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安忍无亲(1 / 1)

天元帝力排众议,让李钺搬入了东宫九阁中的隐元阁,纵使有人暗怀鬼胎,也抵不住天元帝的雷厉风行。

苍玉宫内,玉珏神情晦暗地立于窗前发呆,连身后有人前来都恍若未觉。

云千山静静站在玉珏身后,静静地看着她的背影。只觉那背影美则美矣,却莫名让人感到伤感。云千山不忍心打破这份宁静,却也不忍玉珏继续感伤。

“这次为何会如此好心?”

“好心吗?”玉珏木然地反问,“岂不知是好心还是坏心,这片东宫就是大盛皇子的修罗场,一个三岁小儿在这里岂能长命,任他寄养在惠安宫还能多活两年,搬进东宫就是走进了死路。”

“或许他能活下来呢?”云千山装模作样道。

“那都尉岂不是会很开心。”玉珏语气中带了一丝调笑。

云千山正经八百道:“我对皇子没兴趣。”

玉珏似笑非笑,“不知都尉是对皇子没兴趣呢?还是不敢呢?”

“皇上对他这个皇子重视吗?”云千山挑了挑眉,神情中透着不在乎。

玉珏缓缓靠近云千山,故作高深道:“那可不好说,都尉可别偷鸡不成反蚀把米。”

云千山不由自主地后退了一步,淡淡地回了句:“本都尉谨记。”

对于云千山的躲避,玉珏暗自好笑,口中唏嘘不已,“可惜可惜。”

云千山疑惑,“可惜什么?”

“可惜他活不下来。”

东宫最可怕之处不在于其杀机四伏,兵不血刃,而在于其安忍无亲,罔顾道德。皇子之间明争暗斗,尔虞我诈,修习的不仅是诸子百家,还有权术,谋术,战术,驭人之术。让一群争权夺利,争强斗狠的人在一起,不会是安然太平,只会是你死我亡。

——

天元十二年,东宫隐元阁内,李钺心惊胆战地看着面前横躺的死尸,瑟瑟发抖。从他搬进隐元阁至今已经一年有余,他第一次有了濒临死亡的感觉,也是第一次明白了东宫的可怕。此刻躺在他面前的是隐元阁的内侍,前日还在伺候他的饮食,今日就要将他从阁楼上推下去。他恐惧地看着内侍身上的伤口,紧紧地握着了手中的匕首。这把匕首是玉珏送给他的,他还记得玉珏当时说的话,“好好熟悉它,你很快就会用到了。”这一年来他深居简出,离开隐元阁不是去向父皇请安就是去看望玉珏,对各位皇兄也是避而远之,但还是招致了祸事。

几日前,天元帝驾临东宫考较皇子功课。各位皇子及皇子少师领旨御试,李钺虽年岁还小,但也已经启蒙,天元帝秉承一视同仁的态度,命他一同参加,也正是因为这场御试,让李钺遭致了杀身之祸。

三皇子李铮,年方七岁,资质平庸,少师郑元官拜三品礼部尚书,生母良贵妃出身平阳梁家,梁家乃清流世家,朝中并无实权。

四皇子李镐,年方七岁,天资聪颖,少师沈辞官拜一品内阁首辅,生母沈皇后出身卫国公府,沈家乃大盛世袭公爵,历代皆位极人臣。

五皇子李钺,年方四岁,少年老成,少师未定,生母娴妃出身颖川顾家,顾家乃传世名门,历代人才济济谋士似雨,但顾家此代入仕者只有官拜三品的刑部尚书顾贤,朝中势力薄弱。

六皇子李锠,年方四岁,性情古怪,少师未定,生母德贵妃出身朱国公府,朱家同为大盛世袭公爵,历代猛将如云统领重兵,当代朱国公朱定官拜二品定国将军,专掌军政。

东宫内,天元帝携一众皇子臣下登高望远,指着不远处一座修建的阁楼道:“朕听闻你们学业进步良多,特来考考你们,看到那座阁楼了吗,常言道三人行,必有我师焉,择其善者而从之,其不善者而改之,学习不可固步自封,那座阁楼是朕专为你们切磋技艺而建,朕要你们为此楼题名,夺得头魁者,朕就将其所题之名挂到那座阁楼之上。”

