阅读设置 (推荐配合 快捷键[F11] 进入全屏沉浸式阅读)

设置X

火中茧(7)(1 / 1)

扎着麻花辫的虫子围绕着林碎蹦蹦跳跳,枯黄的毛发犹如稻草般僵硬毛糙。圆球的虫子轱辘转着,无数只眼睛像在呼吸,不同步地张开又闭合。没有嘴唇包裹的牙齿缝隙中塞满焦黑的泥土,细长的舌头在空中挥舞着,转而又向林碎伸去。

“怎么还没完了?”林碎的耐心逐渐清零,她一脚踢开围绕在她脚边的麻花辫虫子,操|起锯齿刀便将圆球虫子给切开。

被一脚踢开的麻花辫虫子被挂在荆棘上,不停挥动着类似触手的麻花辫挣扎。

没时间再磨蹭了,怪异物对精神的扭曲无孔不入,它们待在她眼前的时间越久影响越大,不管它们有没有直接攻击。

林碎一刀砍在虫子的长足上,刀刃传来的频率震得她虎口发麻。她忍着疼痛试着将刀子抽回,但那锯齿却像是死死地卡在了那骨节多如竹节的长足上一般,半点都无法移动。

眼见着那虫子的另外几只长足挥向她时,林碎果断抛弃锯齿刀翻身一跃,如同游鱼般灵活地躲过它的攻击。跃起的同时,她反手抽出挂在腰后的唐刀,横在身前挡住那朝她面部落下的长足。

虫子的力气很大,近乎要将她拍进泥里,林碎双手握住刀柄,有些吃力地与一条长足对抗着。

其余的长足也挥向林碎,她只好借力化开压在她刀上的那一只长足的力,将它引导向她身侧刺去,她则看准时机侧身躲跳开,失去对抗力的那根长足深深扎进湿润的土里。

林碎躲避着长足的攻击,快速接近那虫子的身体,她操纵着唐刀砍向它那扭曲的脖子。千钧一发之际,不知哪来的一根长足挡在脖子前,接下了林碎的攻击。

林碎的那把唐刀刀刃无比锋利,那锯齿刀也砍不动的肢体却被它轻轻松松就削断了。

断掉的长足落在地上,但林碎同时也失去了砍断虫子脖颈的时机,其余的长足疯狂刺向她。林碎只能一边挥刀格挡,一边寻找等待下一个好的时机。

突然,远处传来一阵钢琴的声音,那是一段轻快又悲伤的旋律,听着就像是干枯的蔷薇花瓣在钢琴的黑白键上跳跃,像锋利的花刺在小提琴上钜出一道道的音符,音符化为轻飘飘的一阵风,裹挟着名为离别的愁绪。

虫子的攻击似乎慢慢停了下来,它循着钢琴的声音抬起头,接着又扭动着脖子看向林碎,面具上空洞的眼孔如同深不见底的黑洞,似乎里面堆积着眼泪,恐惧、痛苦、悲伤、愤怒...无数林碎看不懂的情绪翻涌着,莫大的哀伤快要将她吞没。

她在那一刻,透过它空洞的眼睛,看见了满地的残骸与漫天硝烟...

不知怎么的,林碎也放弃了攻击它的想法。

虫子的长足勾起那个被林碎砍成两半的眼球虫子的尸体放在背上,又将挂在荆棘刺上挣扎的麻花辫解救下来,一瘸一拐地转身离去。

林碎将刀插回刀鞘,目送着虫子的离开。

其实她知道,它们自始至终都没有真正想要攻击过她。但它们处于混沌之中,就算只是待在她面前,也会有致命的风险。

不怪它们,也不怪林碎,怪物和人类之间本就只能你死我活。或许它们曾也是人类,可现在它们依旧痛苦着、挣扎着、以怪物的姿态存活在这现实与梦境的夹缝之间。

而林碎能做的,就是尽快找到核心,解救它们于轮回的痛苦之中。

钢琴的声音戛然而止,林碎有所感应一般,抬头望向那城堡一样的房子上某处窗台——那里是空荡荡的,什么都没有。

她皱起眉头,那熟悉又失去掌控的感觉让她十分不爽。

“方才的那首曲子,真令人怀念。”浮黎又开始在她的脑中絮絮叨。

林碎顺口问道:“你知道它?”

浮黎没有正面回答她的问题,“你知道吗?林碎,在我看来,人类最伟大的造物不是科技,而是音乐与诗词。”

“没想到你还是个走文艺范的老哥。”林碎嘴角抽搐了一下。

浮黎像是没有听见林碎的吐槽,或许他听见了,但他现在也没有更多心思再去纠结其他的问题,“音乐与诗词是人类生命传承的星火,它们无关国度,无关种族,更无关时空。或者说,它们本身就承载着一个个时代。”

……

禾七站在封锁网外,时不时抬起左手盯着手腕看。

“在担心他们吗?”一个戴着口罩的黑衣男子走到她身边,兜帽遮盖住他的头,除了一双眼睛露在外面,其余什么也看不到。

听见男子的声音,禾七全身僵硬了一瞬,迅速反应后她深深地闭上眼,再睁开时,琥珀色的眼瞳一如既往地平静无波,“‘伏矢’的危害性太大,他们若不能成功处决掉它,我得及时安排‘焚天’的启动。”

黑衣男子低头看着她脚边散落一地的烟头,声音中夹杂着笑意,“不坦率地表达,是没有办法让人察觉到你真实的心意的。你忘了吗?”

