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心疾(1 / 1)

时恒自重伤痊愈后,他的心脏时不时就会抽痛一下,但症状不甚明显,所以他也并未放在心上。可萧府一家被捕入狱后,他为查明真相日夜不休,身体明显感觉到了疲累。

时恒拿到清涟从阁中带来的消息,还未细看,心脏就犹如被一只利爪攫住狠狠捏碎,疼得他瞬间就弓起了身,眨眼工夫,冷汗就已将衣衫浸透。

“公子……”清涟急忙上前,“您怎么了……”

时恒的手指紧紧扣住桌面,手背由于用力而青筋暴起。

“公子!”清涟不知如何是好,急忙跑到门外大喊,“来人啊!快去请李太医!”

约莫半刻钟后,李太医才带着药童气喘吁吁地进了门。他这段时间因负责时恒身体的调理,住在岁寒苑一直未走。

疼痛的余韵渐渐散去,时恒整个人像是刚从水里捞出来的一样,连发丝都开始往下滴着水。

“李太医您快看看公子这是怎么回事?”清涟引着太医前去为时恒诊脉,顺势取过披风为时恒搭在身上。

李太医摸着时恒的脉,面露异色,好一会儿才道:“公子这脉象不像是病,倒像是——毒。”

“毒?”时恒疑道。

“此毒应为慢性毒,短时间内应无性命之忧,只是不知日后会如何。”李太医无奈地摇了摇头,“如今此毒早已深入公子心肺,应不是这一两日才沾染上的。可这段时间,老夫日日都为公子把脉,并不曾察觉出公子有中毒的迹象啊!”

“您的意思是……”清涟问道,“此毒已在公子体内许久了?”

李太医肯定道:“至少五日以上。”

“那真是奇了。”清涟有些想不通,但目前最重要的是如何令公子减轻痛苦,遂不再琢磨,而是追问道:“公子毒发时疼得厉害,您可有办法缓解一二?”

李太医垂眸思索了一会儿,为难道:“此毒老夫从未见过,只能根据万物相生相克之法姑且一试。待药成,公子还需委屈一下,亲自试试药效了。”

时恒笑着单手虚扶了下李太医,恳切道:“李太医费心了。”

李太医走后,时恒当即敛了笑,好看的眉眼渐渐泛起了冷意。

他理所当然地将此事归为了西孟太后李静姝的手笔。

暗杀不成改投毒?就这么怕自己回国与她争权不成?这么多年一心想要置他于死地。

上次重伤是因时恒轻信了自己的身边之人,才让她有机可乘。但他侥幸从阎王手中抢回一命,借此机会,他不动声色地清查了一遍苑中人,该处理的处理,暂时无法处理的他也摸清了各人到底是哪方角色。

可即便如此谨慎,仍有人给他投毒?

时恒脑中将可疑之人尽数过了一遍,却毫无头绪。

这次毒发耗干了时恒全部的力气,他按住胸口,趴在桌上缓了好久依然虚弱得厉害。湿衣又贴在身上,黏腻得难受。

清涟请示道:“公子,要不要差人准备热水沐浴?”

时恒无力地摆摆手,缓缓直起身,将手中字条揉碎于掌中,咳了两声才道:“暗风阁那里有什么消息,你接着说。”

清涟于是正色道:“阁中传回消息,说萧将军之死是因有人花了一百万两黄金买下了他的命,交易地点是在鬼市。”

时恒垂眸,继续问:“谁买的?可清楚?”

清涟想了想,回答道:“是一位嗓音尖细的男子,嗯……”她犹疑半晌,又说,“可能是女子?不是很确定。”

“没查出这个人的身份来吗?”时恒又问。

“没有,那人没透露出身份。”清涟理所当然道。

时恒撑手扶额,闭着眼休息了片刻,稍稍抬了抬手,“你先出去吧,让人备好水。”

“是,公子。”清涟福了福身,退了出去。

外出剿匪、与匪勾结、遇刺身亡、意图谋反……

嗓音尖细……似男似女……

之前发生的所有事情在时恒脑中逐渐连成一条无形的线,线的另一端缠绕着两个大字——阴谋。

一个时辰后,窗外月光如水般倾泻而下。

时恒沐浴更衣完,倚靠在床边看书,姿态慵懒随意,如瀑的墨发披散在身后,露出如刀削斧刻般俊美的侧颜。

濯染进门时看到的就是这一幕。

她脸颊发烫,随即低下了头,端着药走到时恒跟前,唤了声:“公子。”

时恒抬眸,用书指了指旁边的桌子,“先放那儿。”

“是。”濯染放下药后静待一旁等候指示。

时恒轻轻放下书,语音轻柔,问她:“萧萧……如何了?”

