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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章(故与新)(1 / 1)

温故第一次喝酒,是那个绝望到以为余生都将这么灰暗下去的夏天。

一夜间,她从众人眼里飞上枝头的金凤凰,再次变为灰姑娘,和曾翠翠一起搬回逼仄老旧的家属院。

正值傍晚,街坊邻居们起油热锅,噼里啪啦的油星四溅,煎熬着炙烤的高温也无法遮掩丝毫的指指点点目光。

“哎哟,作孽哦,一辈子就这么毁了,小姑娘以后还怎么嫁人啊......”

那个夏天如此漫长。

数不清的流言,逃不开的阴影,赤.裸的斑驳碎光照在阁楼下的柏油马路,将温故离地高空的影子独自定格。

蝉鸣在窗外声嘶聒噪,尖锐地刺破此后多年都再也没有这么闷热过的暑气,后来汪承仕和曾翠翠都还说了什么,温故仿佛应激创伤后的病人,全然忘记。

只记得。

汪麒被汪承仕带走时,停在她身边,看不真切的眸光自冰冷镜片后居高俯视,薄唇掀起,阴冷地笑:“恭喜,你如愿了。”

“不过,你会后悔的。”

两个星期后,学校开学。

唐伯龙寸步不离地守着温故,怕汪麒再来找她麻烦。

可却再没见过他。

翌日,唐伯龙兴冲冲带来消息:“故故,那人渣出国了!草,有钱就是这点好,说走就走,什么责任都不用负。”

温故懒懒“哦”一声。

盯着窗外发呆。

“故故,你怎么好像还是不开心呢?”唐伯龙忧心忡忡,总觉得,自那场完全变成闹剧的婚礼后,温故似乎总是在出神。

温故摇摇头,没说话。

烈阳穿过灰蒙的梧桐树,细叶低喃,模糊着杀人不见血的蜚语。

“......听说她在自己亲妈的婚礼上说对方儿子侵犯她诶。”

“卧槽,真的假的?!她妈不是和汪氏集团的老总结婚了吗?那老总就一个独生子诶,咱这一届的汪麒,长得很帅啊,喜欢他的女生不少,怎么可能干这种事?”

“那谁知道,说不定是价钱没谈好,又翻脸不认账了呗,苍蝇可不叮无缝的蛋,我有亲戚去参加,给我看她婚礼上的照片,啧啧,低胸裙诶,这谁分得清是对方骚扰还是她主动勾引啊。”

“哦嚯,真看不出来她私下里居然这么奔放啊,那天天还在学校装得贞洁烈女,谁不小心碰她一下跟怎么她了似的,我就说她装嘛,也就那些傻了吧唧的直男真信她清纯无辜。”

“不这么装怎么讹一个好价钱?没谈过恋爱的假处女可比名声不好的骚浪贱值钱多了,看她那双眼就看出来了,标准的狐狸眼,专勾魂,我说她戴美瞳了老师还不信,谁的瞳孔天生那么黑那么亮啊!”

温故淡漠抬眸,表情平静。

唐伯龙气得爆炸,如果不是不能打女人的教养刻烟吸肺,这会儿早冲上去和人干架。

这群人在现场吗就这么说!故故哪里穿低胸裙了,从头到脚裹得脖子都不露,居然在这造谣说她露胸勾引那个人渣!还血口喷人直接说她卖!草!就算温故真穿了露肩膀露腿的小短裙又怎么了,这就是人渣可以洗白自己的理由了吗?!亏你们自己都是女生,竟然因为人渣长得帅,就完全不顾他肮脏的龌龊灵魂!

温故起身,朝一众发现她立刻闭嘴若无其事聊起其他八卦的女生走去。

炽烈的天光被树影遮蔽,阴影无限延绵,将漠然站定在巨大怪物前被烘托得渺小如沙粒的少女,缓缓勾勒出烈火焚烧的凤凰。

“是你说,我穿低胸裙吗?”

被发问的女生有一瞬慌乱,下意识避开那双锐利得仿佛穿透她整个人的眼睛,舌头打结:“不、不是我说的,是有人看到的。”

温故掀眉,像是恍然大悟:“所以也有人看到你考试作弊、夜不归宿、和不三不四的人在一起玩咯?”

女生气急:“你血口喷人!”

