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已经大亮,许繁喻就等在陈岁宁家门口,他手上捏着一根随手摘的小草,仰头看着陈岁宁房间的窗户,想起海边的交易,他的嘴角控制不住地上扬。
他以后就是她随叫随到的专属司机了。
陈岁宁洗完澡出来,从窗边往下看,发现许繁喻还没离开,擦头发的手顿了顿,若无其事的拉上窗帘。
过了半小时,她鬼使神差地再次往下看,看见许繁喻的那一刻,她说不清是什么感觉。
但一分钟后,许繁喻收到了她的短信。
[离开,没有我的允许,不许出现在我家附近]
许繁喻此刻的感受就像是被即将熄灭的柴火,还余下零星的火星在挣扎着想要复燃。
他艰难地打字回复:[离太远的话就没办法做到随叫随到了(小狗可怜.JPG)]
[那是你该考虑的事]
他叹了口气,最后看了眼二楼的窗户,跨上机车离开了。
许繁喻离开没多久,陈岁宁也出门了。
陈松鹤让她回祖宅一趟,她不用想也知道是什么事,尽管内心十分抗拒,但对于爷爷的要求,她一向不敢反抗。
陈家祖宅的大厅已经坐满了人,两家人都到齐了,分坐两边,隐隐有些针锋相对。
宋家人的脸色都不太好,陈彦廷跪在中央,脑袋上还缠着一圈纱布,垂着头,一言不发。
陈岁宁的到来打破了沉默。
“宁宁,来外公这里。”宋瑾年一秒切换表情,笑着朝陈岁宁招手。
陈岁宁下意识看了眼陈松鹤,然后迈着小步坐在了宋瑾年边上。
“宁宁已经来了,说吧,说这事你们陈家想怎么解决。”
陈松鹤不太高兴,黑着脸开口:“你放心,陈家只会有宁宁一个孩子。”
“我可不是来听这些的,这件事上我支持阿瑜,陈彦廷必须净身出户且不能继承陈氏集团,做不到,就让宁宁改姓,回宋家。”
“反正你们陈家孩子多的是,不缺宁宁一个。”
这话简直就是在往陈松鹤脸上扇巴掌,他脸色憋的通红,呼吸逐渐加重。
陈岁宁紧张的不行,大步跨过去给他顺气,陈松鹤缓了好一会儿才平静下来,拿着手边的水杯就砸在了陈彦廷身上。
“混账东西!你看你做的好事!”
陈彦廷抬头看了眼陈松鹤,没说话,继续当缩头乌龟。
当初两家联姻,他和宋瑜签了一个婚前协议,婚后两人互不干涉,但有一点,不许弄出私生子。
他当时没拿这当回事,谁能想到三十五岁之后才遇到真爱。
两人有了一个八岁的儿子,他一直瞒着,谁知道前几天被宋瑜撞见了他们一家去旅游,这才东窗事发了。
宋瑜不依不饶,一定要让他净身出户,没钱没股份,他要怎么维持一家人的生活?
别说养孩子了,养活自己都难。
陈松鹤内心非常煎熬,一边是亲儿子,一边是悉心教养的亲孙女,良久后,他闭了闭眼,做了决定。
“你们夫妻签了协议,离婚后该怎么办就怎么办。”
“从今天开始,我会解除陈彦廷在集团的所有职务。”
陈彦廷慌了,跪着往前挪了几步,抱住陈松鹤的腿:“爸,你不能这么做,我是你儿子,文乐也是你的孙子,你怎么能这么对我们?”
“爸,你别糊涂了!集团不给我还能给谁?你给陈岁宁就是便宜了宋家!”
陈岁宁看着眼前一脸狰狞,眼泪糊了一脸的男人,她以为自己会难过,但没有,她只觉得好笑。
为自己曾经对父亲这个身份抱有的期待而感到好笑。
宋瑜气疯了,她冲上来给了陈彦廷一耳光:“陈彦廷,你不要脸,你还敢提那个野种!”
两人又扭打在一起,宋瑾年一手拍在桌上:“闹够了没有?”
“宁宁还在,你们像什么样子!”
宋瑜一把推开陈彦廷,理了理有些乱的头发,尴尬地看着陈岁宁,动了动嘴,说不出话来。
闹了这么一场,两家达成了初步共识,宋家人准备离开,宋瑾年临走前笑着问陈岁宁:“宁宁要不要去外公家玩几天?”
