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好还是决定住酒店。一是她刚回国,并没有什么朋友,二是她不想回家。反正她酒店也住惯了,所以她早早地就定好了桐城最好的酒店,她从不亏待自己。
桐城可以说是江好的家乡,她在这长大,在这念书,直到大学毕业后出国。这一出国就是四年,期间没有回来过。要不是这次她的父亲生病,状况不太好,说不准她还在法国。
她本就不想回来。江好接到家里那个人电话的时候,第一件事情不是担心,而是自己又要花钱。说她没良心也好,说她冷漠也罢,江好就是这样。她当那个生理学上的父亲为提款机。虽然这些年在国外她已经可以自己挣钱,但江好不嫌钱多。
给多少,她就收多少。总之,来者不拒。
江好下飞机的时候正好下雨,她在机场等车,电话铃响了:“喂,你好。”江好一边推着行李一边接电话。
“糖糖,是我,”电话那边传来明显的咳嗽声,时不时的,有些刺耳。
“我知道,”江好放好行李在路边等车,下雨了,天有些冷,她裹紧大衣,“有什么事吗?”她自认为自己脾气已经好了很多,语气已经算得上友好。
“你到了吗,我和你妈......”
“到了,”江好打断他说话,“还有什么事?”
“那要不要我让司机来接你,家里人都在等着你......”
“不用,”江好看到车来了,语气冷淡,“我住酒店,还有,别往自己脸上贴金,我哪儿来的什么妈,我妈死了。”
说完,江好就挂了电话。司机帮她把行李搬上车,雨也下得越来越大。又是下班高峰期,路上很堵,车子走走停停。车里有些闷,江好开了一点窗透气。
江好深吸一口气,像是濒死的鱼,肺里快要爆炸。
莫名有些烦,江好觉得那家子真他妈没有一个是人。
桐城天气就是这样,雨天多,阴冷,潮湿。
这么多年了,江好还是不喜欢这样的天气,也不习惯。
真他妈的不是人。江好开始埋怨那家人。什么时候不好,非要现在通知她。不知道又要浪费她多少精力和时间。
死了就死了呗。江好懒懒靠在后座想,反正人注定会死,早死和晚死也没什么区别。就像在她眼里早睡和晚睡也没什么区别。
车子停了好一会儿,终于往前走。
江好靠在后座有一搭没一搭刷着手机上的消息,还是那几条,江好盯着那几条,好似能够看出个花来。
已经快十二月份,天很快黑下来,好像电影的终极谢幕。江好已经有些困。她双手环抱,整个人裹在大衣里,开始补觉。
天知道她作息时间并不规律,飞机上睡不着,撑到现在已经是极限。车子摇摇晃晃,更让她昏昏欲睡。
雨势渐渐小,桐城的雨总是有一阵没一阵。
江好一点都不喜欢。
正睡得熟的时候,车子“砰”的一声,撞上了什么物件,也把江好吵醒。江好只迷迷糊糊听见一阵刺耳的声音。
死人了?江好的第一反应是这。
司机已经下车查看情况。江好打了个哈欠,看着前面理论的两人。
挺和平的。江好瞥了一眼,应该没她什么事。果然,一会儿,司机就过来向她解释情况,大概就是另一辆车想要超车,结果超车不成,反而造成两车碰撞。
司机正常行驶,对方应该全责,监控也看得到。本以为两人还要掰扯掰扯,没想到对方很爽快,大概意思就是问司机要多少钱。
司机是个老实人,平常就靠开车维持家里的生计,也没多要,只要了基础的修车钱。
这样的意外情况江好也理解,但还是耽误了她的时间。
“算了,”江好皱眉,看着司机不断道歉的样子,江好也不好再说什么了,“你先把我送到酒店吧。”
但她其实已经很想骂人了。
然后司机给她来了句:“车坏了。”
江好的性子就藏不住了。
“走不了?”
“对,应该是走不了了。”那司机大概是真的抱歉,不断跟江好道歉。
江好已经不想听司机解释的话,她面无表情:“那现在怎么办?”
江好已经下了车,看了情况,损伤严重,不是应该走不了,是绝对走不了。
“不好意思,我可以......”
