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絮上混合着两股精神力, 偏偏，他都很熟悉。
卫亭笑了笑，两指捻了捻, 发现打不开后松开手, 放任柳絮飞去。
看它往前飘了一段距离后，卫亭双手插进卫衣兜里，抬腿慢慢跟在它后面。
拐弯、直走、拐弯……登上东城墙。
辽阔的平原上，尘沙漫天，人头翻涌，密密麻麻的尸潮一眼望不到边。
城墙下, 无数低阶丧尸疯狂往上叠, 沿着墙面, 叠起几十个上小下大的尸山。
火系异能者掩在垛口后，对着尸山底部轰出一个个火球, 火球很快从底部燃上整座尸山, 高温燃爆下，一时响起无数油脂的噼里啪啦声和尸嗥声，城墙上腾起挥之不去的焦烟。
一座座尸山塌下去, 立刻又有无数尸山叠上去。
水系异能者凝出一根根柱子大的冰锥射向平原，雷电系异能者轰出一张张电网，阻断补充上来的尸潮。
城墙上，卫亭一级一级踩着石砖, 目不斜视地跟着那团柳絮往前走, 完全没将身侧与他平齐的尸山放在眼里。
偶尔有几个丧尸从山尖跌到他脚边, 来不及动作就被几步一人的守城者击杀。
柳絮飘进城楼门, 在面色凝重的乔卉身旁停下, 林逸站在乔卉身后当副手。
乔卉刚换下一批人, 调上另一批异能者，就见到卫亭嬉笑着站在她身侧，面色一冷，“你怎么才来？！立刻去——”
卫亭食指放在唇边，“嘘。”
柳絮放出莹莹白光，就要在乔卉面前展开——
“好了，我知道了。”卫亭轻笑一声，伸出手掌，一把将信纸揉成团捏在手心，借势挥了挥。
来不及反应的林逸被一掌轰出城楼外，朱红色的镂空木门“啪”一声在他眼前合上。
几道结界落下，卫亭敛起笑意，“说吧，物资在哪？”
乔卉冷声，“你是为了城中的物资来的？”
“不是，是你们带我回来的呀。”卫亭像听了一个笑话一样，忍不住笑起来。
被那个人击落后，他在暗不见天日的密林里躺了五天，全身上下没有一处是完整的，秃鹫围着他转来转去，也不等他断气，就一口一口啄食他身上的腐肉。
直到有人窜进密林，赶走他身上堆成山的秃鹫，将他带回来。
对于那个人，他到现在，都充满了感激。
要不是他，他怎么会在等死的每分每秒，还琢磨着将每一种异能都用到登峰造极。
乔卉很冷静，在脑中飞快捋清思路，跟他对峙，“既然一开始就是奔着物资来的，为什么后来改变心意，要加入我们，还帮我救治患者？”
“想多玩一会儿而已。”卫亭很认真地看着她的脸，很认真的回答她，仿佛透过她看向另一个人。
乔卉眯了眯眼，“既然这样，你也别做梦了，就算你杀了我，我也不会告诉你物资在哪儿的。”
“你会告诉我的。”卫亭笑的很浅，挥了挥手，城楼内一排雕花木窗啪啪打开。
“好好看，看清楚，你不仅会告诉我，还会求我把物资带走。”
乔卉咬着牙，捏着拳头走到窗边，往城内看——
街巷上凭空出现无数丧尸，遇人就咬，有秩序的内城瞬间陷入一片混乱。
就连紧闭的屋内都响起无数惨叫，鲜血一道道喷上窗棂，过不了多久，门窗从室内捅破，几个片刻前还是人的丧尸从屋内游荡出，开始袭击街上没有异能的普通人。
这个时候，大部分异能者都被乔卉派上城墙守城，只有小部分留在城内维持秩序，几条街巷一个异能者，根本守不住内城。
外城，几座尸山尖尖的头已经高过城墙，异能者来不及击溃山底，山顶的丧尸就像蚂蚁一样密密麻麻跌进城墙里。
腹背受敌。
乔卉转头看着卫亭，眼睛通红。
卫亭平静地回望过去，眼神毫无波澜。
“N行总行地下金库，J行分行保险库……”乔卉一边说，眼泪忍不住掉下来，她狠狠擦去，继续报出剩下的几个物资埋藏点。
“不止。”卫亭背对着她摇了摇头，叹了口气，指腹慢慢摩过石柱上的浮雕。
“剩下的，在我的空间里。”
“很好。”他转过身，右手虚空探出，将街上作乱的丧尸通通收回空间里。
“接下来，麻烦你跟我走一趟。”
*
乔叶瘫在沙发上，拿抱枕捂住自己的头。
憋气憋到快要爆炸的时候，抱枕被一把扯开。
乔叶看大莲花经过，将她身侧几个抱枕通通没收，叹了一口气，继续看下去。
N行、J行、Z行……犹如蝗虫过境，颗粒不剩，卫亭挥挥手，将所有的物资收入空间。
然后，不出她所料，卫亭带走了乔卉。
看着两人在屏幕上原地消失，乔叶叩了叩平板，“小苍耳，你看看他们去哪儿了。”
屏幕上瞬间浮现风驰电掣的景物，速度越来越快、越来越快，到最后画面卡成一帧帧的。
