒气。”
“别生气…我，我上了个厕所而已。”
一阵沉默…这事儿的确不能等她。
“你自己去的？你能下地了？”乔月瑶有些不可思议。
“是老伯帮我的。”
没必要再追问细节了…这个话题略有尴尬。
今天的早饭是玉米糊粥，今天没有野菜团子了。老太太从一个灰色坛子取出个形状像萝卜又不是萝卜的东西，切成一条一条的吃起来还挺脆，拌上葱花香菜味道独特。就是口感有些略咸。
虽然孟东杰一再强调，感觉自己好了很多了，但乔月瑶依旧是不敢让他自己坐着吃。还是把头垫在她腿上，一勺一勺喂着。
“你说，那伙人是什么来路？”
“不知道，老板这两年一心经商。已经很久不过问帮会之间的事了。应该不会是最近得罪的人。”孟东杰压低着声音。
“你知道这个地方是哪里吗？咱们还找得回去不？”
“坠崖的地方我是可以知道个大概地点的，老板派我出差也会经常走那条路。所以车子才往那边开。但是你拉着我走了一夜，这个地方又是个山村。现在这里是哪我也不清楚了。”
“你说，他们不会…‘死要见尸’下到悬崖底下吧找咱俩吧？”乔月瑶停下了手里的舀粥动作，低头盯着孟东杰。
孟东杰继续压低着声音问：“怎么突然想起了这个？你是怕连累两个老人吗？咱们不能在这久住，要不然我也打算跟你商量，我感觉我能做简单的活动了，明天咱们就离开这。”
“你的伤…我实在是害怕。再养养吧，再过个一两天。”乔月瑶总是下意识的给孟东杰试体温。
孟东杰攥住搭在额头上的手，轻微动了动头表示自己不烧了。声音压的更低了“我看这伤，一天两天也不解决多大的问题，待久了惹来麻烦就更不好了。听胖大娘说话的意思山下应该住着不少人家。实在不行到了下面咱们在想办法。万一山下要是有车或者有镇子，那咱们就更方便了。”说完又瞟了一眼东屋的方向。
“嗯，好吧。”乔月瑶心领神会，不再继续往下说了。
吃罢了早饭，乔月瑶又跟着胖老太太出去打猪草。土屋侧方的山角也有条小河，看来这里的每一条河流好像都是向瀑布里汇聚的。胖老太太翻出了个绑着竹竿的网鱼兜，指挥乔月瑶捞鱼。但这山里的河水真的太凉了，简直就像是冰锥刺在了骨里。乔月瑶帮着捞了左一桶右一盆还不算完，瘦老头看桶里装满了就拿小车往回推，盆里若是满了就往桶里倒。土屋有两个大水缸都被倒得满满登登，胖老太太心满意足的笑着回来。等从河里出来的时候，乔月瑶都打起了筛子。冻得她从脚趾尖红到了小腿窝。
一上午都忙着捞鱼，小炕墙已经不太热了。乔月瑶转身又出去点火，烧了两把柴。这几天这乔大小姐烧柴点火的技术娴熟了不少。都忙完了才打了点热水回西屋。
孟东杰听着屋外叮叮当当，由于身上套着夹板没人扶着坐不起来。等乔月瑶回来才发现她几乎全身都湿透了手脚通红。
“你怎么了？掉水里了？”孟东杰有些紧张。
“没有，帮着捞了些鱼而已。”
孟东杰想起了这整整一上午，屋外水缸断断续续的水声，心说这是给捞了多少啊？表情很是凝重，一皱眉心中大为不悦。
乔月瑶看出了孟东杰心思，用手指抹开孟东杰皱起的眉头。“咱俩住在人家白吃白喝的，干点活也不过分。老人家年纪大了下水不方便，想多存一点也没什么不对。”
孟东杰用力往墙上贴了贴，拍了拍土炕：“来，你上来热热手脚。”
乔月瑶却突然有些扭捏：“你…你转过去。”
“啊？”声音太小，孟东杰没听清。
“你啊个什么，我说…我衣服湿了，你转过去。”声音大了不少，这语调也有些恼羞成怒的成分，这回孟东杰听清了。