四皇子一马当先应道:“父皇此举是让我们兄弟携手同进,互勉互励,实乃用心良苦,儿臣斗胆第一个来试上一试。观此处旭日东升,紫霞漫天,让人心旷神怡,儿臣为其题名紫极楼。”

“好好好,四殿下所题此名真乃应景之作。”群臣一片喝彩。

天元帝也甚是欣慰,对着沈辞赞誉道:“小四取的这个名字不错,看来是丞相教的好啊。”

“皇上谬赞,是四殿下天资聪颖才是。”沈辞恭敬地回道。

六皇子也不甘示弱道:“四哥已抢得先机,儿臣也不甘人后,父皇建此楼既是为了让我们兄弟切磋技艺,那我等必不辜负父皇的用心,儿臣为其题名善学楼,善学者,假人之长以补其短,我等必以此楼为戒,取长补短,互勉互励。”

“好好好,六殿下所题此名真乃一语中的。”群臣继续喝彩。

“小六甚懂朕之所想。”天元帝听着满堂喝彩,有种一荣俱荣的感觉,对这个儿子甚是满意。

群臣的一番吹捧过后,天元帝看着另外两个儿子皱起了眉头,“小三,小五你们也不能落后啊。”

三皇子看着天元帝不善的眼神,神态越发怯懦,一阵哆嗦后,磕巴着说道:“启禀父皇……东宫高阁多以辰字为名,儿臣效仿,为此楼题名辰拱楼。”

“好好好,三殿下所题此名真乃学以致用。”群臣依旧喝彩。

“好什么好,你就只会效仿先人吗?你要脑子是干什么用的?”天元帝艴然不悦,看着这个愚钝的儿子气不打一处来。

三皇子战战兢兢地听着天元帝的痛骂不敢言语,群臣也一片噤声。

“小五,你来。”天元帝这会已经火气上头,说话的语气透露着不耐烦。

李钺目不斜视地行至天元帝面前,毕恭毕敬道:“何处望神州,满眼风光北固楼,千古兴亡多少事,悠悠,不尽长江滚滚流。儿臣为此楼题名北固楼。”礼仪姿态标准到让人挑不出错处,年少的言辞中透露着稳重老成。

群臣间鸦雀无声。

天元帝突然仰天大笑,“我儿还真是心怀天下,北固楼,天下第一江山,来人,上笔墨。”

“五殿下所题此名真乃心怀天下,大气磅礴也。”群臣一片附和。

“小五这个名字题得好,为君者当以天下为己任,登高而望远,今日朕亲自执笔而书,来日就将这‘北固楼’三字悬于此高阁之上。”天元帝大肆赞赏李钺,看起来对他很是满意。

这是李钺第一次得到父皇的赞誉,又是当着群臣的面,心中一时激动不已。可他未曾看到首辅沈辞面上的不以为意和天元帝眼中闪过的阴霾。

——

苍玉宫内,玉珏临窗而立,凝望着远方,冷风吹起她白色的衣裾,如梦如幻。

“李冗月,你还真是把我当邻居了,隔三差五就来我这串一串。”

李钺反杀了内侍后,就仓皇地跑到了苍玉宫。此刻他正满身是血地站在玉珏身后。

玉珏半天没有等到李钺的回答,于是转身回头……

李钺在她转身之际冲上前抱住了她,惊慌失措地大哭了起来。

玉珏对这突如其来的拥抱有些手足无措,踌躇半天后轻轻拍了拍李钺的头,柔声说道:“万事总有第一次,以后就会适应了。”

李钺听言反而越哭越凶。

玉珏茫然地看着随李钺一同上来的云千山,尴尬地问道:“我是不是说错了?”

云千山忍俊不禁,强忍着笑意道:“你说的没错。”

李钺哭累了后就在卧榻上睡着了,玉珏看着他眼下的黑青,无奈叹息,“虎狼之侧,岂能安睡。”她看向云千山问道:“你猜是何人所为?”

“三皇子。”云千山不加思索地回道。

玉珏对于他语气中的肯定很是疑惑,挑眉示意他继续说下去。

“如果是四皇子和六皇子阵营的人出手,我们的五殿下早就一命呜呼了。”说着云千山还做了一个抹脖子的动作。

“发生了何事?”

云千山向玉珏讲述了御试那天发生的事后,就好整以暇地看着她,“怎么?你这是打算继续出手救五殿下?”

