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葱玉指下，江四乱一双眼睛猩红得不像话。
随着万人榜面上笑容的加深，江四乱头皮上传来的痛楚越来越难以忍受。眼见那头顶皮肉被万人榜捏了烂，但他却仍执着着似是疯了一般，不肯喊停。
就在头骨即将碎裂的瞬间，一边同黑衣人战斗着的霍三一剑击退了面前人，朝两人这边飞身而来。
但还不等他开口，道道刀剑清脆响亮的有序声音，却从院外不远处传了过来。
万人榜眉尾一挑，听着院外渐渐近了的声音，瞧着院中涌入支援，将黑衣人击杀的万千人马，她手下力道是蓦地一松，暂且放过了江四乱。
而正是她松手的下一刻，院门正中带人前来的，正是那久不出现的张哲辛。
瞧着张哲辛进场后一眨不眨盯着自己手下江四乱的神情，万人榜心下了然，张哲辛要的人是他。怪不得，先前宴席上不见其人，且清正道中本来留有的一通派人手也稀疏了许多，原来在这儿等着呢。
“一通派办案！捉拿逃匿杀人者邱念慈、以及其同党江四乱！”
“兄弟们，上！”
一声令下，一通派数千弟子一拥而入、气势磅礴。人数上占尽优势的他们五人一组，不到一盏茶的功夫，是将江四乱带来的突袭的黑衣人捉拿了干净。
局势瞬间扭转，以绝对的优势张哲辛掌控了全局。
万人榜什么都没说，只安排了霍琦丽去查看自家倒了一片的伤患后，脸上便挂了那叫人捉摸不透的笑容瞧着张哲辛，看得他心里有些慌。
只见他上前朝人抱拳鞠了一躬，冲着万人榜稍作告谦后，请了道：“万楼主见谅。事发突然，今早我们也是刚接到京城来报，说是其同党江四乱暗地潜了回来。为了不打草惊蛇，张某这才立即疏散了弟子，做出一通派离开的假象，引蛇出洞。”
一通派行事代表的是朝廷，按道理是没有提前告知江湖上帮派势力的义务的。但此前张哲辛才背地里同万人榜做了交易，拜托人帮忙查探南疆一事。两人如今也算是一条绳上的蚂蚱，这会儿他们突然出现又要拿人，该说的客套话还是得说的。
“万楼主。”张哲辛略有歉意地看向了万人榜，伸手指了指被她捏烂了头皮鲜血淌下的江四乱，试探着问了道：“还请行个方便？”
万人楼的消息并不比朝廷消息来得慢、来得少。清正道杀人一事，同江四乱没有半毛钱的关系，但偏偏邱念慈从牢里跑了出来，张哲辛这会儿又出现得特别‘及时’地要了人。
一切，过于地巧了些。
不过这些，万人榜并不在意。
“行啊。”十分轻巧地应了下，说罢，万人榜手上动作却丝毫没松，浅笑着继续道：“不过凡事讲究个先来后到。我万人楼做买卖，也得有始有终才行。”
万人榜松了口，拿人这事儿便是板上钉钉。张哲辛不急于一时，但他还没来得及开口应下，跟在他身后的另一位男人却是抢先开了口。
男人名叫何济，是张哲辛的副手。并不知晓两人背地交易的他，听着万人榜嘴边似是不愿放人的话后，脾气一来，直接回喊了道：“一通派办事，尔敢抗旨不从！？”
“何济！退下！”
抗旨？
一通派虽是遵西陵帝王之令查案，但并不是每一次行动，西陵帝王都会颁布旨意的。恰巧，清正道杀人一案涉及江湖人士，故没有圣旨。
何济此话一出，吓得张哲辛是赶紧斥责喊停了他的话。一头冷汗密密麻麻，张哲辛又是对着万人榜抱拳深深一鞠躬，告了声谦。
万人榜本来也没打算抓着不放，瞧着张哲辛面上满满忐忑担忧，她也只抬手挥了挥，示意他没事。
如今掌控局势的人是张哲辛，而张哲辛对待万人榜的态度众人看在眼里。张哲辛将何济拉住，如此便再没人能、敢阻了万人榜动作。
万人榜手下捏着江四乱的脑袋，她轻飘飘地往邱沐寒那边看了一眼。只见那边，正掐着人脖子的邱沐寒情绪是十分地激动，她死死地抓着他，大声喊了道：“说，我娘的尸首被你藏哪儿了！”
双眼通红，邱沐寒煞费苦心做了这么一个局，为了就是见到被一通派收监的邱念慈，逼迫他说出自己娘亲尸首的下落。
早在刚刚的乱斗之中，在万人榜将人扔到邱沐寒身边的时候，她便一直掐着他的喉咙，嘶喊着逼他开口。但，却仍是没有得到她想要的答案。
瞧着姑娘将近崩溃的状态，万人榜听了她的话后，心里不由升起了一个疑惑。
“他刚刚被我卸了下巴，说不了话。不过。”说到这儿，万人榜顿了顿，她抬眼看回了一边看过来的邱沐寒，淡淡问了道：“你要他，只是为了问木棉的尸首在哪儿？”
“是。”