由于侧不过身，孟东杰只能尽量把头扭了过去，但实在太别扭“你还是给我个东西蒙上得了，这太难受了还不管用。”
一条带着玫瑰香味粉色的蚕丝帕子叠了两层，盖在孟东杰眼睛上。上等的蚕丝盖在脸上柔柔软软的，帕子上的香味好闻的很。闻着玫瑰香，耳边是布料摩擦和衣服掉在枕边的声音，这难免让孟东杰有些心猿意马。
不一会一个人凑了过来，挤在孟东杰身边。双脚伸进孟东杰肩下的瞬间，凉的他一激灵，同时帕子被人摘了下去。
乔月瑶换回了她自己的白色衬衫，也不知道她什么时候给洗得很干净。阳光透过窗纸，暖色的光照在乔月瑶白皙的脸上，美得让人不敢直视。
乔小姐披着还没干透的黑发，高挽着袖子赤着小腿，蜷坐在孟东杰身边。孟东杰这一刻仿佛闻到了乔月瑶身上那甜香的玫瑰味道。那是他们第一次见面，他抱着她时闻到的那个味道。只记得那天抱着乔月瑶的那一瞬间那个香甜的味道弥漫在脑子里。
一夜都未散…
孟东杰很怕乔月瑶坐的太贴边掉下去，于是抬起肩膀压在乔月瑶脚上。同时伸出右手想圈住乔月瑶，但在指尖即将触碰那柔软腰枝的前一刻停了下来，捻了捻手指还是依旧规规矩矩地把手腕搭在了炕边，身体尽量往墙上贴。乔月瑶没有发现孟东杰压抑着炽热的目光，她只是自顾自在那平坦而结实的胸口上叠着香帕。
孟东杰见她叠好帕子后，才轻声问：“手冷吗？”
“还行吧，就是脚冻得厉害。手…一会再说吧。”乔月瑶四处看了看，炕墙太小实在没有地方再暖手了。
“放进被子里。”孟东杰掀开胸口上的被子角。
“太凉了，你身体都还没好。”
“我身底下有热源，没事…”孟东杰把手伸了出去，拽着乔月瑶泡得发白的小凉手放在衣服与被子中间。
温暖炽热与安心交织在一起，让乔月瑶不知道什么时候居然蜷缩着，靠着窗台睡着了。兴许是起的太早睡，兴许是忙的太累。这一觉居然用这个别扭的姿势睡到了过晌。
乔月瑶睁开眼睛低头看孟东杰也在熟睡。动了动被压麻了的脚，孟东杰的手赶紧护了上来。
“嗯？你没睡着啊？”乔月瑶又晃了晃快僵住的脖子
孟东杰睁开稀松的睡眼，喉咙里传出略微沙哑的沉笑，抬起胳膊略微伸了伸。这显然是睡着了…
“你怎么知道我醒了？”乔月瑶满脑子的问号。
“刚刚你脚指动了一下。”孟东杰紧贴着墙，很显然这个姿势也不舒服。
“哦…”向窗外望去太阳已经转到另一边，不对着窗户了。
乔月瑶下了地，用力舒展着身体，穿着孟东杰的大鞋去厨房找吃的。
锅里有些清汤面糊，已经凉成了一坨。瘦老头和胖老太太坐在门边的石头上，还在收拾着上午捞回来的鱼。开膛破肚清水洗净，然后悬挂晾干，已经处理了不少。取出的鱼内脏被扔在不远处的鸡窝附近，几只小鸡稀里哗啦的往过冲。
扶着孟东杰站起来走了几步路，乔月瑶感觉他的确好了不少。肋骨上的大片淤青也退散了很多。
又抱了一捆柴火烧水热面糊，别看面糊不顶饿，可活还得照样干。下午又是劈柴又是搬石头又是垒鸡窝，直到天黑了胖老太太才放话吃饭。
晚餐还是面糊…
乔月瑶磨得手都破了皮，腿在垒鸡窝搬石头的时候给磕破了。胳膊也被树枝划得全是血道子，狼狈不堪…
进屋之前乔月瑶把卷起的衣袖裤腿全都放下，盖住受伤的地方。两人边喝着面糊边商量明天启程。
乔月瑶趁着天还没黑透削了个长树杈，又翻出之前编的绳子，把拆下来的布条缠在小枝丫的上，做了个临时的拐杖给孟东杰拄着。有了支撑力，他行动也能方便些。
