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咱们说好了,表弟开学前的这些日子就都是属于我的了。”陈懿起身,帮夏曦理了理衣服。“表弟一路奔波至此,先在我榻上小憩一会儿,安安神。我去收拾收拾书房,再添一座书案方便你研读诗书。”
夏曦连忙起身,合手作揖感谢道:“多谢表哥哥,但是这太破费了。等会儿开了学,就住进国子监的学舍自有地方放书。”
陈懿就想多跟夏曦亲近亲近,“你是我表弟,我乐意,这事儿你就别管了。先休息吧。”
陈懿不等夏曦开口,走上前把她往床上按。一把拉起被子把她盖住,起身后迅速走到床尾帮她把鞋子袜子一顺溜给脱了。
“你快些歇息吧,我去书房了。”陈懿放下鞋袜,连忙走出去。“你可别再折腾了,这可是我第一次伺候人呢。”
陈懿说完,把门一关。靠着门,他就低声痴痴笑了起来。
夏曦的脚如同细腻的玉,晶莹剔透,每一个曲线都散发着自然的光泽。脚踝,指关节处竟然还透着淡淡的粉色,聚散间还有些许可爱。
还以为她全身都是冷白玉,没想到双足处还有几缕粉黛。
果然美人在衣物包裹之下只会更美。
一想到这里,陈懿不禁又有些遗憾。
若是表弟是女子就好了,若她是女子,那他们两家就可以喜结连理了。
不对,表弟是因才学过人才来国子监上学,若她是女子就不会来王都了,自己就更不会遇见这么好看的人了。
欸,还是表弟好啊!
夏曦躺在床上,看向眼前朱红的纱帘,开始将接受的原主记忆与剧本情节进行一个对应。
这些日子忙着赶路和安抚夏母,都没有时间去思考任务和人物。
在原主的记忆里,她是一个很矛盾的人。
从小到大扮作男子的她,既渴望穿罗裙又渴望入朝堂。
她是学堂里最聪明的,夫子说的她一听就懂。
越是学习古往圣贤的古籍经典,她就越是煎熬。
学堂里的男子换了一茬又一茬,她比所有人都厉害,次次都是第一。
可是历史里从未有过女子的痕迹,学堂里也从未允许过女子进去过。
回到家他还要每时每刻被姨娘提点,要时刻注意自己的身份,不要暴露了。
本就备受煎熬的她,在满身狼狈地走进权力之巅的王都以后,她就彻底崩溃了。
皇帝一时兴起,国子监就开始招收女学生。国子监的学生们虽在学习上都不如自己,可是他们也无须走得像她那般艰难。
在看到那些世家贵女可以穿华裳大大方方地走进国子监之后,她一直紧绷的理智断了。
她变得疯癫偏执,她渴望变成男子,她渴望权利,渴望得到世间所有最珍贵的东西。
她嫉妒自出生就受尽宠爱的嫡长子陈懿,那样的人于她而言就像是一面铜镜,将她满身狼狈照得清晰可见。
她开始搞小动作,亲手将表哥送到了世子爷和通政使的床上。
而后又向两人献计,搞得陈家家破人亡。
王都最受宠的小公子最后沦为两人手掌间的玩物。
而她不满足于现状,她爬上龙床,又妖言惑众。因为看过几本杂书,看得懂天象,随口一说竟然成了真。
最后竟然成了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国师。
她原本还想搞死主角团三人,结果她之前算计的事情其实早被二人知晓。之前之所以不作为,是因为他们却是对陈懿有想法,就顺水推舟。
谁曾想她如此不自量力,最后万箭穿心掉崖而亡。
回顾一生,恍如梦中一般。咽气之时,她又想起儿时生母常常哼的那首童谣。
“原主觉得,她还是喜欢自己作为女子的身份。她想有一天:即使只是一名女子,也可以光明正大地到学堂上去。”9952声音十分低落,它觉得这个任务是完不成的了。“所以在最后她重生之后强大的执念被快穿局捕捉到,用她的灵魂作为交换下发了做一个真实的人的任务。”
即使是男女平等的时代都有上不了学的,君主集权的封建时代更是难上加难。
夏曦感知到了9952的情绪,轻笑了声,“这有什么难的?入书堂不是女子的终点,彻彻底底地觉醒才是。
在我们联邦华国的历史上,母星公元2023年被称为紫微星元年。那一年的紫微星是千千万万个觉醒的姐妹,而我们的口号是Girls help girls。
即使是后来为了适应环境和本能的繁衍分化成ABO六种性别,但是作为第一性征的女性依旧跨越三个性别守望相助。 ”
比起第二性征的beta,夏曦更喜欢第一性征的女性。即使人族在不断地进化之中,六性进化已经趋于完善,但是性别的不平等而带来的压迫依旧是存在的。
纵观星际联邦的历史里,女alpha平权、beta平权和omega平权里处处都有女性的身影。女a帮助b、o,女b帮助女a、o,女o帮助女a、女b。第二性征并没有成为割裂她们的利刃,因为与生俱来拥有爱人能力的第一性征将abo三性紧紧连在一起。
Girls help girls不仅仅是我们的口号和宣言,而是历史长河里随处可见的涓涓细流。
夏曦突然想起来一件事情,“不过咱们部门不是女扮男装配角部吗?这不是跟任务冲突了吗?”
