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深殿红枫(1 / 1)

风静静地吹过庭院,带起院内那颗红枫树沙沙地响起,卷起了那些个枝头松落的枫叶,向着近处的窗内飘去。

其中一片小小地红枫被带着春意的微风送了很远,晃晃悠悠地落在了药味弥散的屋子里。梳着双髻,身着青色罗裙的女婢,小心地点燃了屋内角落里的安神香,顺手拾起那片落在地上的枫叶,然后伸手探了探窗外的寒意,轻轻地关上了窗。

捏着那片本该拿去丢掉的枫叶,女婢定了定神。

娘娘自从搬来这偏僻的芷元宫,最常做的便是在庭中枫树下抚琴。但陛下不爱娘娘抚琴,每回听着见着就没有好脸色看,所以娘娘常常拨起弦音,还未等人听清什么,就停下望着枫树或远处的院门发起呆来。

娘娘陪同陛下前往招摇山仙门祭天,为保护陛下,被敌国刺客那带着剧毒的匕首刺中,幸好薛老神医也随驾一同去了招摇山,用高超的医术保下了娘娘的性命。

虽保下了性命,但那刀上的剧毒迟迟未能全部化解开,从被刺后,娘娘再也没能醒来。陛下虽不常来看望娘娘,但会派仙医日日来为娘娘探脉。薛神医每每想出了新的方子,也会前来芷元宫煎药,为娘娘针灸。

不知娘娘还有没有睁眼再看看那枫树的一日。

思及此处,女婢小步走向里屋,绕过床前的屏风,看着床上躺着的人。

床上的人似是因为多年未见阳光,肤色有些过于惨白,枕着白玉枕头,静静地闭眼躺在床上。

“娘娘……”

女婢轻轻地唤着,声音里带着恭,带着敬,带着伤心。

摩挲了下手中的红枫叶,女婢从被子里将躺着的人的左手拿了出来,将这片不请自来的枫叶塞到了她的掌心里。

“娘娘,您再不醒来,可看不见红色的枫叶啦。”女婢说着说着,眼眶里又习惯性地溢出了些泪水。“枫叶过了四月可就要变绿了。”

静静地等了会,床上的人还是一如这些年里的每一天,默默地闭眼安睡。女婢擦掉了流下的眼泪,轻轻站了起来,想着将那外屋的安神香搬来里屋,压一压这满屋子熏人的草药味儿。

走到了里屋门口,女婢刚跨了一只脚,就听身后轻轻地一声:“青鸳”。

女婢急急回头,走向屏风后,见床上的人仍是她走之前那样子,没有睁眼,也没有动。

以为是自己日思夜想,终于魔障了,女婢无声的咬了咬下唇,叹了口气,突然又听到了一声更清晰的叫唤。

“青鸢”

女婢这次看了个清楚,床上的人虽没能睁眼,但确确是张口喊了自己的名字。

“娘娘!娘娘!您醒了!您终于醒了!来人!来人啊!请薛神医!娘娘醒了!”

僻静的屋内,涌入了许多身着青衫的女婢和数位拎着药箱的仙医,为首的仙医鹤颜白发,面色慈善,坐在了床沿边上的小沓上,身后几位年轻的仙医为他施法铺开了台子,将装着七十二枚银针的医包展开。

伸手探了探脉息,指尖一捻,一枚银针被牵引地向上飞出,落在了气舍穴上。

“娘娘,您可能够听清老朽说的话?”白发仙医问完,又向空气中写了数笔。一张医方突兀地从空中落下,被他身后另一位年轻仙医接住,年轻仙医默不作声地看了眼方子,就退去厨房煎方子了。

“是……薛神医吗?”床上的人有些艰难地开了口。

“是!是老朽,娘娘万福,是老朽无能,拖了这么多年,也没能让娘娘转危为安”,薛神医边说,边又运气令三枚银针飞出,轻轻对着穴位扎了下去。

薛神医一边扎针,一边对着床上的人说道:“娘娘试着睁开眼睛。”