濯染双手交握置于腹间,回道:“萧姑娘依旧不怎么开口说话,但已经开始吃饭了。”

时恒舒了口气,望着床上方淡青色的帷幔,悠悠道:“那就好,肯吃饭就好……对了,”他转身对濯染道,“明日你送些桂花糯米藕过去,她最爱吃这个。”

濯染一愣,“恐怕送不了了。”她欲言又止,“左大人今日又增派了两队士兵看守萧家等人,说圣上有令任何人不得与叛党接触。”

时恒眉峰紧紧蹙起。

圣上提升早已与萧知愿的离心的左庸之,使之掌权;又遣人在市井中散发萧家与匪徒勾结意图谋反的谣言,让其遭到百姓唾弃;文武百官中只要有人敢出面为萧知愿及其亲友说情的一律丈责,除此之外,还□□一向贤名仁爱却与萧家交好的太子……

如今,连关押萧家人的牢狱都要被里三层外三层地包裹起来,不让外人有靠近他们的机会。

难道果真如他所想?

“濯染,”时恒问,“让你查的事情查明白了吗?”

濯染点点头,“都已有了眉目。”

时恒示意她说下去。

濯染捋了捋头绪,缓缓道:“其一,去鬼市向暗风阁做交易的那个人是宫里的太监,而且听阁主的意思,阁主有意归顺大魏朝廷。其二——”

时恒抬了抬手,阻止了她的话。

“那位公公,有画像吗?”他问。

“有。”濯染从袖口中抽出一张三寸左右的宣纸,展开给时恒递过去。

时恒瞳孔一缩,果然是他!

陶公公!

看来他料想得没错,要萧知愿命的不是别人,正是魏帝!

魏帝想杀他,但苦于找不到一个合理的理由,只因萧知愿为人坦荡,即便被揪出了错处也多半是些仪容有亏,礼仪不周的小事,根本无法判他死罪,若因这些小事强加处罚也许还会引起群臣和百姓的不满,所以魏帝剑走偏锋,借助暗风阁的江湖势力悄无声息解决掉他,此后再安什么罪名,也都由魏帝说了算了。

萧知愿已死,他争辩不得。不仅他争辩不得,他的一干亲友和心腹,也都会因他受到波及,届时,魏帝说谁有罪谁便有罪,想杀谁便杀谁,借此机会清除完异己再提拔自己人……

此动作一出,军政大权又将重新落回到魏帝手中。

果真是一步好棋。

时恒掸了掸衣袍上的书屑,漫不经心道:“归顺朝廷这事,没听阁主提过?”

濯染道:“这事谁也不知,是姜叔私下告知我的。并且,姜叔已经和圣上见过面了。”

时恒诧异地“嗯”了一声,“看来阁主……”他扯了扯嘴角,“算了,这事就到此为止吧。你继续说第二件。”

濯染颔首道:“关于萧姑娘被大师兄带走一事……是因他们发现萧姑娘的血液很是奇特,以为可用来研制长生药。”

血液奇特?

时恒动作一顿,不免生疑,“把话说清楚一些。”

濯染抿了下唇,“我刚回到苑中,听说您突发了心疾……是因为中了一种慢性毒,而这毒李太医未曾见过?”

时恒心中猝然升腾起一股异样的感觉,好像他等了这么久,那个被萧辞雪刻意隐藏起来的秘密就要在此刻被揭晓出来了。

他喉结微微动了动,“你、你想说什么?”

濯染道:“您所中的毒还有突发的心疾可能与萧姑娘有关。当初您重伤昏迷,李太医多次直言您恐怕撑不过去了,可您不仅撑过来了,身体也痊愈得比往日里要快——您昏迷的那段时日,萧姑娘每日都来,身上挂着一酒壶——可她并未有过饮酒的习惯。”

濯染叹息道:“有人曾见过那酒壶里装的是血……”

随着濯染的话,时恒的心一点一点地下沉。

濯染看着时恒的脸色,见他未有其他表示,就自顾自继续说了下去。

“那血……是用来救您的。萧姑娘趁着众人不在,偷偷喂进了您口中。”

“是么……”这种事听起来太过匪夷所思,时恒有些难以接受,“你是说,萧萧为了救我每日……”

寻香居里,萧辞雪裸露的胳膊上那些纵横可怖的疤痕再次清晰地浮现在了他的面前。他原以为萧萧是为了维护伤她的人才始终不愿对自己言明受伤的事,却不想那些伤竟是为了救他留下的?

时恒暗暗握紧了拳。联想起少时,他更是难言。

他曾不止一次夸下海口,说这一生必会时时护萧萧周全,结果他却一而再、再而三地让她因自己受难。

时恒的指尖掐入掌心,心中蓦然涌起一股强烈的恨意。

“这么说来,是苑中人将此事报告给了阁主?”他嗓音低沉,寒冷到极致,让濯染不由脊背一僵。

“没有……阁主暂时不知。她……她是告诉了青篱。”濯染咬着唇,半晌才硬着头皮坦白道。

时恒忽而笑了笑,明白了她的言外之意,缓缓道:“清涟这丫头,对我还真是忠心不二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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