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一大早，顾辞手上的铐链就自动脱落了。
她猜想，这是自己昨夜一晚上没闹事得到的“奖励”。
到了下午两点，是“笼子”的自由活动时间，她发现大多数的人都不太愿意继续在山腹里窝着，都在往主楼外面走。
顾辞跟着那些人一路走过山腹内的通道，前面隐约见到亮光的时候，耳边突然听到海浪拍打礁石的声音。
外面竟是一座岛。
这只“笼子”的主体建筑，包括建筑依附的山在内，都在这座岛上。
难怪他们这么放心给自己松绑，就算有人逃出了主楼，也很难在茫茫大海上生存下去。
出了山腹就是囚犯们“放风”的地方，一个半个足球场大小的广场，四周被高压电网围得密不透风。
顾辞选了个不为人注意的位置，蹲在高压电网旁边默默观察着场子里的人群。
笼子所在的区域属于亚热带气候，下午一点到四点是一天之中最晒的时刻。
为了防止人们借超异之力脱逃，整个广场的头顶上方同样覆盖着特殊电网，地面则采用一种钛金属液体铺成，经过阳光的直射，这种材质变得又烫又硬，踩上去站不了多久，脚底板就会开始发红炙痛，更别说土遁了。
顾辞抹了一把额头的汗，这风放得，让人想死。
她觉得自己只在这里待了不到半小时，全身就被一层裹着海风与盐粒的高温薄膜捂着，热气散都散不出去的那种闷、湿、潮......裹挟在每一寸皮肤上。
但现在还不能走，她来的路上打听了两句。
这里只有几名机械守卫把守住了出入口，监控也比室内少，只要不主动挑衅那些AI，要做什么都很自由，人们能在广场上更加随意的买卖物品，甚至是一些违禁物。
顾辞自顾自蹲在这里，不远处有几个人低调的打量着她。
一个刚来的新人，没靠山没门路，也没有超异力量，自然没人主动上前搭理，她却仿佛并不着急似的蹲在这里烤太阳，让人摸不清楚底细。
顾辞没有功夫去搭理那些目光。
她只是专注的盯在左前方45度位置，一名身穿蓝色衬衫的胖子身上。
她观察这个胖子很久了，笼子里的人气王非他莫属。
其余的人都隔开了人群，两三人一组，找个僻静角落小心翼翼的讨论着。
唯有这个胖子，绕着整个操场至少转了五六圈，满场跟人笑着打招呼，少年和老人他不怎么搭理，专挑那些穿着打扮一看就有钱的人。
如果她没猜错的话，胖子应该就是这里人脉最广的。
她以前带队调查罪案新闻，三教九流的路子也知道不少。
通常每个鱼龙混杂的地方都会有一两个这样的人，专门负责给人搭桥找路子，并且兜售一些不允许公开销售的东西。
也就是俗称的“倒爷”。
顾辞想到这里，远远的朝那胖子勾了勾食指。
胖子眼前一亮，状似不经意的晃了过来。
他脸看上去挺嫩的，二十五六岁年纪，做事却老道得很。
当然，做他们这个行当的人，眼睛都毒，都挺会来事儿。
胖子笑呵呵的上前打了个打呼，手上递上一支烟：“美女，刚到啊？”
“嗯。怎么称呼？”顾辞顺手把烟点了，一口烟圈缓慢的喷出来，帅了胖子一脸。
胖子欣喜不已，这位一看就是酒色财气的常客。
“好说，我叫陈圆圆，来了五个多月，算是这里混得比较久的。”
顾辞上下打量了他一下，头圆身子圆，叫圆圆也没错，但是冠上陈这个姓，她发自内心的不太同意。
陈圆圆应该已经习惯了这种“你tm也配”的眼神，抓紧一切时间发展业务。
“您一看就是懂行的，要不也不会直接找上我。我这儿有些好东西，要不要？”
“有什么？”顾辞来了点兴致。
陈圆圆鬼鬼祟祟的向四周看了看，悄悄转过来，揭开一半衬衫。
衬衫里面排列着许多三寸见方的小口袋，一只口袋插一张电子小卡片，和那张黑色身份卡差不多大小。
打眼一看，许多卡片上都印着漂亮的女人的脸，看起来花花绿绿的。
她还没看清楚，陈圆圆已经神秘的合上了衬衫。
顾辞一头雾水：“这是什么玩意儿？”
陈圆圆清清嗓子，含蓄的答道：“笼子里的硬通货。”
他顿了顿，看顾辞没反应，于是又开口：“片儿～～。”
这声音有点浪，几乎荡出了一条波浪线。
“什么片儿？”
见她还没搞懂，陈圆圆有点急了：“片儿！唉呀，大片儿～～”
顾辞恍然大悟：“大人看的片儿？”
“嗯呐。”他点点头，一副你懂我也懂的表情。
顾辞：“......”
