快进五月了，气候宜人。
今天董乔没加班，赶了最挤的那一班地铁回到了她在临州租的家。
作为一个新晋程序员，不加班——就算晚高峰被挤成照片，她也心甘情愿，路过生鲜店，还买了好几样水果和一些蔬菜肉类，打算回去养个生，亲自下厨。
双脚刚踏进门，满手的东西还没来得及放下，就听见包里的手机响了。
董乔一边放下东西一边心惊：仙女保佑，千万别是叫我回去加班！
慢吞吞放下手里的东西，手机响得越发执着，她叹了一口气，慢条斯理翻出手机一看，脸上却露出了笑意，一颗心落了地：是奶奶。
奶奶在老家养蚕，已经养了很多年了。刚工作的时候，董乔他们公司接了一个智慧农场的项目，帮一个农场开发了一套智慧灌溉系统。董乔参与其中，便想起奶奶养蚕的事，于是便利用业余时间也试着编写了一个智慧养蚕的程序，打算一边给奶奶减轻一些负担，一边当作给自己练练手。
只不过，她完全不会养蚕，那套程序写到现在，也没正式上线。
“乔乔呀，五一回来玩玩吧，你都一年没有回来了。”奶奶熟悉的声音传来，董乔心里一阵酸楚，也确实该回去看看奶奶了。
董乔父母不在了，家里只有奶奶一个亲人，最开始来临州工作，董乔也是做过一番心理斗争，不想离奶奶太远，可到底还是想出来看一看这外面的世界。
董乔在电话里很乖巧地答应了奶奶，正好，那个智慧养蚕程序也需要回家跟奶奶了解一下养蚕的具体细节。
劳动节加上攒了很久的年假，董乔觉得时间差不多了。
一周后就是劳动节，董乔提前买好了动车票，简单带了些行李，心情舒畅地踏上了回家的列车。
下了火车，转汽车，再步行一小段路，就是就能到了。
此时正值五月，到处鸟语花香，郁郁葱葱。
行走在久违的小路上，温暖湿润的气息扑面而来，董乔不自觉放慢了脚步，仰着头闭上眼睛，深深吸了一口气，太怡人了！
董乔不自觉嘴角带着微笑，走着走着，眼看着那间熟悉的老房子就在眼前，突然从旁边的小路窜出一个黑影，冲着董乔的方向撞过来！
啊！
董乔一个侧身，手中的行李箱翻在地，整个人也直接坐到了地上。
“哟，那不是董乔吗！”
董乔皱眉，抬眼一看，刚才跑过去的是一头牛，而远处追着的是村里的几个伯伯大娘。
眼看着他们往自己的方向跑着跑着突然顿住，一个个眼神中突然露出惊恐的表情，董乔刚扶着箱子站起身，被突然而至的莫名的气氛凝固住：“赵伯伯，骆大娘，你们......”
她话说到一半，见他们几个全都伸起食指指了指她身后，董乔汗毛竖起，也感觉自己周身一股杀气，缓慢地一回头，发现刚才跑掉的那头牛不知什么时候来到了她身边，正拿那铜铃般的牛眼看着她。
一时间，所有人都屏住了呼吸。
董乔记得这头牛，这是村里集体供养的一头牛，在她十岁的时候，有一次贪玩跑到河边去玩，差点溺水，最后是这头牛救了她，把她从水里驮了出来。为此，每当轮到董家来供养的时候，奶奶总是对这头牛特别的好。
尽管如此，董乔看见这头的的时候还是很害怕，第一个念头是想跑，可是身边竖着的箱子挡在她面前，手里还拎着一包从临州带给奶奶的特产，而那头牛此刻离自己不过十厘米的距离，嘴巴还一张一合的。
“董乔你别怕，站那别动，我现在过来！”赵伯伯冲她喊了句，说完就要往她这边慢慢移动。
可谁知他刚迈出去一步，那头牛突然一甩头，靠近董乔那边的牛角整个就围住了董乔细细的腰！
赵志杨立刻顿住脚步愣在原地。
“救.......”董乔哭丧着脸喊了一半，却突然听见耳边传来声音：“救我！”
董乔心惊，只觉得嗓子一紧：........我被吓得声音都变了？
她侧低下头看着腰间的那头牛，睫毛长得像头发，眼神看起来怪可怜的，嘴巴一张一张的又冒出一句：“是我在说话！董乔，救我，他们要杀我！”
董乔睁大了眼睛，不可思议地看着它，觉得自己一定是被吓出幻觉了。
她抬头看着不远处的赵伯伯，颤抖着问：“你们听见牛在说话了吗？”
赵志杨莫名其妙回头看了看后面跟他一起追牛的几个村民，大家全都齐齐看着董乔：这孩子莫不是被吓傻了？
董乔见大家的表情，明白了什么，又侧头看着牛，脑子里飞快地转着该怎么脱身，那头牛却突然又冒出句子：“董乔，你别怕，我不会伤害你的。”
董乔脸上的表情由害怕到疑惑最后变成了惊恐，扭头看向赵志杨他们：“赵、赵伯伯，你、你们过来，靠近一点，这样就能听见牛说话了！”
牛貌似听见了董乔的话，拐了拐牛角，董乔又被吓得啊一声，便听见牛又开口道：“别叫他们过来！他们要杀我！”
“好、好！赵伯伯，你、你们别过来了，这、这样，我先带它回去，有什么事，等会再说行吗？”
董乔此刻大脑一片空白，也顾不上是自己幻听了还是真有其事，只能见招拆招了！