“咱们部门一般是接女扮男装的配角的任务,但是不代表后期不可以掉马。当然不掉马最好,掉马了也不会有处罚的。”9952倒不觉得人物冲突,但是它对这个任务也确实不抱希望。
夏曦也知道她的小系统的性格,也不多说什么,“你且看着吧,我们这第一个任务肯定完成得漂漂亮亮。”
9952也不好打击她,“加油吧。”
这段日子一来确实很少休息,梳理完原主记忆和任务剧本后,夏曦也睡了过去。
莫约睡了两个时辰,夏曦才从睡梦中醒过来。
她下床推开门,天边夕阳已渐渐西斜。
一位小厮见状走上前来。
“你可知表哥哥在哪儿?”夏曦问。
“回表少爷,少爷他在书房作画。”小厮低头回道。
夏曦不知道书房在哪儿,“能请你为我带一下路吗?”
小厮点了下头,“请随我来”,说完转身带着夏曦往书房走去。
书房离寝室不远,出门左拐一个回廊再走十步就到了。
夏曦抬手轻轻敲了三声,“表哥哥,你在里面吗?”
“来了来了。”屋内传来急促的高声回应,紧接着一阵短而急的椅子摩擦地面的声音。
不过三息的时间,门就开了。
陈懿一见夏曦,就害羞地笑了。
夏曦愣了下,抬手摸了下他的脸颊。收回手,她看了下食指上未干的墨水,有些忍俊不禁。“表哥哥实在是性情中人,这着墨都着到脸上都未曾发现。”
陈懿被她说得有些不好意思,脸颊泛红。
他攥住夏曦的手,就拉着她往里走。“你来看看,我可画出你一分神韵。”
夏曦顺着他的力道往书房内走,待走到桌案前,就看见画卷上的人。
飘飘乎如遗世独立,羽化而登仙。
夏曦没忍住笑出声来,“表哥哥这画的哪里是我,这画的分明是月下的仙人,非是夏曦能够高攀的。”
陈懿听她这么一说,有些不开心。又把画拿起来放在夏曦身边,与之对比。“却是仙气有余,却无表弟半分神韵。这画,不要也罢。”
说完,他一狠心就把费了一下午的心血给撕个稀碎。
“表哥哥这是做什么?这画得哪里不像了,我看着倒是十足地想。简直就像是我偷跑到表哥哥的画里似的。”
陈懿才不信,“我知道表弟的话都是哄我的,信不得半点。”
夏曦无奈地叹了口气,“表哥哥这话说得这般直白,倒是叫表弟不知道该怎么回才能不伤了表哥哥的心才好。”
“表哥哥才见我多久的功夫,恐怕半个时辰都没有。能画个七分形似,便已是上上等的天赋。表哥哥这般精益求精,莫非是不想登庙堂之高,而是想当一名画师?”夏曦接过陈懿手里的碎纸放在桌案上,又端起他的双手仔细观察,将现在手里的纸屑一一取了出来。
画还未干,陈懿手上也占了不少。
这回换夏曦拉着陈懿,往水盆放置的地方走。夏曦拿出藏在袖子里的帕子,浸湿后微微弯腰仔细替陈懿将沾在手上的颜料擦拭干净。
陈懿似乎一直在神游,沉默着不知道在想什么。等夏曦把手上的颜料都擦拭干净了,他才低声开口:“如果我不去参政,而是去当游山玩水的画师。表弟会失望吗?”
