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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8 章(1 / 1)

沈翊来不及阻拦,金玉奴已将人打横抱起,而后身轻如燕地跳下了车。

此时,四野无人,月朗星稀。

金玉奴手上抱着心爱的修炼小鼎炉,哼着小调绕到了马车后面。

“放我下来。”沈翊脸上神色不变,但微皱的眉头显示了他心里的极力忍耐。

金玉奴四处张望,神色轻松道:“不急,一会就放你下来。”

她将沈翊放到了一旁的大石头上坐好,又从马车后面拿出了两根制作得很粗糙的拐杖。

“你试试这个。”这是她下午吩咐两名士兵去找郭巨要的,吃饭前军中的木匠才做好送了过来,“以后有了这个,你就可以自己下来走动了。”

拐杖和轮椅都有各自的用途,缺一不可。

沈翊目光沉沉地看着拐杖,脸上出现了一种近乎狠戾的恨意。

这些天里,他都避免去回想那些日子,在山洞里曾遭受过的非人对待。

他也曾自欺欺人过,不必去在意腿断之事,比起已经失去性命的人,他还能活着就是最大的恩赐。

但事实上……在看到这两根丑陋不堪的拐杖时,他才意识到,有些事情不是能够自欺欺人的。

一个残废,这便是他以后的命运。

“夫君、夫君……”金玉奴看不懂沈翊脸上的神色,她只是本能觉得不对劲。

耳边的声音变得忽远忽近,犹如鬼魅,一种针刺般的细密疼痛不断控制着他的大脑。

沈翊闭了闭眼,强行压下心口翻滚的思绪:“试试吧。”

“哦,好啊。”金玉奴将手中的拐杖递给沈翊,带着点多谢招待的心思讨好道,“回头我想办法把这里裹上一些棉絮,你用起来会更舒服一些。”

沈翊强迫自己将那些胡思乱想都赶出脑袋,沉气、定心,静神,随后伸接过拐杖,撑起来艰难地试走了几步。

“怎么样,可以吗?”金玉奴张开双手,十分关心地跟在他身后,像是怕他忽然摔倒般保护着他。

沈翊垂眸,抿唇低语:“嗯,多谢。”

金玉奴得意洋洋地把手背在身后,抬了抬下巴,挑眉道:“客气。”

……

两人在月下散了一会步后,恰好那名回话的士兵赶了回来。

沈翊回了车上,让那人到车窗处来回话。

“郭将军可有说,接下来我们要往哪里走?”

“将军说,现在朝中也正为这事吵得不可开交,冯宰相主张渡江,去扬水建立南朝,待三军休整再行北伐之事,但也有一部分大臣极力反对渡江,说此时中原局势尚未到彻底崩坏的地步,一旦去往江南,就是主动将大片土地送给北蛮,与卖国贼无异。”

沈翊两指轻点窗沿,又问:“那皇上可有决断?”

那名士兵犹豫了一下,支支吾吾没敢说话。

沈翊了然。

只怕皇帝想跑,但统领三军,正在后方断尾的赵将军不允,而郭巨此时又在赵辅臣麾下效力,他的近卫自然不方便多说什么。

沈翊也没为难对方,只是点了点头,低声道:“辛苦了,去休息吧。”

那名士兵原本对来照顾一个断腿的少爷十分不爽,但今天中午的那一箭已将他彻底折服,此时再听沈翊的吩咐,便多了几分敬畏之心。

“是,少将军。”