小苍耳挠了挠头，“速度太快了，追踪不了，轨迹在往沿海来。”
是要带乔卉回海岛基地吗？
乔叶抱着平板站起来，一边思索一边往屋外走。
大莲花正在屋外给植物浇水，等到水桶里没水了，他直起身往回走，突然晃了晃，栽倒在草坪上——
乔叶一惊，连忙奔过去，矮身蹲在他身侧。
他闭着眼，眉目出挑得宛如一幅画，太阳光下，羽扇似的睫毛在眼下打上一圈阴影。
随时随地都能睡吗？
乔叶没好气的想站起来，发现自己的精神力像开了闸的洪水一样在飞快流逝。
躺在地上的人倏然睁开眼睛，眼睫根根分明，看见乔叶，浅色的瞳孔里漾起一点笑意，一手环过她腰侧，一手掌住她的后颈，将她往下压——
鼻尖抵着鼻尖，四目相对，身下的人轻笑了一声，将头埋进她颈间，深深吸了口气。
什么情况？
精神力还在不断流逝，隐隐要跌破SSS，乔叶懵圈的想站起来，身下的人脸色骤变，彷如罩上一层寒霜。
乔叶被他一把拉起、掩在身后，顺着他寒冰似的眼神望过去——
几步开外，卫亭手指抵住鼻尖，“好可惜，被识破了，差一点就要成为SSS了。”
乔叶凝神感受了一下，三个人的精神力等级现在是一样的！
月限莲，SS 。
乔叶，SS 。
卫亭，SS 。
乔叶晃了晃身前人的手腕。
“刚刚，我被寄生了。”他反手圈住她的手腕，冷冷道，左手放出一圈圈涟漪，像蚕茧一样团团围住那个寄生者。
蚕茧正要收束绞杀时，卫亭笑了一声，伸手往空间里一探，拎出一个昏迷的人来。
跟她一样的身高，七八分相似的眉眼。
乔叶连忙跳起来，伸手压下月限莲的手臂，阻止他的动作，“等一下！”
结成茧的涟漪纷纷疏散，月限莲收回手，看向她。
“她不能死。”乔叶抬头看向他轻声说道，“这个世界，谁都可以死，只有她不行。”
卫亭打了个响指，打断不远处的两人，“你果然很关心她。”
“一开始就想带你回基地的，但现在，恐怕是不行了。”
“既然这样，换你来找我吧。”
卫亭卡住手中人的脖子，轻声笑道，“一定要，早点来啊。”
*
乔叶喉咙发紧，几乎说不出话来，眼睁睁看着卫亭挟持着乔卉原地消失。
用不了多久，两人就登陆了海岛。
乔叶双手紧握成拳，抵在下巴上，像个石雕一样看着画面里的两人开始登岛检验程序。
入关处，卫亭伸出手臂，手腕内侧往终端机器上刷了一下，关卡滴声鸣叫后自动打开。
乔卉脸色苍白，似乎是刚刚被弄醒，跟在卫亭后面，看着重新闭上的关口不知所措。
卫亭见状，伸手戳了戳岗亭的玻璃窗，示意里面的人，“新来一个。”
岗亭里出来一个眉目略显花白，但精神矍矍的老年人。
他身上黑色的制服笔挺，手上拿着一台机器，对着乔卉和蔼笑道，“又一个小姑娘得救了啊。”
他示意乔卉伸出手，露出手腕来，“在这里植入一个门禁卡，表示忠诚，以后就是海岛住民了。”
乔卉往后退了一步，狐疑道，“门禁卡表忠诚，这是什么说法。”
听完她的话，上一秒还和蔼可亲的人忽然变了脸色，生怕她再说出什么胡话来连累他，不由分说地拉起乔卉的手，机器往她手腕上一贴，植入一个绯红晶片，“好了，进去吧，非必要不出岛，离岛需报备，否则会被系统抹杀。”
说完，又往乔卉手上拍了一本小册子，“全部都要背下来。”交代完后就顾自钻回了岗亭。
乔卉摸了摸手腕，一点异样都没有，仿佛刚刚植入的是生理盐水。
她拿起那本小册子，看了一眼扉页——《海岛住民生存守则》，往里翻了翻——
守则1：叛岛者，抹杀。
守则2：每日贡献值不足100点者，于当日晚八点抹杀。
守则3：海岛容量三万人，按贡献累积值排名，排名超出三万，送入集中营。
守则4：集中营内劳作三天后，排名仍未升至前三万名者，视为志愿献身尸坑。
……
卫亭敲了敲玻璃，示意乔卉进来。
乔卉没合上册子，将手腕往终端上一刷，关卡滴声鸣叫后打开。
海风很大，乔卉拢了一把吹乱的发丝，心惊肉跳地继续往下翻册子，问道，“刚刚的晶片是什么东西？”
“尸血。”
乔卉怀疑自己听错了，顿在原地，抬头看向卫亭，“你说什么？”
“尸血。”
卫亭又回答了一遍，海风吹来，灌进他宽大的卫衣里，像涨满的风帆。
海鸥飞过，蓝色的天光混着海水晃动的光影落在他身上，卫亭转了转手腕，笑得云淡风轻，“取不出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