邱沐寒并不信任万人榜，但万人榜同她做买卖这个举动好歹也算是帮了她一把的。如今邱念慈已经落在了自己手里，她的目的，即将达成。但邱沐寒没想到的是，万人榜接下来的话却完全颠覆了她的思路。
“若是这样，你可能问错了人。”
这，什么意思？
邱沐寒的眉头瞬间皱了起来，她不解却又十分防备地看着万人榜，默不作声。
对于小姑娘的戒备万人榜显然并不在意，只见她缓缓地从怀里摸出了一个兔子样式的小簪子，轻轻抛到了邱沐寒的手里，说道：“木棉的尸首就埋在归隐山上的竹林中，你空了，便去看看吧。”
说罢，瞧着邱沐寒在见到簪子瞬间明显呆滞了的神情，万人榜冲着她手里的小簪子扬了扬下巴，继续道：“这个簪子是当初找到你娘尸首的时候，她紧紧握在手里面的。看它尺寸是给小孩子准备的，我想，这应该是你娘想要送给你的。”
簪子被邱沐寒紧紧地捏在手里，她的视线早在接到簪子的瞬间便死死黏在了这看着十分幼稚的簪子上。不知是想到了些什么，喃喃自语。
雇主得到所求，买卖当作完成。
虽然万人榜从地牢关押着的刀浏嘴里知道了一些当年的事情，但她还是想问一问邱念慈，看他的故事又是如何编成的。毕竟，口说无凭，公说公有理婆说婆有理，一方言论很可能并不是事情的全部真貌。
而早在恢复内力醒过来之后，万人榜便将自己在刀浏嘴里知道的万贺青万将军的事情告诉了霍三，同他说等先问了邱念慈离开了清正道后，两人再去查。
但现在看来，邱念慈这边要想再问，也只能等之后，再同张哲辛暗地里打打‘交道’了。
万人榜的视线刚从邱沐寒身上挪了开，转头就瞧见了张哲辛冲自己眨眼询问的动作。
有这么急？
心里吐槽着，万人榜一边冲人轻轻点了点头，一边放手一踢，把手下捏着的半死不活的江四乱踢了出去，道：“张掌门，请便。”
“来人，把他们押起来。”
“是！”
“是！”
人多势众，说是一呼百应也不过如此。
但就在一通派的人欲要往前捉拿被万人榜踢在地上的江四乱的时候，突然，院外隔着老远却是“轰隆”震鸣着，传来了一声巨响。
地面抖动山体颤动，似是山脉开裂的巨大动静惊得一些胆小的人下意识地扯开了嗓子乱吼。
“啊！———”
“发生了什么！啊！”
随着震感加重，一时间众人摇晃不已，脚下是纷纷站不住。
这突如其来的异常，搅得当下场面混乱得一发不可收拾，但就在张哲辛刚想说些什么稳住大家心境的时候，突然，这地却是不动了。
似是天崩地裂的恐怖震动来得快，去得是更快。
张哲辛作为朝廷官员，自当以民为先。于是异样退去后，他首先第一步做的便是招呼着手下人，忙着安抚周围众人。但万人榜不同，她的视线从地面开始颤动的瞬间，便看向了远方，牢牢地锁定在了刚刚设宴的地方。
“姐姐，怎么了？”
无论是在战斗还是闲聊，君后行离万人榜总是最近的。见着她微微皱起的眉头，明显察觉到那东西的君后行顺着问出了他的答案，道：“是有什么东西，过来了吗。”
“嗯。”
万人榜没有回头，她只轻轻应了一声，下意识地伸手将人护在了自己身后。
君后行内伤未愈，体内又很不巧中了情人蛊的子蛊。虽然她如今有了玉佩，大概率不会内力全数耗尽吸食他的生机，但这蛊不取，这人她总是心存愧意的。
挡在自己身前的手白皙如玉，君后行很满意万人榜这次的动作，连带着他唇边的笑都深了几分。
陆续捆了江四乱带来的人后，一通派的人往来安排着宾客离去，但就在这时，异端突起。
院外地面传来密密麻麻的微小震感，细细簌簌的声音杂乱无章，听起来十分瘆人。
然而就在这声音逼近的瞬间，院外突然传来了一声惨叫。
“啊！这是什么鬼东西！”
只见刚刚前脚出了门的宾客，后脚便一边嘶吼着一边疯狂拍打着自己的身体，又跑了回来。这人身上挂着乱窜的东西，黑糊糊的，速度飞快。万人榜着，心下一沉。
这东西是……
下一瞬，还不等众人反应，只见那院门口竟是如潮水一般急速涌来了黑漆漆的液体。
液体汹涌澎湃，一股一股扑打而来，那势头瞧着竟像是要把整个院子吞噬一般。
“这是！”
张哲辛离院门最近，待那黑色液体近了，看清那东西真正面目的他后背一寒。
这根本不是什么黑水，这是数万只密密麻麻的黑色蛊虫。
冷汗直冒，张哲辛长剑一拔直接冲众人大喊了道：“是先前地牢里的蛊虫！大家快躲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