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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01(1 / 1)

天空昏沉沉的,厚重的乌云将阳光给挡得严严实实的,一丝光亮都没透出,冷风吹来,冻得陈云州皱了皱眉。

明明是早春的上午,天气却异常的寒冷。

陈云州将两只手揣进袖子里,吐出一口白气,问赶车的刘春:“刘叔,看这天气,像是要下雨,咱们还有多久才能到庐阳啊?”

刘春抓住赶车的绳子,眯眼远眺几息,无比肯定地说:“快了,快了,今天肯定到。”

陈云州有些怀疑,昨天他也是这么说的。

可现在荒郊野外的,即便怀疑刘春不靠谱,陈云州暂时也没辙,因为他兜里只有几块碎银子,更因为他是个没有原主记忆的穿越者,在这里两眼一抹黑,啥都不清楚。

五天前,陈云州在回市里接受表彰的车上打了个盹儿,睁眼后就来到了这个陌生又落后的朝代,举目无亲,一个人孤零零地躺在客栈的客房中,好在随身包袱里还有点碎银铜钱和几封书信以及一纸公文,这才不至于让他流落街头。

通过这几封书信和文书、告身,陈云州约莫搞清楚了自己这具身体的身份。

原主也叫陈云州,今年十八岁,去年高中状元,而且还是三元及第,乡试会试殿试场场拔得头筹,妥妥的超级学神,才华与运道俱佳。

他既年轻又有才华,深得皇帝赏识,入了翰林院,做了翰林编修,负责修订和整理史料、修撰朝廷奏章及草拟皇帝的谕旨、敕诏等,官职虽不是很高,但却是天子近臣,前途无量。

吏部尚书也欣赏其出众的才华,将女儿许配给了他,两家定了鸳盟,只待来年春暖花开就结秦晋之好。

本来他的人生当是春风得意,一帆风顺。

但去年九月的一个意外彻底改变了原主的命运。

去年重阳节,象州仓监朱温时带人造反,杀入了象州城,朝廷连忙派兵镇压,用了两个月才将这场□□平息下来。

这本是地方的一场动乱,不料却冲击到了京城,只因鸿胪寺少卿朱温清跟反贼头领朱温时名字仅有一字之差。

其实两人祖籍一南一北,相距千里,八竿子都打不着,完全没有任何关系,但仅因名字雷同,皇帝便以逆贼同党的名义将朱温清下了狱,并抄了朱家。

涉及谋逆这种大罪,怕牵连到自身,所以朝堂上只有寥寥几人站出来替朱家说情。

其中便有原主。

原主之所以站出来,于公,他认为臣子有劝谏的义务,当为帝王正衣冠,于私,原主跟朱温清的二儿子朱宜年是至交好友,不能眼睁睁地看着好友一家无端遭此横祸。

但这一谏触怒了皇帝。

皇帝罢免了其在翰林院的职务,还将他贬到了南方偏远之地庐阳县。

正所谓树倒猢狲散,眼看原主遭了皇帝厌弃,往日跟他交好的朋友纷纷远离,就连吏部尚书也找借口退了这门亲事。

原主这样一个天之骄子,一夕之间从云端跌落下来,尝尽了人情冷暖,其郁结可想而知。

陈云州翻阅了他留下的书信和文章,发现原主满心愤懑,加之长途跋涉,旅途艰辛,离京后生了好几场病,也不知是不是这么病死的。

叹息一声后,陈云州将原主的信件文章收了起来,然后在客栈里窝了两天,始终保持着醒来的姿势,只希望能够穿回去,他好不容易考公上岸,主动请缨回乡扶贫干出了点成绩,就这么穿到古代,实在是不甘心。

可惜躺得他骨头都酸痛了,睁开眼还是简陋的客栈。

眼看回不去,身上银钱也没多少,陈云州不得不琢磨自己的出路。思来想去,如今也只有去庐阳县赴任了,好歹也是个正儿八经的铁饭碗。

往好的地方想,他在现代干了三年还是最底层的科员,想要升到正处除非祖坟冒青烟,如今眼睛一睁,正处就直接掉他头上了,上哪找这么好的差事去?

想通之后,陈云州便雇了刘春的马车送他去庐阳县。

只是本来说好八十里,两天左右就能到的,可第三天了硬是连庐阳县的影子都没看见,真是应验了那句老话,便宜无好货。

但再来一次,陈云州还是会雇佣刘春。刘春不光是收费便宜,而且人看起来不怎么精明,身材更是瘦弱矮小,万一在路上他起了什么坏心思,自己也有个一拼之力。

好在陈云州担忧的那些意外都没发生。

就是这刘春的马车是个光秃秃的板子,没有顶棚,坐在上面冷飕飕的,若是一会儿下雨了,只怕要淋成落汤鸡。

陈云州抬头四处张望,没寻到遮风避雨的地方,反倒是看到路边有个佝偻着背,扶着一大背篓柴火孤零零站在路边的老太太。

见马车过来,老太太抬起干树枝一样的手指缓慢挥了挥,昂起皱巴巴的脸可怜兮兮地望着他们。

刘春有些心软,回头看陈云州:“公子,有个老婆子招手,您看?”