“什么?”夏曦拿一旁的干巾给他擦拭,“不会失望啊,而且还很支持。不仅我支持,我相信表叔父他们一定也很支持。
不过,如果表哥哥决定了的话,请多等些日子。待我拿了状元再升些官,便可以与表叔父一起护表哥哥周全。
今日一见,表哥哥多次夸我。可我是知道的,表哥哥的长相在王都,为之倾倒者数不胜数,无论男女。”
夏曦这话是真心的,虽是初见,可是陈父不因他是庶出而怠慢,不因他异色发眸而排斥,是位同书中所述心有大善的君子。
陈懿对他这个外人不设防,看着有些心大。却在细节处拿捏得当,是个好相处的。
陈家上下都不曾对她和夏母摆过什么脸色和架子,若是想书中所写最后落个家破人亡的结局,她都不甘心。
然书中纵然原主不搞小动作,那个病娇小世子也是要弄死陈父的。
若无陈父,陈懿便是嘴边的小绵羊,只需要张开嘴,自有人送到他嘴里。
原主的所作所为只不过是为世子的行动添一把柴。
这般暖心的家庭,这样纯如白纸一般的人怎么能走到那个地步。
即使他要出柜,也应当是心甘情愿心之所往的。
陈懿愣愣地盯着夏曦,夏曦长相不输于他,气质更胜之。
他在王都都受人觊觎,若是家父不是御史大夫这样的大官,早就被人送上床榻了。
远在江南的夏曦,家中无人是官,遭受的恶意肯定更加大,肯定没人护得住他。
这一路走来,怕是······
陈懿一想到这般如朗月清风一般的人,会有那般的遭遇。心中悲愤万千,眼里也噙满了泪水。
夏曦看他这副模样,怕是想差了,连忙解释道:“表哥哥这般表情,让表弟我惶恐万分。”
“你在江南。可受了奸人的威胁·····”陈懿猛地把夏曦抱在怀里,哽咽地问道。
未尽之言,不说夏曦也能猜到。
夏曦哭笑不得,伸手拍了拍陈懿的后背。“表哥哥,我的夫子可是当过当今皇帝的太子少傅的孟之行。总是江南再大的官看上了我,也得先掂量掂量能不能过我夫子那官。”
陈懿微微后仰与她对视,红着眼睛,一脸的不相信。“真的?”
“表哥哥光是想想眼眶都红成这样,表弟哪里敢说假话骗你。不信的话,你可以去向表叔父求证。就连国子监的祭酒能看到我,也是因为我的夫子将我的四次试卷送到他手上,才特邀我来国子监的。”夏希的语气很是诚恳和坚定。
陈懿在她说话的时候一直盯着她的眼睛,见她眼神坦荡心中便信了七分。“好吧,我信你哦。那你以后准备去哪个部门啊?”
夏曦笑了,“你难道不怕我落榜吗?”她反问道。
“你不是说你的夫子可是教过当朝天子的吗?他都相信你,那你一定可以。就算不是状元,那也一定榜上有名。”陈懿对祭酒的眼光还是很相信的。王都世家云集,多的是什么神童,谁都没入过祭酒的眼。
可是谁有夏曦这份风光,让祭酒亲自写信去请她入王都求学,让沿路的官员都关照她。
陈懿话说完,二人暂时也无话可说了,只呆呆地对视着。
这时陈懿才反应过来他们一直拥抱着。
正值夏末,暑气蒸腾。二人穿得都很少,纱又薄。夏曦的体温偏凉,透过薄纱传到陈懿身上,真让陈懿觉得自己报了个大冰块。
凉丝丝的,舒服极了。
这么一晃神,思绪在回体后见夏曦脸上已经布满了红云。
“噗嗤~”陈懿也忍不住笑了起来。“表弟,你怎么这么容易害羞啊?”
夏曦连忙挣脱陈懿的怀抱,侧过身子说:“表哥哥莫要笑话我,我自幼便只与姨娘亲近,没有与别人接触的经验。若是失了分寸,表哥哥就直接与我说,莫要取笑厌弃我。”
陈懿看到夏曦过腰的白发,听着她说话,心脏是密密麻麻针扎一样的疼。
“才不会,表弟这般天仙似的人物,我放在心尖尖上还来不及,又怎会厌弃呢。”
他伸手握住一把白发,“我倒觉得这白发是天上仙人洒下来的最纯白的雪。”
另一只手攀上夏曦的胳膊,将她拽回面前。“这双眸子就像是天上羲和的分身一样,当时与表弟的名字相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