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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04(1 / 1)

肩膀传来不适感,凌青鹤身子一僵,脑子还算清晰,赶在对方将粗壮的胳膊整个环绕在她身子前,绕到了一旁。

对方轻浮没有底线,竟真是欲将整个身子压在她身上,被她一躲,胳膊下面没了支撑,打了一个趔趄,撞在了两人身后的老槐树上。

槐树被他震成了筛子,树叶稀稀疏疏地晃。

凌青鹤为难极了,只因她又一次吸引了所有人的目光。

她俏眉紧皱,即便身子不舒服,纤细的脊背也没有松懈下来一点。

对方吃痛,本动了怒,想狠骂她一顿,可一抬头,就看见了一张极美的脸。

她显然是生气了,眉心有一条浅浅的印记,比画上的菩萨还端正秀丽。

心里的气瞬间全无,他定了定神,语气轻浮:“我当是天香苑的莺儿呢,小娘子是谁家的女儿,还是镇上来探亲的?”

凌青鹤不愿接这句话,天香苑是橙镇有名的青|楼,这男人她没见过,应该不是金橙村的村民,换了二十八岁的她定是转头就走,不会有半点牵扯,也不会在意别人的闲言碎语。

可是她现在十五岁,上一世她因为名声的事吃了不少亏,这一世无论如何她也要为自己说点什么。

“路上石头多,您小心着点吧。”

凌青鹤撇清关系,转身便要往人多的地方走。

谁知,对方不依不饶:“小娘子别急,我是银苹村的间仁啊,村长间东,是我爹。”

他从地上爬了起来,恍然大悟状:“哦,我想起来了,你是那个傻子家的,你真不记得我了吗?你家傻子给我爹抬过恭桶,在我家后院,咱们俩见过,就你出嫁那天。”

这话真真戳到了凌青鹤的脊梁骨,沈霖虽然患有天疾,可是也是沈家沈老爷抚养大的,做些搬搬抗抗也是干净活计,绝不会去抬恭桶,而且后院是隐蔽之地,说她二人见过,更是无稽之谈。

这间仁分明是编瞎话,故意侮辱她和沈霖。

她气血翻涌,整个脸瞬间便红了。

站也站不稳当,她看见对方勾起嘴角,那是抓到猎物的得意之色,她冷脸道:“你认错人了,我不认识你。”

蓦得,她感觉颤抖的手臂被人扶住,一回头,皂角的香味钻进鼻腔,李家姑娘将她护在身后,呵斥间仁道:“哪里来的疯狗,真当我们金橙村的姑娘好欺负是吗?”

李家阿嫂也帮道:“大家瞧瞧,银萍村的间仁,在他们村调戏小娘被他爹打瘸了腿,刚好了伤疤,又出来胡说八道。”

“可不是,我就是沈家邻居,沈家三郎俊朗非凡,沈家媳妇性子稳当,我呸,就凭你?她也能看得上你?”邻居徐婶子也站到了凌青鹤身侧。

“贱不贱呐?”

“他不就是叫‘贱人’吗?”

“哈哈哈哈哈哈”

不远处,槐树下的几个人也帮她说话。

凌青鹤有些恍惚,心头有什么柔软的地方被触动,也随着大家一起笑了出来。

她向来不喜欢任何人的触碰,但是李家姑娘拉她的手,她没有躲避。

“你等着...”间仁造谣不成,咬牙切齿道。

这时,有人喊道:“间东村长来啦!”

间仁听罢摔了一跤,连忙逃了。

“哈哈哈哈......”

村口欢声笑语。

间仁走后,凌青鹤心中无比畅快,又有些酸涩。

上一世她因为名声被撤掉乡考身份后,流言说她什么的都有。

但是那时候她没有勇气站出来,更没有人替她说话。

毕竟是她和人私奔有污点在先,她只能把自己封闭起来,和所有人隔绝。

见她情绪低沉,李家姑嫂相视一眼,由李家阿嫂宽慰道:“那爷们胡说八道是常事,沈家媳妇你宽宽心,他嘴里的话,我们都不会相信的。”

李家姑娘赞同道:“我明白你,去年他也欺负过我,也是我阿嫂和我阿娘把他骂走了。”

凌青鹤点点头,唇角勾出一个静谧的笑容:“多谢各位。”

这一笑,她的眉心舒展开,大而圆的杏眼微微眯起,浓密的睫毛排成一条线,好像在她精致的脸上用毛笔浓墨重彩地勾勒了一番,分明不施粉黛,却美得好像一幅山水画。

几个娘子看呆了眼,这姑娘搬来村里也有一段日子了,往日也见她出门,但从没见她笑过。

“读了书的仙女,果真是不一样。”李家阿嫂赞叹道。

“是啊,我每次往沈家院里看,沈家媳妇都在读书。”邻居徐婶子附和道。

凌青鹤抿起双唇,说真的,她很在乎旁人对她的看法,但还不是很适应这种氛围。

她温和得体道:“李家阿嫂、姐姐、徐婶子好,我叫青鹤,母家姓凌。”

