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记性(1 / 1)

棠袖并不清楚瑞安公主府里正在发生的对话。

当然就算她知道了,她也不会在意,她向来不管旁人作何想法。

冯镜嫆教她的,人活一辈子已经很累了,太在意别人的看法,那到底是为别人活还是为自己活?与其苦哈哈地讨别人欢心,不如讨自己欢心,毕竟自己高兴了是真高兴,别人高兴又没她的份儿。

这放到陈樾身上,就是她想和离便和离了,陈樾怎么样关她什么事?

她可不想梦里的火来到现实。

于是面对赏春宴众人别有意味的注视和言论,棠袖毫无波动地收回目光,转而看向身后的棠褋。

她没那个闲心去计较外人想法,她还是多关心关心自家妹妹吧。

见小姑娘脸颊飞红,洁白贝齿咬着嘴唇,薄薄一层口脂都快被暖化了,明显比在路上的时候还要紧张,棠袖拿扇子碰碰她的手:“怕什么,有我在呢。把头抬起来。”

棠褋对姐姐一向言听计从,闻言条件反射地立即抬头。

头一抬,流畅的颈项曲线随之显露出来,水晶流苏耳坠轻轻晃动,显得天鹅颈尤为莹润漂亮。棠袖扇子再碰下她的腰,她敏感地轻轻一颤,即便被杏黄短袄、桃粉马面遮掩着,也能教人看出那腰肢纤细不足盈盈一握,体态十分美好。

这样的打扮,让只穿件苍葭绿色道袍的棠袖真就跟绿叶衬红花一样,完全不起眼。

唯一能算得上引人注目的,大约就是棠袖的发式了。

毕竟以前在聚会上见到的棠袖,她都是仅用根簪子把头发挽起来便罢,实在太过于随便。这次倒有用玉钗和缠花作点缀,还戴了白玉耳环,韶容姝颜,瞧着颇有点嫁人前艳冠京华的意思。

这就使得哪怕明知她刚刚和离,并非好的相看人选——毕竟谁也不知道江夏侯这几日的沉默可是在酝酿着什么,可还有挽回前妻的打算,没人愿意为着虚无缥缈的猜测去得罪一位侯爷,更没人愿意得罪锦衣卫——但也还是有年轻郎君没忍住盯着棠袖看了好几眼,那股子少妇风韵委实不是未经人事的少女能比的。

“走吧。”

少妇收回扇子,很随意地在掌中翻转了下,手指纤长如削葱根,那些郎君的视线顿时更移不开了。

她却浑然没感受到那些灼热视线般,语气也很随意地道:“进去逛逛。”

棠褋暗暗告诫自己不要再低头含胸,要像姐姐一样大气从容,方抬脚跟上。

赏春宴的举办地点是在位于太液池边上的一座园子里,许是因为紧挨着皇家池苑的缘故,园子一看就知是花了大手笔建造,楼阁台榭轩榭廊舫等应有尽有,还有个小湖能供人游船,景色十分不错。

公子贵女们三三两两地于各处或坐或站,偶尔目光投到谁身上,公子拱手作揖,贵女胆大的则会回个万福,惹起一片惊呼笑声。

便在这春心萌动、情窦初开的满是少年人朝气的氛围中,棠袖没带棠褋去姑娘们聚集之处,而是单独寻了个亭子坐着。

有丫鬟立即奉上茶点,棠袖挥挥手让丫鬟退下。然后她摇着折扇,同棠褋说前头那位朗笑着的是谁谁世家的公子,再前头那个背对着的是某某官员的少爷,再再前头的……

棠褋认真听着,同时在姐姐的指导下不引起注意地悄悄打量每一位郎君。

看完园子入口附近的郎君,棠袖带棠褋出了亭子,绕着圈开始慢慢逛。

待走完大半个园子,棠褋已是看得目不暇接,快分不清人和人了。

趁着驻足休息的空当,棠褋拿帕子轻轻碰了碰眼睛,问棠袖:“姐姐怎么认识这么多人?还都记得这么清楚。”

能只消看一眼就说得出那么多郎君的姓名、年龄、身份,没一次说错的也就罢了,她甚至清楚地记得每位郎君的父母分别都是谁,家中有多少兄弟姐妹,优点是什么缺点是什么,等等等等,她全都知道,了如指掌。

棠褋觉得姐姐好生厉害,这得是多少阅历的累积才能做到这种程度,她敢说那些郎君没有一个能在这方面比上姐姐的。

“我也不知道。”

棠袖有一搭没一搭地玩着扇子,对周遭的公子少爷们兴致缺缺。

要么太瘦要么太矮,没一个她相中的。

她随口道:“可能是我天生记性好,过目不忘。”顿了顿,“还能继续逛吗?”

棠褋摇头:“我不太想逛了。”

园子已经被她们逛得差不多,该回家了。

看出棠褋也没有相中的,棠袖再用了块茶点,心说行吧,不愧是姐妹,连看男人的眼光都一样高。

于是让园子里的丫鬟去禀报一声,棠袖带着棠褋走了。

望见两人离开的身影,有郎君惋惜道:“怎么这么早就走了?我还没同她说上话呢。”

旁边人听着,笑问:“你说的是哪个她啊,大的还是小的?”

