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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1 章(1 / 1)

昨夜点的线香已成灰烬,屋内还残留些许未散的香气,窗外传来雀鸟的叫声,竹床上的被子轻动,露出一个乌黑的脑袋,青溪翻身将脸深埋被子中蹭蹭,直到睡意稍减,才睁开眼睛往床侧看去。

剔透的梅花摆件微微发亮,萦绕几日的淡蓝色雾气终于散去,细沙流动,闪烁着金黄的光泽。

持续几日的雨天终于要结束了,今天是个艳阳天呢。青溪想。

她打了个呵欠,随手扯过床头的外衣披上,拖拉着鞋走到正对竹床的窗口,将支窗的挡板推开。

铰链轻动,挡板上翻,残留的雨水沿挡板边缘落下,溅起的水滴落进窗台摆放的植株中。青溪碰碰小金桔的叶子,转身去洗漱。

洗漱后,青溪提上门边的背篓朝后山走去。

在净明宗这个小山头居住三月有余,青溪适应得还算不错,在原文女主、今世同胞姐姐宋青湖赠与的法器帮助下,屋前院子的土地也开垦完全。

只是种的东西还有些单一,青溪打算去山里找些可以种在院子里的东西,顺便采些慈果回来。

慈果外形和前世的酸枣很像,不过却比酸枣好吃,咬起来很脆,尤其是雨后,会有一种异样的清甜,受净明宗灵气浸染的慈果味道更甚,青溪咽咽口水,脚步又快了几分。

竹屋在靠近山顶的地方,只有一条小路通往山下,青溪沿着小路走了一刻左右,前方出现一条向左的岔路,是她这段时间用镰刀新开的路,通向山中的一个清潭。

当初宋青湖为了让她熟悉这座山,特地做了这座山的地图。

经未来炼器大师之手的地图自然也不会寻常,地图做成了戒指的样式,被青溪戴在左手小指上,轻轻一点就会在眼前投影出整座山的立体影像,还能用手进行旋转放大缩小。

青溪第一次接触这种“高科技”时,很是惊叹了一番,仗着有姐姐送的护身法器,带着“全息”地图满山跑,发现许多值得留意的好地方,这处清潭便是其中之一。

每次来这清潭,青溪都能有新的收获,不仅发现了好几丛慈果,还在潭中找到了一种肉质十分鲜美的鱼类,潭水也清甜,她每隔几天都会来这里打水回去。

不知这次又会有什么惊喜,她心中不禁有些期待。

才开垦不久的小路两旁杂草清理并不干净,雨后路径泥泞,青溪抓着裙子,小心躲开旁边杂树伸出的枝丫。

叶梢拂过发髻,露水滴坠,青溪忍不住闭眼,只觉眼皮倏地一凉,留下湿润清凉的痕迹,她随手抹去脸上的水痕向前走去。

忽然她停下脚步。

一个男人出现在她的视线里。他倒在潭水边缘,曲长如藻的黑发在身后披散,露出半边雪白透明的侧脸,一身淡青素衣,大半浸入水中,不知是何种材质,衣衫柔软轻薄像是要化在潭水中,好似水妖化形,纱鳍摇曳。

青溪被吓了一跳,攥紧背篓的肩带,另一只手抽出背篓的镰刀,小心向前走去。

随着距离靠近,她的眼睛微微睁大,男人的脸比她远望更令人惊艳,脖颈缠绕二指宽的颈带,坠着细小的珍珠流苏,身上衣物也不似想象中的简单,光线下暗纹幻彩流转,腰间还系有一根精巧的贝壳腰链。

青溪怔怔看了半晌,忽然蹲下身,鬼使神差向男人伸出手,碰了碰男人的脸,冰冷的触感激得她身体轻轻一抖,才意识到,眼前这个人是真实存在的。

腰间的玉牌微微发热,随着时间流逝已有灼烧感,指明前面之人未经过净明宗护山大阵的许可,需要立刻通知宗门长老。

青溪握住玉牌,不知为何无法下定决心点亮玉牌,挣扎片刻后,她切断玉牌与宗门的联系。

在她没有注意到的地方,男人的腰链在微微发光,看不见的蜃气向外发散,将凡人的眼瞳染上雾色。

内心的声音催促青溪尽快将男人带去安全的地方,她定定看着男人,从腰间的布袋中取出两只颜色奇异的手镯。

她将一只手镯套入右手,随后小心翼翼握住男人冰凉的手腕,极轻且慢地将另一只手镯套入男人右手。

手镯彻底套进男人腕间,微光一闪,青溪感觉到手腕一轻,手镯仿佛突然消失,再看男人手腕也是一样,青溪念诀,手环再度显现。她这才松了口气,低身将男人扶起来。

宋青湖每次炼器都能折腾出新花样,炼制的成果大部分都被她送给了青溪这个“柔弱”的凡人妹妹。

这对手镯同样如此,带上手镯的双方互相不能伤害,施用在对方的攻击将由自己承受,青溪知道这对镯子的作用后,取名“相敬如宾”,本以为没什么用的机会,没想到这么快派上用场。