陈云州担忧地望了一眼阴沉沉的天空,道:“停一下吧。”

刘春拉了拉缰绳,马儿放慢了速度,最后在老太太跟前停下。

陈云州笑着问道:“阿婆,有什么事吗?”

老太太老脸立马笑成了菊花,谄媚地望着陈云州说:“这位公子,能否顺路捎老身一程,老身扭了脚,我家就在前面不远处的周家村,你们把我放在路边就行,不会耽误你们事的。”

边说还不停地冲陈云州点头哈腰。

陈云州看着她满头的白发,佝偻的背,动了恻隐之心,反正是顺路,便道:“好,阿婆上来吧。”

“谢谢公子,谢谢公子!”老太太千恩万谢,瘸着左腿蹲下身去背背篓。

见状,陈云州和刘春纷纷过去帮忙。

“婶子,我来吧。”刘春接过老太太的背篓绑在马车上。

陈云州扶着老太太到车上,顺便问:“阿婆,你的脚扭得严重吗?要不要让我看看?”

老太太摆手拒绝:“多谢公子好意,没事的,就是扭了一下,回去让村里的老于头捏一下就好了。”

陈云州不懂医术,看了也帮不上忙,便不再多言。

三人上了马车,收拾妥当,继续启程,陈云州趁机打听:“阿婆,咱们这地方属于哪个县啊?”

老太太笑呵呵地说:“咱们这里是庐阳县,公子第一次来吧,是走亲访友还是做买卖啊?”

总算是到庐阳了,陈云州心中大定,开玩笑道:“准备去县里看看有没有什么谋生的路子。”

总不能告诉对方自己是去当县太爷的吧!

坐个光溜溜板子车的县太爷也未免太寒酸了。而且对方知道了他的身份,肯定会很拘谨,这天也没法聊了。

老太太没多想,上下打量了一番陈云州,赞道:“公子长得可真俊,心地又好,去了县里肯定能找到不错的活计。”

县太爷可不是不错的活计。

陈云州笑道:“借阿婆吉言。对了,阿婆,这里距庐阳县城还有多远?”

老太太也不确定:“几里地吧,从我们村子去县城好像要半个多时辰。”

陈云州在心里估算了一下,半个多时辰就是一个多小时,成年人步行速度大概在四五公里左右,但古代的路不如现代平整,应该会慢一些,所以估计周家村到县里约莫有七八里。

马车只比走路快一点点,那再过大半个时辰就能到县城。

总算要到目的地了,陈云州心情大好,感叹道:“阿婆,你们村子离县城挺近的啊!”

老太太骄傲地扬起下巴:“那可不,很多山里的姑娘倒贴嫁妆都想嫁到咱们村子里呢。”

两人一路闲聊,不一会儿,沿途的风景由幽深苍翠的树木变成了抽穗的麦田,田地间偶尔能看到几个戴着草帽劳作的农民,不时还能看到几间破旧的茅草屋。

又过了约莫一刻钟的功夫,老太太指着斜前方的一个小村子道:“那里,离路边最近那家就是老身的家,公子,劳烦你们了。”

陈云州顺着老太太指的方向望去,村子不大,约莫只有十来户人家,但这村里条件好像还不错,有一半的房屋正房上盖的都是巴掌大的黑瓦片,比之沿途见过的很多村子都要好很多。

老太太家也是这样,而且她家离路边极近,就十来丈的距离。

刘春将马车停靠在路边,老太太立即扯着嗓子大喊:“大壮,二壮,三壮,出来接娘!”

话音一落,那房子里便冲出三个身强力壮的男人,后面还跟着一个弓着背的老头。

几人气势汹汹地冲到马车旁,将马车团团围住。

陈云州蹙了蹙眉,总感觉来者不善。

下一刻,他这种不详的预感便应验了。

大壮的目光精准地落到老太太的左边小腿上,凶狠地推了一下陈云州的胸口:“说,是不是你们的马车撞了我娘?”

“冤枉啊,大兄弟,婶子的脚是扭伤的,我们好心送她回来,你怎么能冤枉我们呢?”刘春赶紧扶着陈云州的肩膀,急切地解释道,生怕他不信,又侧头看向老太太,“婶子,您给您儿子解释解释?”

阿婆低垂着头,沉默不语。

二壮低头,一把撩起老太太的裤腿,露出一截干枯的小腿,小腿上一团碗口大的青紫伤痕。

三壮凶神恶煞地吼道:“谁家脚扭了会扭到腿上啊?你们还有什么好说的?”

