尹书韫被困于桌下，用几乎气声般的声音问，“殿下，你怎么不出去，反而把我拉下来？”
三皇子的下巴搁在她的肩上，沉默不语。
“你是不敢出去么？不想让你的未婚妻看到你这般不堪的模样？”
随着尹书韫的言语，陈奂辞的的眸色愈发深郁。
尹书韫低声中有挑衅，“不想让她看到，高高在上的三皇子，怎么舔着我的手么...唔！”
“什么声音？！”金镜堂中，明昭琪听到一声异响，惊得碰倒书架上的书。
桌帘中，尹书韫的嘴被陈奂辞堵住。
疯了...这玉面罗刹终究是疯了！
陈奂辞将尹书韫按在身下，吻住尹书韫的唇，口齿间磕磕碰碰，他无法隐忍地吞吐着尹书韫柔软的气息。
尹书韫忌惮桌帘外的声音，根本不敢动。
陈奂辞像是完全不顾忌外面的情况，两人的接吻声缠绕，发出“啧啧”的动静，像是水滴被花骨朵缠绕的异响。
“到底什么声音？”明昭琪害怕地看向桌子，心中默念起远守边疆的心上人的名字。
如果他在，定会护着她的。
听到桌帘外越来越近的、小心翼翼的脚步声，尹书韫用力地蹬陈奂辞，但陈奂辞像是饿极了，将她压在身下不肯放手。
就算尹书韫侧过脸，他的唇也会寻过去，尹书韫觉得自己的整个嘴唇都是湿漉漉，这不是吻，是舔、是吃人。
此刻，桌帘晃动，一只手按在桌帘边缘，掀开帘布——
尹书韫豁然起身，攥住桌帘，“唰”得掀开后走出去。
桌外的人见突然冲出个人，吓得“啊”了好几声，跌坐在地。
尹书韫垂眼，状若平淡地捂住自己的嘴，其实嘴唇早就红得见不了人。
“来者何人？”尹书韫蹙起眉。
“参见世子殿下！”宫人跪在地上，“我不是故意要冒犯殿下，适才丞相千金说桌下有诡异的动静，怀疑有硕鼠啃咬书籍，奴才这才来探看！”
见宫人惊慌到都要磕起头，尹书韫止住他，解释自己刚才只是在桌下捡东西，让他退下。
年轻的小太监连不迭逃走，跑出两里路才敢停下，呼哧地喘着气，脸上的惊恐还没有褪下。
他刚才对世子撒了谎，其实明姑娘对他说的不是桌下有硕鼠，而是说她听到有人在桌下亲嘴儿的动静。
在此之前，他已然对明姑娘说过三皇子在金镜堂内，毕竟他亲眼见着三殿下走进去的。
那么桌下，除了世子外，还能有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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尹书韫回到崇王府后，认真地擦拭自己的嘴，不过另一件事转移了她的注意力。
府中随侍扭着一个人到正厅，禀告她此人混入崇王府，屡次探看她的住处。
那被扭送的孩童抬头，赫然一张熟悉的脸——
是阿成。
阿成个子长高了些，但看起来营养不良，十三的年龄看起来只有七八岁。
他激动而喜悦地看着尹书韫，不停地重复着说，“尹姐姐，幸好你没死，我那日在尹府远远地见到你，便知道是你！”
守卫觉得阿成是个傻子要将他扭送走，被尹书韫遏止，她挥退守卫，留下阿成。
阿成情绪难以自制，边哭边笑，尹书韫平淡地看着他，给他递手帕。
直到尹书韫说会予他银两，送他远离都城后，阿成才停下哭泣，愣愣地说，“尹姑娘，你变了。”
从前的尹姑娘，不会像这般...冷淡。
他上次在尹府见尹姑娘的时候便觉得异常，他不知道尹姑娘为何会变成崇王府世子，他只知道尹姑娘在尹府的那日虽有说有笑，有怒有骄，但眼中的光凉始终是冷凝的、毫无波澜，像是七魂六魄被抽去大半。
从前的尹姑娘，笑起来眼中是充满欢喜的，她会为因钓上一条鱼而原地上转上三圈，有的时候比他还要幼稚。
现在的尹姑娘坐在高椅上，嘴角的笑，透着凉气。
尹书韫无法理解阿成，无论她赠他多少银两，阿成都不愿离开。
阿成说欠她的，说她留在哪里他就要留在哪里，他磕着头说要终生服侍她，要不然就要撞柱而死。
不知道阿成从哪里学来的这些作风，小小的人狠着一双眼，就要往柱子上撞。
“砰”得一声，阿成的额头被磕出血来，被抬出去的时候，惊得门外的侍卫睁大眼。
尹书韫独自坐在厅内，用手撑着自己的额头，低垂起脸，整个人陷入阴影中。
良久后，她跟门外人说，让阿成留下。
阿成在都城待了三年，却没有被都城的染缸给染黑，他成为尹书韫的随侍后，不厌其烦地问她到底要留在都城干些什么。
是要复仇吗？那为什么不像杀了石亨运一样把那些人一个个地都捅死。
当他自己探查到尹书韫和一些仇人甚至关系亲密后，觉得非常惊诧，他不明白尹书韫为何要这么做。
尹书韫被问得烦了，想把阿成给扔出去，但她想起自己的阿娘阿爹曾经很喜欢阿成，阿娘活着的时候，疼惜他早年丧母，还会给阿成纳鞋底。
阿成会在她厌倦的时候，讲一些旧时河东的趣事。