陈岁宁摇了摇头:“夕山区离华盛太远了,上学不方便。”
宋瑾年乐呵呵地再次邀请:“那寒假来外公这边住几天。”
陈岁宁垂着眼,轻轻柔柔地说了声了“好”。
宋家人离开之后,陈松鹤将陈彦廷也赶了出去,拥挤的大厅变得空旷,陈松鹤坐得挺直的身板一点点塌陷,透出一股颓然。
良久,他突然开口:“昨天梁教授说你没去上课,下不为例。”
“知道了,爷爷。”
陈松鹤没吃饭就上楼休息了,陈岁宁也没什么胃口,草草吃了几口就准备离开。
陈家祖宅在西湖亭这边,很偏僻,打不到车,陈岁宁拒绝了让司机送,一个人顶着太阳往外走了一段。
“过来接我,西湖亭。”
说完也没等许繁喻回话就挂断了通话。
半小时后,许繁喻被保安拦在了门外。
他只能给陈岁宁打电话,保安确认了许繁喻的身份,给了个临时通行证就让他进去了。
机车的轰鸣声在耳边响起,她抬头看了眼许繁喻,又低着头继续观察蚂蚁搬运食物。
两人都没说话,他看着她,她看着蚂蚁。
过了很久,陈岁宁终于动了,但蹲太久起身时直直往前倒,许繁喻拦腰将人搂住了。
“没事吧?”
陈岁宁挣开他的手,冷着脸开口:“走吧。”
等陈岁宁坐稳,许繁喻回头问她:“想去哪?”
“随便。”
听出来她的心情很差,他没再多问,载着她离开了这里。
陈岁宁双手捏着他卫衣两侧,隔着头盔将头靠在他背上。
疾驰带起的风很大,吹散了她理不清的思绪,她突然想知道,许繁喻会带她去哪里。
又想起两人所谓的交易,就是她一个恶劣地玩笑,可许繁喻好像当真了。
她其实早就后悔了,她的教养不允许她这么做,可从西湖亭出来,她又忍不住恶劣地作弄了许繁喻。
或许,这就是劣质基因,她完美地继承了。
许繁喻骑着机车载着她在市内各街道来回游走,一圈又一圈,最后送她回了望山湖。
“车快没油了。”许繁喻看着她,一脸尴尬地开口。
“哦,你走吧。”陈岁宁还是那副表情,冷冷的,拒人于千里之外。
“那,明天过来接你上学吗?”
“不用。”
说完,她不经意抬头看他一眼,却发现他一脸失落。
许繁喻看着她进去,从院子的铁栅门到别墅的大门都在他眼前关上,这才不情不愿地离开。
***
第二天,许繁喻特意起了个早,蹲守在学校大门口,准备和陈岁宁来一个偶遇,然而,他从六点等到了教导主任过来巡查,也没见到陈岁宁。
早读结束,他去A班找人询问,得知陈岁宁请了一个月假,最近都不会来学校。
许繁喻还没离开,就有人小声议论。
“陈岁宁不会被赶出陈家了吧?怎么连许繁喻都敢打听她了?”
“许繁喻怎么了?虽然是私生子,但许黎杰死了,许家只剩他一个孩子,以后许家还不是都是他的。”
“你别忘了,陈岁宁她爹就是搞出来一个私生子才东窗事发的,换你,你能接受这身份?”
“有什么不能接受的,只要他能拿到继承权,其他都不重要。”
许繁喻脸色很难看,匆匆离开了。
下午最后一堂课是自习,许繁喻写练习册时收到了陈岁宁的信息。
[放学后来望山湖。]
蒙上一层阴影的心情瞬间拨云见雾,他立刻收好了作业,然后从后门溜走了。
他到得比预计早,陈岁宁也没问,开门让他进来。
院子里零零散散摆了很多东西,许繁喻还看到了露营帐篷。
“今晚有流星雨,我要去望月山。”
别墅的佣人全部被陈岁宁辞退了,她一个人收拾了半天也没整理好,许繁喻来之后,她就当甩手掌柜,坐在一边喝茶,看着他收拾。
许繁喻的机车用不了,她叫了辆车过来接人。
望月山山顶已经支了许多帐篷,还有人在不少人在搭帐篷。
许繁喻扛着东西转悠一圈,在靠近林子那边找了块空地开始搭帐篷,陈岁宁在摆弄她的天文望远镜。
许繁喻搭好两个帐篷,又开始摆弄烧烤架,准备弄两人的晚餐。
陈岁宁坐在帐篷里,出神地看着对面的山头,直到强烈的炭火香勾起她的饥饿感,这才回神。
许繁喻给她拿的都是卖相好的,那些失败的残次品最后都进了他的肚子。
新闻上公布的最佳观测时间在凌晨两点,现在才晚上八点,时间还很早。
相较于其他人的热闹,他们这块位置异常安静。
许繁喻有些紧张地开口问:“玩游戏吗?”
“不要。”
他一直看着陈岁宁,发现她甚至都不愿意看他一眼,原本不安的表情肉眼可见地变得低落。
气氛突然变得沉默且尴尬,陈岁宁没忍住偷瞄他一眼。
他戴着帽子缩在树影下,手机被扔在一边,像只被主人抛弃的小狗,无精打采。
陈岁宁看着他这副模样,有点良心难安,作为既得利益者,她愿意施舍一些小小的恩惠。
“你想玩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