等人离开后,沈翊放下车帘,靠在车壁上闭目思考。

以当今这胆子,只怕渡江是必然之举,现如今不过是碍于面子和抵抗派的坚持,没敢直接提。

但只要北蛮再追个两次,不,或许只要一次,皇帝必然会受不了这种东躲西藏、朝不保夕的日子,到时候他会力排众议,下令渡江。

一旦去往扬水,可能头两三年还会有人提北伐之事,可江南富庶奢靡,锦绣迷人眼,安逸的日子一旦过久了,人就不会想要改变现状。

到时候,不论是大臣还是百姓,都会视北伐为劳民伤财之举。

尤其是那些满嘴圣人言的大臣们,估计还要忙着与当地的名门望族争权夺利。

他沈家满门的血海深仇就会被人彻底遗忘。

沈翊猛然睁开双眼,心中已有了决断——不能让皇帝渡江。

金玉奴刚才见沈翊闭目休息,便跟着一起盘腿坐着,准备将之前吸入身体的煞气炼化入灵台。

结果炼到一半,她忽然感知到了一股强大的情绪波动。

睁开眼,恰好与沈翊黑沉沉的目光对上。

这种目光,金玉奴从前只在陷入绝境的凶兽身上看到过,那是一种哪怕万劫不复,也要拼命一搏的狠意。

金玉奴歪着脑袋,凭着小动物的直觉,试着凑过去握住了沈翊的手。

一瞬间暴虐而浓烈的煞气迎面扑来。

她差一点没受住。

“你……现在很生气吗?”金玉奴从这股煞气中,感受到了悲伤和愤怒,她试着用语言笨拙地去安抚沈翊。

沈翊正忍着疼痛的睫毛微微一颤。

眼前的一切忽然变得模糊又迷幻,他仿佛看到了北蛮屠杀的那一日,父亲被人从身后一枪捅穿的模样。

血流成河,万骨同悲。

他茫然的垂下视线,看向趴在自己手臂上的女子。

她的脖子那样纤细而脆弱,自己只要覆手上去,轻轻一捏……

金玉奴感觉到了一股莫名的危险气息,不禁小心翼翼地仰起头,看向沈翊。

不行,煞气太多了,只抱着手臂,吸收的速度太慢了。

金玉奴来不及多想,赶紧一把搂住沈翊,还将人的脑袋塞到了自己的怀中。

四肢百骸好久没有感受过法力如此充沛的感觉,温暖而轻盈,金玉奴舒服得直眯眼,恨不得幻化出耳朵来抖两下。

这样才对嘛,早该这么做了。

不知道过了多久,直到最后一丝煞气被吸完,她才恋恋不舍地放开了怀中的男人。

沈翊眼中疯狂而痛苦的神色渐渐褪去,仿佛神游炼狱大梦一场,此刻才返回人间。

幻影里的一切,似真似假,虚幻不明,唯有他眼角还未消散的腥红之色,预示了刚才的一切都真实发生过。

他抬起头看向金玉奴。

是刚才那个拥抱,让他内心那些无处宣泄的痛苦都找到了安心之处。

这才能慢慢恢复理智,安静下来。

金玉奴懵懵懂懂的,并不知道沈翊经历了什么,她像刚偷吃完一只烤鸡一般,滋溜滋溜地舔了舔嘴唇,美美地眯了眯眼。

此时,车内没有烛火,只靠着车外的月光洒入淡淡的银辉。

沈翊的面容半明半暗,在沉默之中如玉如琢,更显清冷,仿若谪仙。

他原本就长得极好,几个兄弟中,唯有他一出生就肤色胜雪,最像母亲。

在雌雄莫辨的年纪里,还曾经被几个哥哥和家中的堂兄嘲笑说像妹妹,不像弟弟。

金玉奴一时间看痴了,在她忘却的久远记忆中,似乎也曾有过这样的画面……

沈翊忽然开口:“你想去江南吗?”

金玉奴在千劫幻境中见过江南,烟雨濛濛,美不胜收。

但她只是想了一下,就歪着脑袋道:“你去哪里,我就去哪里。”

鼎炉在哪我在哪,绝对寸步不离。

她把脑袋靠在沈翊的手臂上,轻轻蹭了几下:“我不要和你分开。”

沈翊静静地看着她的发顶,这一次他没有推开金玉奴,但也没有更亲密的举动。

他知道有些女子一旦嫁了人,就会对夫君有着天然的敬畏与顺从,哪怕所托非人,也硬要咬牙跟着。

可自己并非良人,不值得她托付终身。

“少将军。”刚才走远的那名士兵又折返回来,打断了沈翊想要说出口的话。

“何事?”

“刚才,郭将军派人送来了一封信。”

信?

有什么话要特意派人送信过来?

沈翊接过他递上来的信封,并不避讳地当着金玉奴的面就拆开。

信里面,郭巨先是表达了自己对沈翊能活下来的欣喜,表示等自己有了时间,就来亲自看望他。

另外,还隐晦地点明了柔福公主二嫁之身,只说当时他生死未卜,情况紧急,迫不得已之下才行此下策,希望他能谅解。

最后,又略带担忧地提了一句,前驸马王雍母子莫名暴毙的事情,顺便将王雍此人的来历与行事做了一些介绍。

沈翊将信看完后,又重新放回信封之中,交给了车外的士兵。

“在这,替我烧了吧。”

士兵接过信,取出火折子正要点火,忽然发现信封的背面染了一丝血迹。

他心中一凛,不敢多看,干净利落地将信焚毁。

金玉奴不喜欢烟火味,皱了皱鼻子躲到一旁,等灰烬散去才重新凑了过来。

沈翊当她要问信的内容,结果对方只是趴在了自己的手臂上。

“摸摸脖子。”语气亲昵又带着撒娇。

她一下子吸了太多煞气,又没来得及炼化,快被撑死了,现在正是身体最困倦的时候。

沈翊的目光扫过她后颈露出的一小片皮肤,没动。

金玉奴得不到睡前抚摸就开始耍赖,在车厢里面变着法地打滚,拱来拱去。

沈翊抬手压住她的后背,随后微凉的手指轻轻上移。

“对,就是这样……”金玉奴舒服地调整了一下姿势,“再往上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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