“我没说错呀。”温故语气无辜,“我说有人看到,按照你的逻辑不就是默认这是真的么?你刚不是也说,有人看到我穿低胸裙,还脑补出了我勾引别人。”

女生一噎,无法反驳,恨恨地瞪她一眼:“那你敢说你那天没化妆吗?你打扮那么好看,不就是为了勾引人吗?”

温故脸色瞬冷。

第一次,清晰感受到何谓叫不醒一个装睡的人。

她疲倦地揉揉眉心,不想再做无谓的口舌之争,转身离去。

那天下午,她逃了课。

在第一次遇到少年的松林,买了一打啤酒,一罐接一罐地喝。

想起方才便利店的老板因着她未成年不肯卖她,而她只是稍微露出些楚楚可怜的表情,那个年纪大得足以当她爸的老板就屁颠颠地给她拿了出来,结账时还语重心长地叮嘱“少喝点啊”,油腻的大手却不着痕迹地试图揩她油。

原来,这就是美貌带来的便利。

好想,毁了这张脸。

温故指尖勾起啤酒拉环,漠然贴上脸颊,略显冰凉的质地在因着酒精而滚烫的皮肤上刺得微微一缩,齿缘尖锐而纤薄,锋利地留下一道血痕。

像嗜血的野兽打开了一丝暴戾的缺口,血液里蛰伏的恶缓缓爬了出来。

温故上了瘾,一下接一下地朝脸上划下去,浑然不觉痛。

当银白色的拉环被鲜血浸染着一层殷红的浓郁,温故手被人猛然拽住。

她仰眸,逆着松林簌簌的风跌进一双寒潭幽彻的眼,低喃:“我是不是醉了,为什么会梦到你?你都很久,没有来我梦里看看我了......”

嗓音很轻,一直压抑的眼泪却无端失了控,害怕这场梦随时会醒来而一眨不眨牢牢盯着少年的视线被模糊,紧紧攥着他衣角。

像是,即使明知是梦,也要握住这片刻虚无。

佛在高台轻轻叹了声气。

少年身形一顿,从来静如菩提的心,乱了。

许久。

弯下腰,有些无奈,又像是认命般地屈膝在了她身前。

俩人方才因为一坐一站而愈发悬殊的身高差,此刻被薄雾的黄昏悠远拉长,缓缓描摹下终是处在同一世界的轮廓。

看着她,一字一顿道,“没有醉,是真的。”

温故眼尾还盈着晶莹的泪珠,闻言清亮,一眨不眨地望着这张惊鸿一瞥后就惊扰她心的脸,忍不住伸手,想要触碰下这真实得究竟不知是日有所思还是虚幻的温柔。

即将碰到,轻轻收回。

“虽然不知道你会在我的梦里待多久,”少女嗓音极软,仿佛要把他永远刻在心里的梨涡藏着欢喜,“但既然来了,就在这里多待一会儿吧,我喜欢梦里的你,会和我说话,比那个男女授受不亲的小和尚,可爱多了。”

少年长眉轻轻垂了垂:“不可爱,为什么还要记着他?”

“因为,女生说讨厌就是喜欢啊。”温故轻轻蹙了下眉,娇艳的唇因着醉酒比往常愈发嫣红,软糯地说着平时清醒时断不可能承认的口是心非,“对你冷嘲热讽,说你迂腐顽固,不想你不记得我却偏偏要装得无所谓,明明心里一万个不舍得,说出来,却变成了只会把你推远的嫌弃,我怎么可以这么讨厌,每一次能遇到你的时间那么宝贵,我却还无数次地把它们浪费在毫无意义的废话上。”

“是出家人又怎么了,我只见过你三次又怎么了,我想要的从来都不是和那些在你眼里众生平等的普通人们一样的待遇啊。”

温故眼底哽咽地起了雾,第一次,因为见识了那么多男性的丑陋、以为自己这辈子都不会喜欢上一个人的少女,眼底期盼地倒映出,一双从来古井无波的深眸,在此刻,终是起了些许波澜。

“我想知道,我在你眼里,有没有,和他们不一样?哪怕,只有一点点?”

......

