任鸿墨袖子垂下。
拢在袖子里的双手轻轻握拳。
白黄上下打量了一下他，“明明你爹不是亲的，但你口口声声都在谴责你娘。”
“她生你养你，就算不疼你，这些年把你送到京城读书也花了不少银子吧。”
“你为什么这么恨她。”
白黄觉着感情有时候很奇怪。
何娟抱怨她娘给不了她好生活，但最后却是为了她娘死。
杨清怡给了任鸿墨好的生活，任鸿墨却并不满足。
他似乎有些难堪，身子微微晃了晃。
“我不恨她。”
他在说服自己，“她总是一意孤行，就像打掉孩子，我爹每次喝酒，一个大男人哭的泣不成声，她明明可以留下孩子的不是吗，家里又不是养不起。”
“她强横，所有人都要听她的，明明我爹已经死了，她还把着炉子不让打开。”
任鸿墨抬起眼睛。
瞳孔里有光在晃。
白黄莫名觉着手痒，江知间不露声色的抽出胳膊，“为什么说你娘是妖怪。”
任鸿墨哦了一声。
“我爹说的，他有天晚上起夜，发现旁边我娘不在，一出门，看见水井旁站着个人身牛头的妖怪，还穿着我娘的衣服。”
“我爹吓了一跳，然后妖怪就逃走了。”
白黄和江知间对视一眼，摇摇头。
生花刀没有任何反应。
杨清怡除非和贵女一样，是半妖之体。
不然不可能没有妖气。
江知间指骨敲了两下桌面，季若风拿着其他的口供从地牢上来。
没有嫌疑的食客都已经放回去了。
杨清怡还在地牢。
他刚想说话，江知间示意季若风把东西放下，“带任公子去地牢配合调查。”
季若风不明所以，哦了一声。
任鸿墨却突然态度强硬。
“江大人，从出事到现在，我没有接触过厨房，为何抓我。”
江知间微微一笑。
任鸿墨还没说完，“我乃童生，见官不跪，江大人莫不是想屈打成招。”
他老大一顶帽子扣下来。
季若风挑眉，用眼神示意白黄。
——这位哪来的勇气，考了个童生而已，不知道的还以为他当状元了，就是状元也没法和江大人叫板，人家是正儿八经的王爷啊喂！
白黄一脸一言难尽。
江知间懒懒散散的靠在身后的椅背上，“你没发现你也很强横吗，为什么要恨你娘。”
任鸿墨一愣。
江知间朝季若风抬抬下巴，在押送任鸿墨离开之前，小江大人点了下桌面上的口供。
“要不要孩子是你娘决定的，你该听听她的，而不是只听你爹的一面之词。”
老陈头率先鼓掌。
带着羊肠手套声音闷闷的。
白黄面色轻松，在江知间旁边坐下。
“厉害啊小江大人，几句话就摆平任鸿墨，”她指指太阳穴。
“我怀疑他这里有病。”
江知间随手把杨清怡的口供递过去，“不是有病，任鸿墨被任茂才影响的太厉害了。”
据杨清怡的口供里说。
秘法是她从娘家带来的，任茂才一直想知道配料。
但杨清怡怕一旦告诉他，他就会把杨清怡母子俩扫地出门。
任茂才眼看从杨清怡这找不到突破口，借着和任鸿墨打好父子关系，想让任鸿墨问杨清怡。
白黄看着口供上的白纸黑字，好奇。
“那他问到了吗。”
江知间点点头，“杨清怡告诉任鸿墨了。”
如果按照杨清怡的说法，任鸿墨和任茂才的关系比和她亲近。
那么任茂才估计也知道了。
白黄咂咂嘴。“不见得。”
江知间饶有兴致，“白姑娘为什么这么说。”
白黄杵着下巴，想了想。
“秘方这个事我不太懂，但如果是我亲近的人，死了之后我不会这么平静，除非本来就没多少感情。”
江知间笑出声。
“白姑娘说的对，所以真正的任鸿墨不仅骗了任茂才，还骗了杨清怡。”
其他人的口供没有多少参考价值。
多数都是来吃饭的食客。
倒是店里运泔水的小二，中间有一句，白黄指着最下边的地址。
“任茂才每隔半个月就要去这一趟，干嘛去的。”
口供是季若风问的。
江知间默默记下地址，摇头。
季若风把任鸿墨和杨清怡关在隔壁，落锁。
杨清怡虽然不太喜欢自己这个儿子，出于关心还是问了一句他怎么样。
任鸿墨离的远远的，从牙缝里挤出一句。
“妖怪，虚伪。”
……
地址就在城西。
季若风中午还没吃饭。
倒了两杯水暂且压压饿意，他仰头看天，想了想。
“没说，运泔水的之所以知道，也是因为任茂才偶尔搭一下车。”
江知间收起口供。
“下午我过去一趟。”
白黄本想说和他一块，老陈头咋咋呼呼。
“白姑娘，江大人，你们过来看！”
季若风跟在江知间后边，无缘无故被白黄揍了一拳。
他以为是自己挡路了。
默默让了一步，嘴里还嘀咕。
——白姑娘这也太离不开江大人了，以后可怎么办哦。
白黄吹吹拳头。
——嗯，揍季若风一顿果然舒坦多了。
原先任茂才的尸体至少还剩下个脑袋能证明身份。
但现在——
脑瓜子从中间切开。
一左一右两只眼睛分的还挺对称。
季若风看的直犯恶心，捂着嘴，“老陈头，你是不是想吃脑花了。”
老陈头啧了一声。
白黄视线沉沉，“想吃脑花的恐怕不是老陈头。”
江知间拨了下半边脑壳，“没有脑浆。”
老陈头举着刀重重点头。
“我原以为是烤干了，但你们看——”
他指指脑袋中间，“脑浆和心脏一样，也是被挖出去的，伤口还在。”
所以这次的妖怪。
不仅吃心脏，还吃脑子。
季若风双手捂头，莫名觉着阴气森森。
白黄眯眼，“我在师父的书房里看到过，有种叫傲因的妖怪，舌头很长，平常藏于人世，喜食人脑。”
她和江知间对视，日光的朦胧折碎。
“人身牛头，双手锋利。”
正好和任茂才看见的妖怪对上了。
季若风倒抽一口凉气，立刻跑到门口，扒着门框抬头看天。
“天上下红雨了？白姑娘竟然第一天就找到了妖怪！”
这不可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