一群人一边觉得董乔这孩子被吓傻了，一边又害怕牛伤害董乔，只能一点点退后，看着那只牛将牛角慢慢松开董乔的腰，跟在她身后一步一步往她家走。
董乔拉着行李箱，路面不太平，发出磕磕绊绊的摩擦声，伴随这声音，董乔又听见身旁的牛说：“董乔，只有你能听见我说话，你救救我，我是役牛，他们现在智慧农业成熟了，就不想养我了，要杀我！”
董乔顿住脚步，这下确定真是牛在说话。
“你还知道我的名字？”董乔看牛似乎没有伤害她的意思，一颗心慢慢落下来，疑惑地问。
牛：“呃，对，全村的人的名字我都知道，我也有名字，我叫钱琅，从今天起，我住你家行吗？”
“咳咳！”董乔一口气没换过来，连连咳了好几声。
钱琅说：“你别怕，我很好养的，你每天陪我出去找点青草吃就行。”
“可是你本来是村里人集体花钱买的吧？要是不被他们所用，我怕那些伯伯大娘们有意见呐？”
“他们现在只想杀了我！嫌我麻烦！求求你了，千万别把我交给他们！”
董乔看这牛的眼神真是蛮可怜，而且看样子这牛不会伤害她，一时间也只好默认了，只想着等会再去找赵志杨他们再问问情况。
进到自家院子，奶奶正好出来，打了招呼之后一下子看见董乔身后跟着一头牛，疑惑地问：“咦，这不是你的大恩牛吗？怎么跟你一起回来了？”
董乔把事情解释了一遍，但没提牛会说话的事，奶奶当下脸色就变了：“役牛现在是用不上了，但也不能杀来卖吧？志杨他们太过份了，你等着，一会我跟他们说！”
董乔便把牛安顿在后面院子里，当天晚上，赵志杨他们便过来问情况。
原来真如役牛所说，现在全村都实现在机械化智慧农业，这头养了十几年的牛是用不上了，他们一合计，打算卖了算了。
“既然这样，我们买了！”奶奶冷着脸说，“这头牛救过我们家乔乔，而且作为役牛，也绝不该是这么个下场，我不同意卖给肉场！”
村民一看，既然这样，他们也倒省了事，而且董家奶奶在村里也有点威望，于是交易便很顺利地定了下来。
董乔送走了赵志杨他们，特意跑到后院，看到牛正乖乖站在那甩动着尾巴，走上前去说：“牛牛，好了，从现在起你就住我家了，直到你自然老死。”
牛听闻此言，嗷一嗓子，董乔又被吓得一哆嗦！
牛：“谢谢你董乔！我太开心了！还有，我叫钱琅！”
董乔突然觉得这牛很有趣，被逗得一笑：“行了，你淡定点！不过，你这名字还挺有模样的，钱琅钱琅，嗯，像个人名！那你就安心在这住呢吧，明天带你去吃草。”
奶奶跟进后院，听见董乔在那说话，笑着问：“乔乔呀，跟谁说话呢？”
董乔回头看着奶奶，也不隐瞒，开口就说：“跟牛呀。”
奶奶笑：“也是，你不在家的时候啊，我也是这样跟家里的鸡呀猫呀这么说话的，这头牛，我养的那几个月，也跟它说过话，它还蛮乖的呢。”
董乔扭头看了看那头牛，忍不住伸手摸了下牛角：“嗯！可以，乖就好。”
牛扬脸对视着董乔的眼神，眨巴了几下眼睛。
第二天，董乔跟奶奶说了说智慧养蚕程序的事，奶奶直摆手：“乔乔，这太难了，奶奶年纪大了，现在这台养蚕的机器还是你爸在的时候买的，那时候就费了一年多的时间才学会，你现在就算做成功了，我也不会用呀。”
董乔笑笑：“放心奶奶，我会好好教你的。现在呀，你只要教我什么时候该操作蚕机进入下一步就可以了！”
奶奶点了点头：“行，你要是愿意学，我也愿意教，不过，轮到你教我这老太太的时候，就要多一点耐性喽。”
董乔笑笑，开心了拥抱了一下奶奶，便打算去桑林采桑叶，临走时又想起钱琅，碎步跑到后院，栓好牛绳，背了个框，带着牛一起出了门。
董乔家后面不远片有一座小山丘，上面种满了桑树，村里的蚕农基本都是靠这片桑林来养蚕，大家也都划了圈，哪片归哪家，都很清楚。
小时候董乔最喜欢在桑林里玩，尤其是当桑葚变红变黑的时候。
眼下，到了桑葚快成熟的时候了。
董乔牵着牛绳，慢慢地往山丘走，路边有一些青草的时候，便停下来让它吃一会，自己则拿出手机到处拍照。
“咦，老钱琅，我觉得你好像比其他的牛看起来要可爱一点哎，难道是因为你现在沦为了宠物？”董乔拍了一张牛吃草的照片，一边拿手指放大，一边说。
钱琅低头闷不吭声的吃草。
山坡上人烟稀少，董乔一连说了好几句，钱琅都没吭声。
“哟，你今天不会说话啦？还是我昨天真的是幻听了？”董乔逗它。
钱琅慢悠悠嚼完嘴里的草，眨巴着大牛眼看董乔：“食不言，寝不语。”
董乔噗嗤笑了：“你还懂这些话呢？我真是小瞧你了。来说说吧，你一头牛，为什么懂人语？难不成是神仙下凡了？”
钱琅听到这句话，突地一怔：“你、你看出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