若非有这件法器,她也不敢将男人带回去。

凡人无法观测的地方,飘向女子的雾气被阻隔在外,盘旋一周后又慢腾腾落回男人腰链缀着的蜃珠中。

青溪力气不算大,带男人回去的路走得颇为艰难,这男人身量颀长,看起来清瘦却很有分量,加之山路泥泞,本不过半个时辰的路,青溪花了三倍有余的时间才到居住的竹屋。

少女轻喘着气,将背上的男人放下半搂进怀里,腾出一只手推开门,半拖半拽将男人放在临窗的竹榻上,这是她往常午休的地方,几步后就是一个屏风,后面是她晚上睡觉的竹床。

这男人的衣服也不知道是什么做的,触手生温,明明是从深潭里捞出来的,竟一点水汽都没有,一路泥泞却片尘不染。放倒在榻上后,衣摆如烟般铺散,将不小的竹榻显得局促起来。

青溪再低头看自己,衣袖裙摆都湿了,尤其是裙摆沾上不少泥污。

她微皱眉头,走到屏风后把衣服换下,想到旁边有个陌生的男人,心里有些别扭,加快速度换完衣服,把脏衣服往洗衣篓一塞,又走出来。

男人静静躺在榻上,双目紧闭,乌黑微卷的长发铺陈,修长的脖颈缠绕着颈带,衣襟微散,露出部分雪白的锁骨。

青溪低头看着,不知怎的脑海中浮现出“醉玉颓山”四个字来,她的视线落在男人唇上,因为受伤,男人的唇有几分苍白,却更显唇形秀美。

说实在的,他并不是青溪见过最好看的人,不说她那阵法天才未来姐夫,作为男主角,就有一张金质玉相的俊美容颜,她姐姐宋青湖也是清姿玉骨的冷艳美人。可不知为何,打一照面她就无法将视线从他身上移开。

青溪蹲下观察,忽的惊觉,男人的气息竟如此洁净。——并非毫无气味,而是他的气息会使她忽视周围的味道。

这一世的她嗅觉极为敏感,遇到的所有人身上都会有或浓郁或浅淡的味道,这阮霖生身上却一点气味都没有。青溪下意识靠的更近,直到手不知何时放到榻上,她才清醒过来。

男人发丝冰凉的触感在手中挥之不去,青溪摸摸自己指尖,目光落到腕上,男人的气息微弱,看起来不过开光期,真要动手,是绝对比不过众多法器护身的自己,加之“相见如宾”的保障,她决定将男人留下。

食色,性也。作为画师,她更难抵挡这样的美人。

哪怕他醒来后就要离开……她只能忍痛通知宗门来处理了。她摸摸腰间的玉牌,忽然想到什么,忙不迭上楼。

不一会青溪抱着纸笔颜料下了楼,将餐桌一擦,拖到竹榻前,宣纸铺开,尺寸不一的画笔陈列,蘸墨就开始画——她现在充满创作灵感。

一幅美人春睡图完成,青溪抬头看窗外,天近黄昏。少女的脸上后知后觉浮现几分懊恼,之前为了带男人回来,她把背篓丢在潭边。

不过现在也不晚,青溪转念一想,现在去拿背篓还能顺便捉条鱼、薅点野菜回来煲汤。

就是午饭都没来得及吃。

青溪去厨房拿了块早上吃剩下的蔬菜饼填填肚子,匆匆下山。

赶在饭点前,青溪带回了一背篓鲜嫩野菜,两条潭中抓的鱼。她先是打开门看了眼竹榻上的男人,见他还好好躺着,这才转身到竹屋旁的小厨房做饭。

手中处理着鱼肉,青溪漫不经心地想,还好男人没走,路上她想到男人可能离开,总担心对宗门做什么不好的事,好几次想打开玉牌通知,只是回来一看到男人的脸,又化为不舍。

在灵界,很多地方比凡间便利,厨房的设施比之现代也没什么区别了,铁锅一放上去就自动打火,还能自如调整火候大小,锅炉炒着菜,另一边炖着鱼汤,烟气被屋顶悬挂的雾珠吸收。

很快两菜一汤就做好了。

阮霖生就在这鱼汤浓郁的香气中睁开了眼,他缓缓起身,长发如瀑倾泻于背,微卷的发自肩头散落,男人微微皱眉。

不远处传来少女惊讶的声音:“你醒了?”