“自然是大的那……”

“嘘,这话可不兴乱说,”旁人往北镇抚司衙门的方向示意了下,“要不是那位从宫里出来就办案去了,你道她能来这赏春宴?”

“办案?”

郎君恍然,难怪自从那天江夏侯进宫面圣后没再听到他的什么风声,还以为他同棠府小姐是真的没了关系,却原来是皇帝这个当舅舅的不心疼外甥,人刚被和离就派去办案,皇命难违,可不就没能第一时间找棠袖复合。

事实也的确如此。

公主府,瑞安公主正听着宫女复述外头传的消息,抬头就见她那蠢儿子来了。

瑞安公主一看陈樾就头疼。

她究竟造了什么孽,怎么会有这种连媳妇都守不住的儿子?

忍了又忍,也还是没能忍住,不雅地翻个白眼:“怎么又来了?”

没等陈樾开口,她瞟了眼陈樾过来的方向,刚要收回目光,却想到什么,又看看太液池的方向,隐隐有所悟。

她的公主府在十王府街,棠袖回家的话,刚好需要从十王府街前经过。

所以陈樾这时候过来,是为了趁这个时机看棠袖?

瑞安公主把话一问,陈樾还是没开口,但那样子明显是默认。

瑞安公主顿时无语。

棠袖马车再能从她公主府门前经过又怎么样,你敢光明正大地站门口去等着拦吗?

“你这个……”

瑞安公主欲要骂他没脑子,话到嘴边却突然反应过来,她生的儿子她知道,他这几天真的一直忙着办案,完全没空找棠袖?不见得吧。

“你是不是在偷偷摸摸做什么,”瑞安公主怀疑地看着陈樾,“有什么是我这个当母亲的都不能知道的?”

果然,陈樾应道:“是在查些东西,不过不太方便告诉您。”

——他在查棠袖为什么和离。

前日出宫后,他就将侯府上下清查了遍,昨日又暗中去棠府查了趟,如今已大致有点头绪,这才想着找棠袖,看他猜的对不对。

他很清楚,若不将真相查出来,任他再怎么挽回,怕都踩不中棠袖在意的那个点。

得知儿子查的是跟棠袖有关,瑞安公主心中大悦,不怕他为了挽留棠袖做的全是无用功,而是怕他根本连做都不做。

既然他已经偷偷做了,那她也不必太过担忧,他都能坐稳指挥使的位置,相信追回媳妇也只是时间上的问题。

这边放下心的瑞安公主开始向儿子传授自己从小说里看来的追妻法则一二三,那边棠袖回到棠府,冯镜嫆的丫鬟迎上她,请她去静心院,棠褋则回三房见韵夫人。

棠褋把今日的见闻同养母说了,末了十分惊叹棠袖的记忆力,认人速度比念书还快。

“母亲知道姐姐过目不忘吗?”棠褋问,“我以前怎么没有听说过?”

韵夫人道:“应该是吧?我也没听说过。”

棠褋想了想,许是姐姐不喜出风头,便从未宣扬。

一旁瑜三爷插嘴道:“没听说过不是很正常,我亲眼看着她长大,我都不知道她还能过目不忘。要我说肯定是因为跟陈,咳咳,跟锦衣卫住了三年,天天看他查案子,就耳濡目染染上了,换我我也能记性突飞猛进。”

棠褋疑惑,是这样吗?

可记性这东西是天生的,除非天赋异禀,否则后天想要改变需花费极大的精力,怎么可能简简单单住在一起就耳濡目染被改变?

如果是这样,那么多锦衣卫不也该统统过目不忘?

棠褋觉得瑜三爷说的不对,姐姐过目不忘绝对是天生的,跟江夏侯无关。

所以姐姐就是厉害,凭什么一定要把名头安在江夏侯身上?

也不知江夏侯可清楚姐姐这个能力,棠褋赌气地想,夫妻三年,再粗心大意的人也能发现一点枕边人的优点吧?

她不信江夏侯什么都不知道。

“……刚到家就又出了门?”

被棠褋隔空迁怒的陈樾听着手下人的汇报,略想了想,翻身上马。

等他做了点准备赶到郊外庄子,棠袖已然在庄子里的温泉舒舒服服地泡着了。

于是扑通一声,水花四溅,刚刚还只棠袖一人的温泉里此时已多出第二个人来。

棠袖也没慌,她沉着地扫了这第二个人一眼,见他曳撒红得不同寻常,似是染了血,便问:“受伤了?”

陈樾说:“没有。”

“哦,那请你出去,”棠袖神情未动,“我这是私人庄子,禁止外人进入。”

陈樾没应,只从水中起身。

却也没离开,他脱掉沾着血的曳撒,露出里头尚还雪白的中衣。中衣刚挨到水就被浸透,紧紧贴在身上,有水珠顺着他喉结往下淌,棠袖挪开眼。

棠袖觉得她不能看陈樾,再看下去就要出事了,殊不知陈樾此时也没法看她。

极其轻薄的浴巾围在双肩之下,依稀能望见那雪白柔软的玲珑起伏……

陈樾喉头微动。

他撇开眼去。

这温泉水似乎有些过于热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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