玉珏对云千山话语中的揶揄毫不在意,冷淡地回道:“莫非是我最近好心过头,让都尉产生了错觉,以为我是心善之辈。”

“本都尉可从来不认为你是心善之辈。”云千山笑着离开了苍玉宫。

李钺醒来时已经天光大亮,玉珏依旧立于窗前,静静看着远方。

“皇姑母……”李钺迷迷糊糊地唤道。

“醒了就起来用膳吧。”玉珏转身回到内殿,命宫人上菜。

李钺早已是饥肠辘辘,昨晚的事虽仍让他心有余悸,却也抵挡不住肚子咕咕的叫。

在饭桌前坐下后,李钺就急忙执筷去夹菜。玉珏却一把挡住了他,她冰冷地看着李钺,厉声道:“东宫的饭岂是那么好吃的。”

突如其来的冷意吓得李钺丢掉了筷子。

玉珏注视着李钺胆怯的眼睛,重新将筷子递向李钺,语重心长道:“东宫的饭不是那么好吃的,既然入了东宫,就要做好被暗算的准备,时刻保持警醒。”

李钺缓缓接过筷子,埋头巴拉起了碗里的饭,眼泪不由自主地流进碗里,混合着饭粒一起被他吃了下去。

玉珏看着倔强的李钺,心中叹息,口中却调笑道:“怎么?这就害怕了?再吃你就把鼻涕吃进去了。不过,我还真是没看出来,你还觊觎天下呢,你那群兄弟谁不是敢想不敢言,你倒好,广而告之你觊觎天下。”

李钺停下与饭碗的战斗,焦急辩解,“我没有。”

“还没有呢?你这都望神州了,还说不是觊觎天下,不过‘北固楼’倒真是一个好名字,是谁教你念书的?”

李钺呢喃道:“母妃。”

“看来你母妃只是教你念书,却忘了教你处事之道。”玉珏言辞揶揄,斟酌后又道:“李冗月,才华须韫,不可使人易知,锋芒外露,只会遭致杀身之祸,这是我教你的处事之道,记住了吗?”

李钺眼中噙着泪珠,神色却是郑重万分,只见他放下碗筷,起身行礼,“儿臣多谢皇姑母教诲,日后必当铭记于心,牢记于怀,时刻警醒。”

一板一眼的样子惹得玉珏发笑,她曲指轻弹李钺额头,笑道:“可真是个小老头,一句简单的记住了被你说的如此复杂,简直老气横秋,无趣至极。”

突来的亲昵举动惊到了李钺,他呆愣片刻后心中一暖,不由害羞地红了脸。

玉珏看着李钺脸上的红晕眉开眼笑,忍不住调侃,“你这是害羞了?”

李钺没有回答,面颊却越来越红,害羞的神情和他耀眼的容颜很是相得益彰。

“不得不说,你这小脸还真是越看越好看,不知道将来长大会是个什么样子……”话及此,玉珏突然笑意全无。

长大一事,对于李钺而言是最难之事吧,母妃早逝,孤立无援,又背负大凶命格,身为皇子,虽为稚龄,却已是四面环敌。东宫中的艰难险恶,他又如何抵挡得住,恐怕是不能长命……

玉珏本是心冷之人,她能帮得李钺一时,却帮不了他一世,未来的路只能靠他自己。

“李冗月,你有什么心愿吗?”玉珏决定再帮李钺一把。

“心愿?”李钺一时茫然,他从未思索过这个问题,静立良久后,他看向玉珏问道:“皇姑母呢?你有什么心愿?”

玉珏未曾料到李钺会反问自己的心愿,一时也陷入了茫然。突然灵光一闪,她狡黠地眨了眨眼睛,笑道:“我的心愿就是要拆了这九重阁,建成菜园子。”

李钺听之眼睛熠熠生辉,认真地望着玉珏,郑重地说道:“那我的心愿就是完成皇姑母的心愿。”

玉珏不由开怀大笑,“这般心愿,也不知是你在为难我,还是我在为难你了。李冗月,换一个心愿吧,我帮你达成。”

李钺却坚定不移,“心愿一词,乃是心之所向,梦之所愿,身之所往。心愿取自真心实意,吾之所愿,有一便足。”

这番话听得玉珏心跳一滞,她再次曲指轻弹李钺额头,调笑道:“李冗月,你若是年龄再大些说这番话,可是很撩人的,这就是你说的一心一意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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