她好歹也是个女的，一上来就兜售这种大片儿，合适吗？
会不会有点太懂她了？
陈圆圆笑嘿嘿的道：“别装了，一看您就是位百无禁忌的主。”
顾辞：......我谢谢你啊，这么善解人意。
陈圆圆左右看了看，一脸的愤慨：“别看他们说只是去参加一场比赛，可比的全是人命啊。历届的T1大赛死的人多了去了。姐你知道的吧？就因为死了太多人，他们那个世界的参赛选手都不够了，才想了个烂招儿，培育我们这些人造的超异能者来凑数。”
她更不理解了，这和他的片儿有什么关系？就剩40多小时不到，谁还有心情看这个？
陈圆圆道：“您这是不知道，上了场能不能活着回来还两说呢。这些东西，这两天有不少人找我买呢，不止是这个，烟啊酒啊，还有那些不便明说的，全都脱销了。”
他说着说着，居然还惆怅起来。
“大家呢，都是得快活时且快活，高兴一天算一天。我呢，也是为了给外面妻儿老小赚点生活费，以后想见见家里人都没机会了。”
顾辞听他这样说，抬头看了他一眼，那目光顿时让他收了声，不敢再编什么妻儿老小的鬼话。
她倒不是想拆穿他这个，只是一听这话，便敏锐的查觉到陈圆圆在笼子里有人庇护，有人拿货，还有人帮他把这里赚的钱花出去。
这是个一条龙的销售渠道，这人有路子。
陈圆圆一看她琢磨的眼神也明白了，赶紧吭吭巴巴的开口：“没用的，大佬们选中我，就是想选一个销售代理人。我除了能赚点零花钱，别的都不行，啥都帮不了你。”
顾辞摇摇头：“我不找人搭路子，也不需要你这些玩意儿，我要的是T1大赛的内幕消息。”
一听消息二字，陈圆圆全身颤了一下，目光立时警惕起来：“那你找错人了，我这里只有货，没有消息。”
顾辞抖抖烟灰，淡定道：“你有，只不过那是另外的价钱，开个价吧。”
陈圆圆听她这么说，倒是犹豫了几分，左右隐晦的看了看，生怕引起机械看守的注意。
顾辞也不催他，由着他在这儿装腔作势，无非就是想加加码。
半晌后，陈圆圆像是终于下定了决心：“200万全球通用币，不二价。”
顾辞点点头，毫不迟疑的从兜里掏出那张仅有5万多身家的银行卡。
“我给你500万，除了你卖给别人的消息，还要加上你的隐藏服务。”
陈圆圆张了张口，还待否认哪有什么隐藏服务，但他看着顾辞的眼睛也知道瞒不过去，索性也就不再挣扎了。
只是出于生意人的狡诈，他还是面带怀疑的搓搓手道：“这么爽快，你不会空手套白狼吧？”
顾辞笑了：“500万而己，我相信你有验资的渠道，何不自己亲自验验看？”
陈圆圆这才放心接过卡。
他的确有办法验证卡上的资产，不过不是在这里面，而是托人把卡带出去验。
只不过信息一来一回大概需要三天，到时候他大概率已经“进去了”。
顾辞目光清正，态度洒脱，一看就是个说一不二的人，他相信这样的人倒不至于骗自己。
收了钱，万事好说好商量。
他怂头怂脑的轻声道：“他们明令不准私下做消息交易，这儿不方便，晚上八点半，你准备点坚果或者面包之类的，我安排一个小可爱把消息给你。”
说完，手暗示性的向头顶上方指了指。
......
晚上八点二十九。
顾辞把床拖到房间中央，站上去轻轻掀开头顶的天花板，窄小的通风口露了出来。
她把晚餐偷藏的面包拿出来，掰成小块放在通风口上，再稍微有些吃力的踮着脚，尽量偏起头，把耳朵附在天花板上，静静的倾听。
头顶的金属管道内传来空气流动的呜咽声，面包上涂抹的黄油和菠萝果酱的霸道香气，一丝一缕的释放出来，被微弱流动的空气带到了更远的地方。
过了大约六七分钟，隐约有一阵窸窸窣窣的响动传来。
听上去像是什么小动物慢慢蹿过来的声音。
那声音中途停顿了一会儿，左右转了两圈之后又继续爬过来，在自己头顶上方的位置停下来了。
囚笼的通风口里，还能有什么小可爱呢？
陈圆圆想的办法确实巧妙，用食物来定位，再让它们在这复杂如迷宫般的建筑里传递信息。
就是稍微恶心了一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