“青鹤。”

“哎,真是个好名字。”

“沈家娘子要到镇上做什么去?”李家姑娘问道。

凌青鹤扶了扶包袱:“家里做了些绣品,我到镇上去卖。”

这村里,做手工贴补家用的有人多,顺便带些东西回来也是常事,凌青鹤没有必要说得那么详尽,一句带过便可。

“你也会做绣品?”李家姑娘抬眉。

凌青鹤想了想,李家似乎就是做荷包生意的,李家女儿,刺绣手艺一定很好。

她能这样问,定是自己猜的不错。

凌青鹤谦虚道:“我会得不多,都是我家婆婆在绣。”她年轻的时候不会这些,但后来常给萝姐儿缝补衣物,多多少少也会些,只是绣的不好,她没有撒谎。

“哦。”李家姑娘越发自信地笑了起来:“我和阿嫂到集市买菜,不如一起?”

凌青鹤摇摇头:“恐怕不是同道。”

啪!哞——

牛夫拉紧缰绳,两辆牛车先后从村口驶到村牌下,牛车上坐满了从镇上回来的村民,几人见等待的牛车回来了,便停止了攀谈,挪到牛车附近排队。

凌青鹤怕大家向她打听自家的八卦,故意掉队,走了和几个刚认识的娘子相反的方向,坐上了不同的车。

上车前需先交两枚铜钱,凌青鹤想得不够周全,没有提前将铜钱准备好,她从包袱里拿出一串铜钱草草解开,铜钱发出叮叮当当的碰撞声。

村民大多自给自足,这么大一吊铜钱不多见,凌青鹤无意的漏财,引得不少村民注目。

牛车行驶得比人快不了多少,甚至还不如凌青鹤走得快,但胜在省劲,还稳当,凌青鹤挑了个角落,坐在一个面善的婶子身边,两人除了刚见面互相点了点头,一路上没有任何交流。

乡间小路没什么车走,一路顺畅安静,快到镇子时,逐渐有些颠簸和嘈杂。

凌青鹤闭眼眯了一会,睁眼时前面已经能看得到写着橙镇的门楼。

过了底下的门洞,就是集市。

牛车停稳,凌青鹤轻巧地跳下车。

今日的集市十分热闹,顺着人群向镇子深处走去,凌青鹤感受到了浓重的烟火气。

她决定先去卖了婆婆的绣品,再去买雨姐儿的鸡蛋,除了鸡蛋她还打算买一袋桃酥,再买些肉,其实她还想买些鸡苗,可一来她不敢一次性花太多钱,二来她一个人也提不动。

这次可能只能先看看,下次带上婆婆,或者......沈霖。

重生后,凌青鹤第一次回忆起十七岁沈霖的脸。

但是这种情绪没有持续很久,即便她穿得普通,可还是有人回头看她一眼,她把头巾扯下来遮住了下巴,低调地寻到了熟悉的一家绣房。

店小二热情地招呼她进去,一看对方是为了卖东西而来,性质便低了许多,但婆婆的手艺很细,这几件绣品最终以六十枚铜钱的价格卖了出去。

凌青鹤将六十枚铜钱也串成了串,心中盘算着能买上几两肉和几枚鸡蛋。

才出了店门,就被一处极为热闹的地方吸引了目光,隐隐有歌声传来,凌青鹤顺着声音走近了些,抬头张望。

一条长廊连接了两座像样的建筑,四名歌女薄衣散发,在长廊间跳舞。

凌青鹤皱了皱眉,打眼一看,这不就是间仁说的天香苑吗?

她觉得晦气,也不好意思看,就把头偏过去。

仓促间,目光所及之处,一男一女映入她眼帘。

蓦得,她的心刺痛了一下。

翩翩书生打扮,白衣纤细,个子虽不高,但孱弱温柔,正是凌青鹤从前最最喜欢的模样,他也是凌青鹤从前最最喜欢的人,她的青梅竹马,池豪。

而池豪身边那位,凌青鹤也再熟悉不过,她披着桃红色的薄袄,头发精细地半盘成两轮对称的新月状,珠圆玉润,但鲜活热烈,是她从前最信任的闺中好友,宰恬月,此刻站在池豪的身侧。

向下看去,两人竟虚挽着手臂。

凌青鹤眯起眼睛,再次辨认所见二人的脸。

池豪对长廊上的表演目不转睛,宰恬月的眼睛则是在歌女与池豪之间来回穿梭,脸上的表情相当精彩。

凌青鹤又看向他们交缠在一起的手臂,上一世她也怀疑过好友与爱人之间的关系,但因为太过信任,她在宰恬月的教唆和池豪的花言巧语中迷失了心智。

而这一刻,她如梦初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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