禾七夹着烟的手一顿,随后又装作若无其事的样子将烟送到嘴边,只是好几次都没咬到烟嘴。那萤火不停轻颤着,向下滚落白色烟灰。

‘笨蛋啊你,人类之所以会说话、写作、歌唱,正是因为想要将自己的情感给表达出来。关心的话要当着对方的面说,喜欢和讨厌不一样,开心的、愤怒的、悲伤的…如果不能好好表达出来…’

‘你自己一个人会难过死的。’

久远的记忆在她脑海中蒙上一层灰,女孩的声音像是被降噪数十次后变得有些尖锐,禾七那被人吐槽无数次面瘫的脸上,第一次浮现难过的表情。

“她可能,一直都认为,我还在怨恨着她吧……”

一点火光噬咬她的指尖,烫得禾七回过神松手扔开燃尽的香烟,“你怎么样了?”

“老样子,你呢?异能…”黑衣男子像是意识到了什么,“算了,不聊这些。”

禾七重新点上一支烟,跳跃的火焰倒映在掌心,灼热而滚烫,“队长,你知道该如何去创造一首乐曲或者诗词吗?”

黑衣男…不,千江长明还没有回答她的问题,她便再自顾自地接着继续往下说着,“自天地初开,从神话时代走到历史,世间万物历经种种磨难,一次又一次的天灾人祸层出不穷。早期的人们只能在无尽的水深火热中嘶喊、挣扎、受苦,或者,默默消逝。

音乐、诗词就是在那样的时代下所诞生的,因为人类大多是含蓄的,不同于任何一个物种的思想、语言、情感表达,代表着人类需要能够承载他们情绪与精神的寄托。”

“它们来自于人类,而人类,是它们唯一的造物主。人们赋予它们各式各样的色彩,它们远不止于纸张上的文字和曲谱。就算是颠覆传统的旋律、格式、节奏和风格,人类依旧能够创造出新的作品。”

“而创造的要诀,则是要在日月交替的那一刹那抓住梦的尾巴,碾碎后混着杜康一并咽下,让酒的辛辣在胸膛中游走、燃烧,烧尽每一寸血肉与肋骨,将心脏融成一滴黄金,最后剩下的,将会是一切的开端与终结。”

“我不是这个世界唯一会‘创造’的人,我甚至根本配不上什么造物主。”禾七的胸脯随着深呼吸而起伏,话语的尾音似乎有些哽咽,“无法坦率亦不会做梦的我,抓不住它的尾巴。”

……

“早在二十一世纪甚至更早以前,不!是每个时代!每个时代都会有惊艳世俗的作品腾空出世,像是神明刻意的指点、降下的福泽,又像是人类超越神明的序章。而唐代!林碎!”浮黎似乎越说越兴奋,但依托于他那温润的嗓音,不管说着什么,都像是一盏清茶般柔和,“在唐代,诗词的创作进入了一个空前绝后的盛大时代,因为它们迎来了一个令后世千百年都会为之震撼的巨人...”

“李白?”林碎试探着出声。

“对!就是李白!”浮黎立刻肯定地回答道。

林碎总觉得他现在这样子跟那追星的小迷妹没什么两样,“你不会是,李白的毒唯吧?”

浮黎瞬间反应过来自己方才有些失态,欲盖弥彰般地咳嗽了几声,“咳咳,当然不是。”

“哦,那就是咯。”林碎自顾自地点点头。

这前夫哥也真是的,林碎扶额苦笑。

小样,还跟她装呢。

“钱知璟的资料我找到了,蔷薇园确实是他年幼时所居住的地方没错。不过,他小时候可不叫现在这名。”浮黎顿了顿,又说起另一个话题,“话说回来,那首曲子跟你目前进入的这个‘域’,适配度还挺高,也不知道是谁弹的,有种熟悉的感觉。”

林碎再次望向那个空无一物的窗台,“也许,他也在思念某个重要的人吧。”

“那场大火烧死了太多人,包括他唯一的妹妹。全家就他一个人活了下来,这么多年没崩溃估计也就是因为他们神选者所谓的情感缺失救了他,而现在他的尸神苏醒,缺失的感性回归,他不疯才怪。”浮黎跟林碎念着他所提取出的资料,话语末了还有些唏嘘。

林碎沉思片刻,“有查出来是谁放的火吗?”

“这就不知道了,有说是仇家的,也有说是那个极端的邪|教组织,不过大多都在传言是钱知璟自己放的。”

林碎立刻否定道:“他的异能我见过,不是黑焰,只是普通的火焰罢了。”

之前在博物馆时,他放出的火焰还能被水浇灭,但周一说当年的那场大火是黑色的,并且无法扑灭。虽说神选者在最开始觉醒异能时,无法控制能力而伤人的事件层出不穷,但绝对不会出现刚觉醒的异能与后期掌握的异能不同的事。

浮黎不在意地说道:“所以只是传言嘛。”

“仇家是怎么回事?”林碎又抓住了另一个问题。

“你可能不知道,钱家本身是靠武器研发发家的,呃...俗称,战争贩子。”讲起这个时,浮黎有些犹豫,像是在小心翼翼地,生怕触及到林碎的霉头,又像是在试探她的态度。

林碎嘴角扯了扯,冷笑道:“那还真是,因果轮回。”

战争贩子?靠着战争时倒卖武器赚得盆满钵满,后续又因并非主动介入冲突而美美隐入人后。手上没有直接沾染鲜血,但无数生命却因他们而死。

纵观历史,近乎每场战争的背后都少不了利益的纠纷,而大多数的寻常人,则不明不白地成为了他们甚至都无法接触到的纠纷里的牺牲品。

林碎顿住脚步,长舒一口气,心脏处的一丝郁气却始终顽固地缠绕住她。她想起之前那个长足的“虫子”,她心中有个隐隐约约的猜测。

不是扭曲,但却比扭曲更加深刻残忍。

上一章 目录 +书签 下一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