城中街靠北的铺子。
千味楼。
江知间停下脚步，和靠在门廊上的白黄对视，无语。
片刻，他叹了口气，“你中午没在家，就是来这了。”
白黄眨眨眼，“大师兄爱吃鱼，我问了街坊，他们说千味楼的二十七道鱼肉最为出名。”
她就收拾收拾来当学徒了。
千味楼可比刘一道的卤菜店大多了。
只要手脚勤快，都能收进来，是以白黄领了个围裙，跟着后厨去鱼缸里捞鱼准备做饭。
第一抄子下去。
她还感慨这鱼挺大，因为废了点力气，双手往上一撑。
那具泡肿了的尸体和白黄来了个面对面，白黄一愣，“哇哦，刀厨，你家的鱼长的挺像人啊。”
刀厨一边给自己掐人中一边翻白眼，“这他娘的就是个人！”
赶紧报官。
江知间无奈摇头，单手握着大荒剑，往里走，“尸体在哪。”
千味楼主做鱼。
上下四层，一楼是大堂，墙上挂着财源滚滚。
刀厨躺在椅子上，脑门搭了个蘸着凉水的白布巾，闭着眼睛哎呦哎呦叫个不停。
江知间一进门，他立刻蹦起来握住小江大人的手，动作迅速，叹为观止。
“江大人不是我杀的我没见过突然就出现了肯定是有人冤枉我的你可得给我做主我这把岁数去坐牢人家笑话……”
江知间脑门嗡嗡响，干笑着抽回手，“别急，先去看看尸体。”
一楼连着后院。
白黄推开篱笆挡子，刀厨在前带路，“江大人，就是这个缸里发现的。”
尸体上盖着白布，老陈头已经到了。
正在戴羊肠手套，互相打了个招呼，江知间拿剑挑开白布。
尸体泡的发白，五官肿大，隐约能看出是个男的。
他往身后一招手，刀厨凑过来，“可认识死者身份。”
事发突然。
刀厨原先只是草草扫了一眼，急忙摆手，“不认识不认……哎？”
眼神落在尸体滑出来的手臂上。
江知间扭头看他，半晌，刀厨眼神发直，嚎了一嗓子。
“媳妇，媳妇你快来看看，这是小阳不。”
一身妇人打扮的掌柜娘子从大堂出来，刀厨一指尸体胳膊上的胎记。
掌柜娘子当时就白眼一翻。
好在白黄离的近，指尖掐她人中，硬生生的给掐醒了。
掌柜娘子扑着尸体哭天抹泪。
江知间皱眉，拽着刀厨往后，“小阳是谁。”
刀厨面色有些不太好看，“回江大人，他叫邓小阳，是我小舅子，平常不住在安和府城，也没听说他要来的事。”
老陈头给季若风使了个眼色，季若风扶着掌柜娘子到一边，老陈头掰开尸体的眼睛查看死亡时间。
刀厨去安慰自家媳妇，离开前欲言又止。
小江大人刀背拍了下他胳膊，“说。”
刀厨啧了一声，“江大人，不瞒你说，我这小舅子吃喝嫖赌不学无术，别是在外得罪人了吧。”
这倒是条线索。
江知间默默记下，余光瞥见一旁的白黄。
她站在水缸旁边，双手环胸，盯着缸里游动的鱼发呆。
江知间以为她发现什么，走过去，肩膀一碰她的肩膀，“白姑娘。”
白黄语气疑惑，“鱼，是从外买来的，还是养在缸里的。”
江知间反应过来，朝着刀厨招手。
虽说邓小阳没出息，但毕竟是自己亲弟弟，邓大花这会子眼都哭肿了。
刀厨让店里的伙计先扶着邓大花去休息，“江大人，您叫我。”
江知间指着缸问鱼的事，刀厨哦了一声，“大人，咱这店生意好，我在城外买了条河专门养鱼，店里每天都是新鲜运来的，从不过夜。”
那便奇怪了。
白黄和小江大人对视一眼。
老陈头脱了羊肠手套，叹气，“尸体泡在水里至少三天了，暂时没找到明显的伤口，具体还得到衙门在验。”
刀厨颤颤巍巍的看了眼地上的白布，他咽了口口水。
“大人，缸里每天都清理，不可能连着几天都没发现小阳的尸体。”
他一拽江知间的袖子，“江大人，是不是有妖怪啊。”
白黄奇怪的看了他一眼，刀厨没发现，“前段时间府城不就捉了个妖怪吗。”
“是不是妖怪杀了小阳，不然咋可能在水里泡三天。”
江知间就着那个姿势拍拍他的胳膊，“别多想，可能是有人杀了邓小阳，在水里泡了几天，趁着你们不注意故意丢进来的。”
“你跟我去衙门一趟，记一下邓小阳有什么仇人。”
刀厨苦着脸，跟着衙役的队伍往前走。
江知间扭头看白黄，无奈，“白姑娘，你也得去。”
白黄斜他一眼，拿手摸摸下巴，“会是妖吗。”
千味楼外已经拉了封条。
看热闹的百姓刚吃完人头案子的瓜，还不等消停几天，又开始吃浮尸的案子。
一个个兴奋的很。
江知间绕过人群，和白黄并肩，他垮着脸，“不要吧，妖怪很难打的，为什么一直盯着安和府城不放。”
白黄也奇怪，歪着头，睫毛极长。
“用障眼法藏在鱼缸里的话，肉眼确实看不到，今天要不是我来，尸体可能会直接腐烂在缸里。”
她说着就要转身回去。
“我去看看里边有没有什么法阵。”
江知间一拽她的手腕子，黑色长袍和红色交织，“先回衙门，等会我跟你一起。”
白黄毕竟是第一个捞出尸体的。
若是让她自己过去，回头发现什么恐怕说不清。
但小江大人知道，这几天白黄都跟他一块查案子，逛灯笼节，不可能有作案时间。
衙门后院。
季若风去给刀厨记口供。
老陈头划开尸体的胸腔，朝外招呼一声，“江大人，你快来。”
门往外开。
尸体的肉哗啦啦淌了一床，江知间站在门口往里看，“心脏呢。”
老陈头一摊手，“没见到。”
又是一起无心的案子。
江知间脑仁直抽，白黄没说话，几步进去，抽出一张符纸。
在尸体上晃了一下，朱砂画的符咒立刻转黑。
她扭头和江知间对视，目光沉沉。
根本不用说话，小江大人眯着眼睛踹房门，“我真的要生气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