“不用,”江好表情已经彻底冷下来,“你帮我把行李搬下来。”
“就放那儿,”江好点燃烟,吸了一口,“所有行李全放那儿。”
司机特意看了她几眼,江好都视之不见。几个特大的箱子堵在路边,后边的车子几乎走不了。也只有那一辆。本来两辆车就是狭小的路道发生碰撞,这下东西全堵了,更走不了。
江好就是故意的,她走不了,谁也别想走。
对方车辆显然是赶时间,看到江好指挥司机放好行李,一直按个喇叭不停。
江好倒好,不慌不忙,直接坐在了行李上。
路边的其他车辆早就看到这边的事故,纷纷绕道而行,是以江好堵着的也就那一辆车。
雨虽下的小,但江好穿得薄,里面只一件毛衣搭了裙子。
江好漫不经心,感觉不到冷似的,自顾自漫不经心地抽烟,但其实手指冰凉。
车里的人见喇叭不管用,终于下来。
是个年轻人,刚才那对方的司机。
“这位小姐,不好意思,能麻烦你让一下吗,顺便把这些东西移一下。”说着还看了江好一眼,话里尽是礼貌客气。
“不好意思,我听不懂你的话。”江好转过身,微笑着着说。
“不好意思,”那司机又重复了一遍,“可以搬一下吗?”
雨又开始稀稀拉拉地下,江好看着,还是那副笑吟吟的模样,许久,一字一句道:“不——可——以。”
她甚至又点了一根烟,也不抽,就这样悠闲地任其一点一点燃尽。
那人见她这样,本还想说些什么,就被一句“林易”打断。大概是这人的名字,江好随意扫了一眼,果然是头脑简单,像个智障。
过了好一会儿,那人才又过来,只是脸上不再客气:“这位小姐,请你让开,耽误我们的时间你赔不起。”
“是吗?”江好觉得自己像是听了什么笑话,“那我倒要看看是怎么个赔不起法。”
江好也不再给他好脸色,冷冷笑了声。
“你......”林易没见过这样油盐不进的人,他还想争辩什么,却被后面的人打断。
“碰瓷?”男人略微沙哑的声音传来,却是肯定的语气。
“那我想你碰不起。”强势、冷硬。
江好只觉得自己好像在哪儿听过这声音,但脑子硬是想不起来。想不起来就不想,江好皮笑肉不笑:“这位先生,要说碰瓷也是你碰瓷吧,你的司机技术不好,出了事故,反而还怪在我的头上。”
男人听了皱眉,只说:“你想要什么?”像她这一类的人他见的多了,无非就是一个字,钱。
很好,聪明,她就喜欢这样直白的,但她不是要钱。
“到盛华酒店。”江好也不想和这人有什么牵扯,要求不多,就这一个。
她盯着对面的男人,想看清面容,但却被林易挡住了视线。只是觉得应该身高很高。
看不清就算了,江好歪了歪头,手里把玩着一把刻有银色繁复花纹的打火机,等着对面人的答复。
“可以。”预料之中,看得出来,应该是赶时间,所以才会答应。
江好点点头,顺便指挥林易:“把我的东西全都搬后面去。”
林易都已经傻眼,极度不愿意。
“去。”男人只一个字。
林易这才慢吞吞去搬行李,江好已经自觉坐上了车。她的行李太多,后备箱都装满了还没装完,最后是硬塞进去的,后备箱都没有关上。
又过去了十多分钟,车才发动。
“你倒是自觉。”男人讽刺。
“不用夸奖。”江好不咸不淡回了句。
她本想坐后座,但看到后座的外套就知道已经有人,退而其次,只能坐副驾驶。
一时间,车里谁都没有说话。车速很快,半小时不到,酒店就到了。
江好用人很顺手:“你把东西搬上去。”
“我?”林易指指自己,看自己老板的眼神,就知道又是自己了。
江好却想,不仅傻,还蠢,连人话都听不懂了。
林易只好又帮江好搬了东西上去。所有东西全都搬完,半个小时已经过去。
林易气喘吁吁,脸红耳涨,在一旁等电梯。而江好则悠闲清点完自己东西后,连一句谢谢都没,只给了他一瓶水,就回房间了。
林易此刻心里真的想骂人,是这么想的,也就这么嘀咕了一句。
“神经。”
“你说谁?”江好又突然回来。阴森森的,林易不自觉打了个冷战,他觉得大概是天气的原因。
”你听错了。”林易笑得僵硬。
“哦,那你是说自己是神经。”江好此刻真觉得他神经有病。
林易知道自己不管怎么说都是错的,半晌,只好沉默。
江好也不再纠结,只觉得这人真有毛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