手机在昏暗的房间里无声闪烁时,睡得极沉的温故无端醒了一瞬。

梦见许多年之前,自己在平溪寺外喝得醉醺醺地遇到贺知新。

一直很少在熟睡后失眠的温故,没来由地清醒了。

再也睡不着。

索性坐起身,靠着吱呀呀响的床头,摩挲着佛珠。

窗帘拉得严实,屋内昏黑无度,无法看清外面天光,温故发了会儿呆,再次躺下准备继续睡时,摸出手机看了眼。

「06:10」。

【贺怼怼】:吃早饭么?

温故揉了揉眼睛。

没看错,六点十分,约她一个昼伏夜出从来没在上午十点之前起过床的猫头鹰吃早饭。

她怀疑贺知新酒还没醒。

【咕咕】:不吃。

像是猜到她会拒绝的贺知新什么都没说,只是发来了一张图。

还没点开,仿佛已经隔着屏幕闻到诱人的香气。

全是她爱吃的,而且外卖还送不到。

温故没出息地发现自己从不吃早饭的胃居然有点饿。

忍了忍,这才波澜不惊地回了个【哦】。

【贺怼怼】:记得来拿。

后面配了张放早餐的地点图,温故瞟了眼,见是她所在楼层的通道口,下意识想说不用,她还没有没骨气到接受前男友的“嗟来之食”。

发觉早餐是双份的,微默。

即将发送的拒绝,再也打不下去了。

五分钟后,飞快洗完脸换好衣服的温故套上卫衣帽子,在脸上系个绳结,只露着一副大得遮住半张脸的黑框眼镜,出门。

自我洗脑。

她只是对美食没有抵抗力,绝不是因为想见他,绝不是。

轻手轻脚进楼梯,温故一眼就看到地上垫着干净垫子的早餐,强压了一路的上扬嘴角却倏然失落。

没有看到他。

已经走了么?

温故方才还饥肠辘辘的胃,顿时满得什么都吃不下。

站在原地,闷闷地静了静,拿起早饭,准备走。

脚步忽地一顿。

楼梯上,男人站在高一层的台阶,剑眉微垂,被晨曦的薄雾氤氲得朦胧的眸光,微微笑着望向她。

眼底波澜不显的静寂,似藏着浓郁山海。

温故准备离开的脚步,停下了。

迎上那双跨越山海朝她望来的目光,若无其事地敛去心底怦然剧烈的欢喜,故作随意道:“谢谢贺老师的爱心早饭。”

贺知新迈下台阶,没有说话。

直到在她身前站定,才俯身,与她平视的眼蓬着抹促狭的温柔:“不是说不吃?”

温故:“......”

“我现在也可以扔了。”她不甘示弱地反击,手一扬,作势要丢下。

却见他忽然蹲下了身。

长风在这一刻悠悠晃晃地穿廊。

清晨六点的平溪,如此安静,喜鹊在枝头叽叽喳喳地喧嚣,应和着一夜休息后愈发躁热的蝉鸣,一起迎接热烈的夏天。

她爱了很多年的人,单膝蹲在她身前,仰起脸。

那双从来不见风月只见万物沧海的眼,湿漉漉地看着她,眼底青灯寂,情欲起。

“温吞吞,你想吃我,可以直接说,无需找理由。”

“你知道,我对你一向求之不得。”

温故呛到了。

怀疑这家伙不仅酒没醒,而且一夜没睡,说的全是醉话。

“我没有——”

口是心非的否认脱口的一瞬,温故心脏一颤,从脚尖骤起难抑的酥麻。

那双昨晚在大庭广众之下于隐秘桌角与她十指交握的手,此刻小心翼翼而不容挣脱地握住她脚踝,经年檀香浸润只与佛珠触碰过的指尖,停留在她肌肤,轻轻褪去她鞋。

嗓音如大雨后的松林,藏着湿哑的泥泞。

“温吞吞,鞋穿反了。”

没有再拆穿。

如果不是着急见他,她怎么会,以如此狼狈的形象不管不顾地闯入他心。

一如,当年和他在寺外相遇。

那么骄傲的姑娘,小小一只,蜷缩在灰暗的阴影,柔软又无畏地望着他,明明眼底已经水雾盈睫,依然倔强地隐忍着,不让眼泪掉下去。

一张瓷白的脸,血痕斑驳,恍若佛前的长明灯,燃烧殆尽的最后一滴烛泪,落入静寂的寒潭。

从此,因果纠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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