当晚，尹书韫解决完一桩城外针对崇王府的截货后，心情难得不错，答起他的疑惑，“我的这些旧人不是石亨运，他们的权势比他高，势力背后盘根错节，我逮着机会也许能杀一两个，但很快就会被发现，事发之后，还会连累崇王府。”
阿成还是不明白，“那您大可以等着，等崇王府事成后再将他们一举拿下，为何要和厌恨的人结交呢？”
此事事关欲蛊和王文汀，尹书韫选择隐瞒这部分。
“有能用到他们的地方，”尹书韫望着窗外的月色，“还有要需要试探他们的地方，你就当我在给他们下一个慢性药。”
“可尹姐姐，你同时结好多方势力，他们不会恼怒么？”阿成听得半懂不懂。
“所以我现在尽量不让他们知道对方的存在，”尹书韫想起魏仲余，“就算知道，我也会周旋解释。”
“现在？那意思是，有一天你会让他们...”阿成问。
“我最近在看一些兵法，觉得古人的智慧确实无可超越，”尹书韫说，“陈忌问垒，五度九夺，这些方法，不一定只能用在战场上。”
阿成依旧听不大懂，他自行理解了一下，“我知道了，尹姐姐，肉要得肥了再宰杀，可如果他们真的爱上你了怎么办？”
尹书韫关上窗户，隔绝窗外光影，“那就更好了。”
“毕竟，”夜色中，尹书韫的眼睛中镀上一层近乎于透明的光，“癞皮，都是爱他的主人的。”
驯服、安抚、迷惑，利用，这才到哪里呢？
但也不会等太久，尹书韫想，毕竟她很不是一个很有耐心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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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月初三，圣上大宴息国使臣，国宴之盛，来往者络绎不绝，殿内高低等列而坐。
圣上坐于最高位，左下侧坐着皇子公主，右下侧坐着皇后贵妃等人，台阶之下，东侧置息国使臣座，西侧为本朝王公贵族与高官。
殿内拉开一道数十尺的万里江山图，地上的地毯上绣满宴乐和弋射，以表国礼庄重。
尹书韫坐在崇王的身旁，位置靠近皇子座。三皇子与息国王子贵族在一个殿内商议水舆密事，另作小宴，并未出现在皇子座中。
尹书韫刚坐下，身边落座一个熟悉的人影。
尹云观坐到尹书韫身旁，他对尹书韫颔首行礼。不远处的尹家主见此，脸色铁青。
尹云观坐下后，引来许多目光。
女眷们一会儿看一看监国御史，一会儿看一看崇王世子，目光羞涩。
其中视线最强烈的，当属坐在屏风后的长宁公主。
因今日可能会有女眷的比赛，她才艺泛却不精，不想参加，这才藏于屏风后。
她隔着屏风痴痴地望尹云观，本是心喜，但看到他身旁紧邻的尹书韫后，立马沉下脸。
这该死的、长得一模一样的脸！
长宁公主用力地绞手中的手帕，想象这是尹书韫的脸，将手帕一寸一寸撕烂。
高座上邱贵妃见到尹云观后也非常欣喜，她狂热于尹云观的文采，只要是他写的诗词歌赋策论骈文，通通都会收藏。
见到尹云观后，她不禁脸上挂上笑，摸向腰间刻有《小山词》的折扇。
她看到尹云观走进殿内时，便立马展颜而笑，想打个招呼。
结果尹云观看都看她一眼，向圣上行礼后便坐到尹书韫的身旁，两人言笑宴宴，也不知道在聊些什么。
聊着聊着，两人之间的距离越来越近，她看到尹御史给崇王世子布菜，说到兴处，尹御史揽住崇王世子的肩。
世子虽然肩膀僵了下，但没有挥下肩上的胳膊，脸上依旧有笑意。
邱贵妃心中烦闷地移开眼，她不喜欢崇王世子的脸，这张脸，让她想起尹家那个死去的、没脸没皮的狐狸精养女。
尹御史为什么要和这样的人交好？
邱贵妃宁愿尹云观身边的不是世子，而是尹书韫，因为这样她就可以找个由头将人提出宫外罚跪。
三年前，她就是这么罚尹家那位养女的。
可现在，这个长相肖似的人是嫡亲世子，她忌惮崇王府，连烦闷都是别过脸的。
两个男人...为什么要这么亲近！
邱贵妃连饮几杯酒，席间使臣高声议论，有好几位爽朗的大臣也勾肩搭背起来，仿魏晋豪爽之气，他们的搭肩在邱贵妃眼中是豪迈的，可为什么尹御史和那位崇王世子同样的动作...怎么看怎么、黏糊糊的。
尹书韫不知道自己已经成了黏糊糊的狐狸精。
她吃了些小食，嘴上挂上笑，拽起尹云观的袖子问，“尹兄，你说为什么邱贵妃的座位和皇后是一个等量的？我真不明白，她的母家也没有什么背景，长得也不算是圣上平日里喜欢的清丽佳人，为何就可以长此盛宠...”
“你说...”尹书韫狡黠地笑着，“她该不会是给圣上下了蛊吧？”
尹云观垂首看向尹书韫，全神贯注地盯着她张阖的朱唇和唇间的舌尖，适才她说什么，他一句都没听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