夜里厨房又传来叮叮咣咣的声音，大概是胖老太太又在倒腾鱼。
因为明天要出发，乔月瑶又累了一大天。两个人一个炕上一个地下，睡得特别熟。
清晨，胖老太太早早的叫乔月瑶起床，乔月瑶本以为又有什么活没干完，没成想却是胖老太太端来了两个包子和一碗鱼汤。
乔月瑶赶紧洗了手，一瘸一拐的端了过来。挽起的衬衫袖子露出胳膊上猫抓一样的划痕，孟东杰又皱起了眉头沉着脸，眼睛通红。
端到孟东杰身边，刚要把他架起来。孟东杰却伸手示意她走进些，有话讲。
乔月瑶眨着细长的丹凤眼，低声问道：“怎么了？”
孟东杰还是摆手让她近些，乔月瑶俯身又凑近了些：“怎么了？”声音更轻了。
孟东杰低下眼角，思索了片刻轻声道：“是这样，你看咱们在人家连吃带住的。呃…这山里人家的生活异常艰苦。你看…”孟东杰用手比划了个圈，示意这家人简直是一贫如洗。
乔月瑶点头，孟东杰沉吟了一下又说道：“老伯和胖大娘他俩年纪大了，生活实在是不容易。这包子呢虽然好吃，但咱们啊…不能吃人家这好东西。你去看看这厨房有没有馒头，咱俩把包子给人家留下。这年轻力壮的吃馒头就行了。”
“给你留下一个吧，要是有馒头我吃馒头。”乔月瑶端起破碗就要走。孟东杰赶紧伸手拉住她衣襟：“小月…别走别走，你听我的。就算是…你看人家救了我一回，这走了之后都不一定能回来报恩。这也是我的一点心意，你就算帮我个忙。”
乔月瑶看了碗里的包子，想了想：“那…好吧。”
“那你轻声一点啊，别让胖大娘发现。还有你可别偷吃啊。”孟东杰低声嘱咐着。
乔月瑶白了他一眼“哼”了一声，表示不屑。探头探脑，走了出去。
胖老太太依旧坐在院子的石板上洗鱼，老头在河边打水。
乔月瑶小心翼翼地掀开锅盖，一股面香扑鼻而来。这锅里包子馒头还真不少，把包子放在包子堆里，又挑了两个小一点的馒头扔在碗里。盖好锅盖，蹑手蹑脚的走回房间。
一进屋就看见孟东杰一脸无辜的看着自己：“怎么了？”
“那个…我不小心把鱼汤给打翻了。它离我手太近了，我没看见。”孟东杰伸出修长的手指，用指尖指了指地上的碎碗。
“好不容易有点好的给你补一补，还让你给干翻了。干啥啥不行，受伤第一名，像个大笨熊…”乔月瑶看着地上的鱼汤很是心疼。孟东杰也不说话，只是一脸人畜无害的盯着那个气得撅着嘴的人，呵呵傻笑。
乔月瑶一脸无奈地搬起小凳子坐在孟东杰手边，掰着馒头块一点一点喂给他。刚吃了两块孟东杰又开始咯咯闷笑。
“你笑啥？”乔月瑶被他笑的有些懵了。
“太…太干了弄口水喝吧。”孟东杰喷着馒头渣，笑的更大声。乔月瑶叹了口气，也跟着傻笑。
鱼汤变凉水，苦不堪言…
也不能走这么早，大概中午出发。因为山里潮湿，尤其是早上湿气更重。孟东杰怕路上的石头滑腻，所以只让乔月瑶收拾着行李。
说来，其实两个人也没什么行李…
“喂…偷几个咸菜干路上吃。”孟东杰指了指墙上的干菜，轻声说道。
“不要…”乔月瑶甩着头，像个拨浪鼓。
孟东杰以为她又要大发怜悯善心，却听乔月瑶嘟囔着“味道不好闻，还那么咸。要是肉干鱼干还行…”
好说歹说最后孟东杰才以咸菜干炖野猪肉是绝配的借口，说服了乔大小姐。勉强抓了几根，很嫌弃的放在包袱里。怕漏了味道，又用仅剩的油纸包了左三层右三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