可能因为十多年躺在床上,没能动,也没睁过眼,叶菱觉得睁开眼的瞬间,光就刺的她想要流泪。

“娘娘莫着急,可多试几次,慢慢适应”,薛神医一手控制着空中的银针,一手慢慢凝气,缓缓地将气输向叶菱的心口。

待叶菱适应了光线,没多久就转过头来,视线在屋内巡了一圈。

站在角落里的青鸢见叶菱像在找人,匆忙开口解释道:“娘娘,陛下在娘娘昏迷期间里不时地前来探望。奴婢刚刚已经令人将娘娘苏醒的消息通传给陛下,相信陛下晚些得空就会来芷元宫看您了。”

叶菱听完后没有接话,把头转了回去,重新闭上了双眼。

待施针完毕后,薛神医示意屋内服侍的女婢和仙医们离开,连青鸢也被赶去了屋外候着。

关上门的一刹那,薛神医的话从屋内飘了出来。

“剧毒未解,老朽未堪重托,没能保住娘娘体内孕化的火种……”

屋内,叶菱起身靠在床头,一头乌黑青丝垂落散在身后,细长的丹凤眼内,浅色的眸子映出了点琉璃似的光,细长的双唇未上唇釉也显得血红。她想起身拜一拜薛神医,被薛神医虚浮的手制住。

“娘娘!使不得!您凤体未愈,不可乱动!”

叶菱几不可见地朝着薛神医笑了笑,说道:“我这身体……恐怕又为薛神医出难题了。其实就算没有这毒,我恐怕也保不住火种,况且当初我找神医提出那种要求……也是让神医为难了。现下这样……也好……他也能安心了罢。”

薛神医听叶菱这么说,向来和善的脸上难得露出了几分纠结的神色,想了想还是劝道:“娘娘千万别这么想。您昏迷这十多年,陛下四处寻仙方觅丹药,每每问及我娘娘何时能够醒来,陛下脸上那神色真的是……”

“娘娘和陛下间的事情,本轮不上老朽多嘴,但娘娘一片深情,陛下非草非木,总是看在眼里的。现在娘娘人已苏醒,待凤体痊愈,定能和陛下琴瑟和鸣。”

叶菱没有接薛神医的这番话,她是真的不知道该怎么接。

昏迷十年,宛若做了一场大梦,丢失的记忆像洪水般向她席卷而来。她今日醒来,才忆起自己究竟是谁,忆起自己究竟还有多少未做须做之事。

作为一个现代人,她意外成了缕穿越时空的残魂,附身在了这个修仙长生的世界里北辰王朝年幼的公主身上,哪知北辰王室竟全是一帮疯子,逼的自己服尽天下奇毒,又服尽天下珍药,最终得了副百毒不侵却如被火灼烧般日夜疼痛的身体。

为了换得自己和兄长的一线生机,隐瞒身份潜入了北辰敌国南离的招摇山,遇到了待自己恩重如山的师父。本想隐姓埋名,永远留在南离做招摇山的叶菱,而不是北辰的元凰公主,不料恩师、挚友却接连遭人陷害,尸骨未寒。

自己为报血海深仇日夜谋算,以己身为饵,差一步就能揪出那幕后之人,可惜最终棋差一着,被打破真身坠下山崖,忘却了前尘。

然后……就是又重新遇到了那人,那个离开南离前,唯独割舍不下的人。只是再遇时,虽然失忆的自己又再一次钦慕于他,但他却不知“我”是“我”,已经另爱她人。最后,迷失了的自己被困在了这南离王室的深宫里,日日盼着那人踏进自己的院门。

重生到这个修仙长生的世界,本以为是上天垂怜,给她叶菱再活一次的机会。

不料,却让自己生生尝遍世间八苦,以至于到现在,爱别离,求不得,怨憎会……

最早在南离时,本以为那人对自己不过是少年依赖成了习惯,错把亲情认成了爱情,失忆后,反成了自己全心付出。盼到了最后,原来那人早已心有所属,新中之人不是曾经的自己,也不是现在的自己。