他脸朝右轻侧,视线却仍一片漆黑,阮霖生抿唇,忍不住抬手轻触眼角。

青溪摆好碗筷,看到男人半坐,慢条斯理整理自己的长发,不知从何处取出一根发带,将微卷的长发束在脑后。

只是这样的简单的动作,也做得赏心悦目。

她微微咬唇,偏过头,不敢多看。这样过于强烈的情绪,让她有些警惕。

“做的是鱼汤?”男人声音有些沙哑却并不难听,咬字间有种独特的韵味,让她莫名想到曾经最喜欢的荔枝冰沙。

唇齿间泛起虚幻的甜意,青溪回答道:“对,这种鱼味道很好——你要来一碗吗?”

男人微微点头,扶榻起来往饭桌走。青溪见着,只觉其行止风流。谁知下一刻,青年就被一旁的凳子绊住,一个趔趄。

……啊这。

青溪忍俊不禁。

男人听到笑声,朝她望过来,那双眼睛清似秋月,润如春水,视线却只定定落在虚空的一点。

青溪若有所思看了他一眼,盛了一碗鱼汤放在桌前。男人落座,仪态俱佳,只是她心存疑虑,总觉得他这动作中透着几分试探与小心。

青溪径直道:“公子的眼睛是受伤了吗?”

阮霖生坐在做工粗糙的竹椅上,感觉到背后的凹凸不平,有些不适,听到青溪的话后,他惊讶地朝青溪的方向抬头,一阵微妙的沉默中,阮霖生终于发现自己弄错了什么。

他一睁开眼,便是目盲状态,脑中更是混乱一片。心生警惕之时,鱼汤浓郁的香气袭来,有种莫名安然闲适的感觉,只觉恍如隔世,暌违已久。

他竟理所当然地认定出声的女子是自己相识的人,警惕一瞬后,他很快察觉到眼前的少女实在太过弱小,对他毫无威胁,便又放松下来,甚至更自在了些。

“是,我现在无法视物。”阮霖生回答了青溪问题,灵力探出手中的鱼汤没有问题后,便不紧不慢喝鱼汤。

青溪到底对修士了解不足,见男人“毫无戒备”喝下鱼汤,语气又软和几分。

“我叫宋青溪。不知公子怎么称呼?”

“阮霖生。”

对大多人来说幻尊真名并不是秘密,若是青溪对灵界人物稍有了解,或许就没有后面的事,只可惜青溪除宋青湖外相识者无几,现在又一直呆在山上,谈何了解灵界。

互通姓名后,少女便自然与眼前这位盲眼美人聊起天来。

“阮公子是如何进入净明宗的?”

“净明宗?”阮霖生心中隐有不适道:“我忘了。”

阮霖生失忆,仅知些常识,修为也很是低微。不过心中很坦然,十分有底气,他的手悄无声息抚过贝壳腰链下垂坠的明珠,心中自然浮现蜃珠的使用方式,只当青溪这样的好态度是中了蜃珠的蛊惑。

青溪给阮霖生带上“相敬如宾”手环后,蜃珠已沉寂许久,可惜现在的阮霖生无法调动灵气,不能察觉异常。

他从前便是行事无忌之人,既不看人脸色,也不喜欢别人看自己脸色,向来有话直说。

于是才交流几句,青溪便明了男人现在的处境,一位受伤失忆的目盲美人。青溪心中感叹:失忆吗?

想到刚刚阮霖生的状态,好像把她当成熟人了,青溪心中好笑,似真似假感叹道:“早知如此,我刚才应该应下的。”

阮霖生抿唇,有些不快道:“应下又如何,我迟早发现端倪。”

青溪也不是什么心思重的人,原先的警惕在聊天中散去不少,她轻快笑道:“阮公子七窍玲珑,在下自比不上。”

“鱼汤快冷了,不尝尝?”

一碗鱼汤下肚,他脸色稍霁,这人手艺倒是不错。

阮霖生向来不会亏待自己,仗着青溪还处在蜃气“影响”,他把碗往前推了推,“帮我再盛一碗鱼汤。”

青溪抬头看他一眼,大汤勺一舀一倒,便将他面前的瓷碗盛满大半。

阮霖生持勺抿了一口鱼汤,青溪见状又给他盛一碗饭,夹了些菜进碗里推到他面前。阮霖生听到动静下意识道:“谢谢。”

面对认真吃饭的阮霖生,青溪的视线不由落到他苍白的脸上,笑道:“不客气。”

——这样柔弱,需要照顾的人。哪怕只是表面,也勾出青溪心底深藏的不可说,她指尖一颤,倏然垂下眼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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