刘春冤枉得很,明明是做好事,却沾了这么一身腥。他百口莫辩,看了看旁边没说话的陈云州,又望向旁边的老太太,期冀地说:“阿婆,您,您说句公道话啊!”

老太太不停地搓着两只手,抿了抿唇,终是开了口:“三壮,好好说话,他们,他们也不是故意的!”

刘春不可置信地瞪大了眼睛,颤抖着手指着老太太:“你……你怎么能冤枉人呢?亏得我们还好心送你一程,你这老太婆,心也太黑了。”

“说谁心黑呢?把人撞了还这么嚣张!”大壮跟熊一样高壮的身板往刘春身前一站,刘春顿时噤了声,只是用愤愤不平地眼神瞪着这无耻的一家子。

陈云州将刘春拉到一边,没有看老太太,也没质问,只道:“你们想怎么样?”

明显今天这一出是对方故意设的局,解释、质问都是徒劳。

大壮挑眉上下打量了一圈陈云州:“总算有个明白人。你们把我老娘给撞了,得赔钱,二十贯钱!”

“你疯了,老子从山泉赶车过来才收一贯钱呢。”刘春不可置信地看着他们。

大壮一拳头砸到马车的板子,只听轰的一声,木板硬生生地被他砸出了一个洞。

刘春惊恐地瞪大双眼,捂住嘴巴,将脑袋缩回了陈云州背后,悄悄咽了咽口水,再也不敢多言。

大壮轻蔑地瞥了他一眼,威胁道:“赔不赔?”

陈云州看着他们这熟练的流程,心里有了计较,很明显,周家不是第一次干这种事,屡屡得手,才会让他们如此嚣张跋扈。

外乡人到了这地界,被他们赖上,大多为了人身安全,也只能捏鼻子认了。

真是没想到,他的地盘上竟然还有这种事,而且一来就被他给碰了个正着。

陈云州从包袱里拿出钱袋子,递给了大壮。

大壮打开一看,里头就两块比手指头还小的碎银子,不干了:“就这点?”

三壮嫌弃地瞥了陈云州一眼:“看起来人模狗样的,竟然是个穷鬼。这点钱连买药都不够,大哥,我看这马虽然老了些,不怎么中用了,也能卖几两银子。”

闻言,刘春急了,这可是他全部的家当,要是被他们拿了,自己怎么回家,回家后又拿什么谋生?

他正要开口却被陈云州拦住了。

陈云州一脸陪笑:“兄弟,这马都老了,不中用了,卖不了几两银子。这样吧,我这次来是投奔朋友的,回头我向县里的朋友借点钱,你们等我两天,我一定把余下的银钱给你们捎过来。”

骗傻子呢,他们干的就是一锤子的勾当,这人一旦跑了,哪还可能再把钱给他们送回来。

大壮眯眼打量着陈云州,长得白白净净的,身材高大,脸上堆着笑,穿的衣服虽不是那些花里胡哨的绫罗绸缎,但全身上下也没一个补丁,包袱里还有几本书和信件,一瞧就是个没吃过什么苦头的读书人。

能念得起书的都不会太穷,他大老远来投奔的朋友应该也不是什么穷人。大壮琢磨了片刻问道:“你朋友叫什么名字,干什么的?”

陈云州赔了个笑脸,随便编了个名字:“叫陈晃,一生意人,我一直没考上秀才,家里快揭不开锅了,他想帮我一把,就写信让我到他这儿做个帐房先生。”

陈晃?县里没有什么姓陈的大老爷,肯定不是什么大人物。

大壮放心了:“我老娘的伤这么严重,等着看大夫吃药呢,你这点碎银子可不够,老子今天就跟你走一趟,小子,别耍花样,我们在县衙可是有人的。”

“不会,肯定不会。”陈云州连忙保证。

大壮跳上了马车,冲三壮挥了挥手:“你来驾马。”

三壮高兴地跳上了马车。

嘴里叼着旱烟袋的驼背老头皱了皱眉,上前对大壮说:“老大,小心点,不成就算了,就当是你娘倒霉,遇到这些丧良心的。”

刘春气得鼻子都歪了,这什么人啊,他们明明好心,还这么诬陷讹诈他们,这周家太不是东西了。

陈云州拍了拍他的肩,低声道:“放心吧,马和工钱都不会少你的。”

刘春没陈云州这么乐观,周家胆敢在路边就这么讹人,显然有所依仗,他们这外乡人哪斗得过这些地头蛇啊,这趟真是亏大了。

他苦着脸说:“你朋友靠不靠谱啊,他们在县衙有关系,不行,不行就算了,当我刘春倒霉……”

陈云州笑了,轻声道:“放心,我在县里也有关系。”

刘春苦兮兮地看了陈云州一眼,心说,小兄弟就别吹牛了,你连庐阳县在哪都不知道,哪来的关系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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