这么多年,等待已经快成了习惯,事事以他为先,日日忍耐,唯恐惹他不快。但四十二只仙鹤飞上南离天门,那人和他心上人定下婚约的那天,把叶菱不愿面对的真相残忍地、赤裸裸地摊开放在了她的面前。

背负血仇的人本不该爱上任何人。

这样也好,仅是作为那人的师父,也该给他祝福,恭喜他得偿所愿,一生圆满。

送别了薛神医,叶菱还是没有让青鸢进屋,青鸢担心她的身体,站在门外守着。

摩挲手上的红枫叶,叶菱暗暗地运了运气,结果丹田内什么反应也没有。

叶菱皱了皱眉头,又将那片红枫叶竖起,过了一阵,一瞬间突然枫叶被蓝色火焰点燃吞没,在空中迅速地化成了粉末,散下洒在了被子上。

松了口气,叶菱掸了掸被子上的粉末,就听到了急切地敲门声。

青鸢对着屋内喊道:“娘娘,宋仙侍来了,现在中庭庭院内候着,说是陛下听闻娘娘醒了,让他先把本就拟好的封妃函召带来芷元宫,待娘娘身体痊愈,便可择日完成册封典仪。”

叶菱任自己向后倒在床面上,闭上了眼。

青鸢等了会,见屋子里面没声音,又犹豫着问道:“娘娘,您睡了吗?宋仙侍那边,要让他来隔着屏风向您回话吗?”

“将他打发走吧。我身体还未恢复,不想见任何人,也不想做旁的事。”叶菱的声音低低地从屋内传来。

青鸢知道她不喜欢提这册封,应了一声出去回话去了。

叶菱自醒来之后本就觉得心口郁结,现下听了青鸢的话更觉得难受。南离不比北辰,南离君王惯出情种,虽未有言明,但基本历代君王都只娶一位正妻。少有多娶者,封妃不过是为了政治联姻,稳定局势。

还清楚地记得南风凌站在自己面前,冷漠地问她可愿封妃的神情。

“我需要一个正式被册封的妃子,好让那群暗中窥伺的人转移目标。”仿佛不知道自己的话有多残酷,南风凌面无表情地说道:“不能让他们对苒苒下手。”

终是刚从经年昏迷中挣脱的身子,没一会,叶菱就又睡了过去,入了梦。

梦中的骄烈阳光射入了叠落的白云,像是利刃斜刺而过,云中挣扎着一只赤羽金冠的凤凰,一面奋力翻覆躯干,一面吼着震耳的凤啸。

凤凰全身覆着浅蓝色焰火,颈部被一条粗长的黑色锁链缠绕。

天幕下,数不尽的修者手持寒光法器,映射着正午骄阳,让人无法直视。众人眼见这凤凰已竭力展翅,却被锁链拖住无法挣脱。

拉扯之间,凤凰的颈侧流下了红血。角声四起,风中传来的哭喊,已被淹没在喧闹的铮铮杀伐声中。

“北辰元凰,今日我等就要清君侧!!”

“妖女!祸患!屠杀手足,罪不可恕!”

“疯子,面目丑陋的疯子!只为抢我族至宝,便要我全族老小的性命!今日能亲眼看到你神魂俱灭,不枉老夫当年苟且偷生,真乃苍天有眼!”

“你即为北辰长公主!又以嵬王身份四海屠戮!甚至隐瞒身份,与南离叛王暗中勾奸,潜入招摇山,夺南离至宝!”

“她的凤凰神座法力已临至枯竭,就算现出真身也插翅难逃,快!快!将更多法力注入大阵,用天殛,斩灭这妖女的魂魄!!”

“怎么雷鸣声突然变大?难道拦不住北辰王?!快!诛杀了这妖女,北辰王破阵就杀不了这妖女了。”

包裹着凤凰身躯的浅蓝火焰慢慢变为赤红,脖颈锁链处渗出的红血似是与赤红火焰相融。

凤凰终是对着天空吼出了最后的撕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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