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安心情不怎么好的时候,脸上总是带着笑的。
她不知道是什么时候养成的这种习惯,反正四十多年过去,一些该记得不该记得的东西,如今都被算计得不剩多少了。
这种处处受桎梏的感觉,还真是几百年都没再出现过。
沈安弯了弯唇角。
门口的麻花辫还在聊天,她坚持不懈的想要和沈安搭话:“大佬,你刚刚说的那个东西是什么呀,我们找它干什么?”
“我们?”
沈安转身,拿出那张血红色的事件卡放在手里把玩,声音轻轻柔柔,被风一吹就能散:“谁跟你我们?”
麻花辫眨眨眼,盯着她的表情,也跟着笑:“话不要说得这么绝情嘛,这游戏我们一起玩了这么久,总该有点交情呀。”
她和沈安对上视线,一双圆眼清凌凌的,无辜又真诚。
良久。
沈安喟叹一声,指腹抵住牌面,不轻不重按了一下,“也对......是不能这么绝情。”
她嘴上这么说着,但身体却绕过麻花辫,从房间里离开。
这座建筑物里小房间有不少,每间房的门锁构造基本一样。从沈安出现后一直没说过话的独眼男正想办法撬着对面另一扇门,肌肉男兴致缺缺,靠在墙上检查自己的伤口。
麻花辫追着沈安跑了出去:”诶!大佬,等等我,等我一下!“
她脚刚踏出房间门槛,对面忽然轰隆一阵响。
独眼男刚打开保险栓,内层金属门就被人从里面撞开。
一道黑影从门内闪出,独眼男迅速伸手,扼住了黑影的咽喉。
然而,滑腻湿冷的触感很快就让独眼男的手如触电般收回。他把黑影扔在地上,看清了它的全貌。
一个和对面房间一样,没有头骨血肉,脖子上只嵌了颗大脑的人。
由于穿的衣服不同,他们也分不清这个人和对面房间里的那个是不是同一个。
但这位明显要疯癫很多。
它被独眼男按倒在地,很快就爬起来,嘴里低吼着听不懂的话,胡乱朝独眼男攻击过去。
李钰和肌肉男站在旁边看热闹,没有想要插手的意思。
麻花辫左看右看,靠近沈安,悄悄分析:“这个独眼男也好厉害啊,他肯定就是那个没有露面的觉醒者了吧?”
就在这时,躲过一轮攻击的独眼男退到保险栓附近,手盖在上面,那些坚硬的金属物质瞬间变形成一把匕首,捅进对面怪物的胸膛,结束了战斗。
“哇!”麻花辫小声叫起来,“他真的是觉醒者!”
沈安扣着卡牌的手搭上麻花辫肩膀,笑吟吟贴了过去:“他是觉醒者对你有什么好处吗,这么兴奋,你不是被那个肌肉男教训过,这才过了两个多小时,就不怕了?”
麻花辫摸摸衣袖,嘿了两声:“我这不是有大腿能抱嘛。”
另一边,等独眼男踩着怪物的身体,确认它咽气之后,肌肉男晃儿啷当走过去,踢了踢那颗血淋淋的脑花:“这什么鬼东西?游戏场哪儿来的怪物?”
银灰色的金属门半敞着,李钰走过去,把关着怪物的这扇门完全打开,一间空落落、墙面上遍布爪痕的囚房映入众人眼帘。
里面连最基础的桌椅都没有,暗沉又压抑,李钰看了一眼便收回视线。
“没怪物但是有npc,有些npc被触发后也会伤人。”她嘲弄道,“你在特防处呆了大半年,这点儿东西都不知道?”
“......艹!”肌肉男一点就炸,“你真以为老子乐意给特防处卖命?上赶着知道这么多有个屁的用!”
眼看这两人又要吵起来,沈安掏掏耳朵,挑了隔壁一扇门再次鼓捣起来。
这次撬门的速度要快上许多。
门打开之后,没有怪物冲出来,但却从里面传出一声又一声歇斯底里的惨叫。
沈安走进去,一眼就看到了一个被绑在金属椅上,脖子以上血肉模糊的人类。
他身旁站了两个穿着白大褂的男人,如果不看周围环境,这幅场景看起来就像某种开颅手术。
但那两个白大褂,明显没有给做手术的人类打麻药。
凄厉的叫声还在持续,沈安偏头,注意到放在他们身后的工具架。
里面放着绳索、剪刀、电锯、以及各种型号的锤子。
在绳索旁边,还堆有不少贴着电极片的铁丝。
正埋头在人类脑袋里动手动脚的白大褂们对沈安的到来没有什么反应。
架子上有布条,可以堵住那个人类的嘴,但他们却没有这么做。
仿佛听惯了这种声音,两人甚至平静地唠起了闲话。
“听说今天伙食不错,还有京城运过来的水果?”
“哈,在这种鸟不拉屎的地方呆着,吃什么都不香。”
“你这觉悟可不行啊,看看咱组长,一门心思全在项目上,我两星期都没见他在食堂吃饭了。”
“人家和我们可一样,那可是博士的亲徒弟......我就想不明白了,这么出力有什么用?最后项目是上面的,功也立不到你头上。”
“哈哈哈,我们这种混日子的人,有的饭吃就不错了,想那么多干什么?”
......
聊天声随着手下人类逝去的呼吸戛然而止。
左边那个白大褂摘下手套,不耐烦的啧一声:“又死了,最近这些实验体怎么这么不经折腾?”
“哎随便随便。”另一个白大褂挥挥手,心情倒是不错,“早点下班多好,你喊人过来处理吧,我把数据上报一下就去吃饭,去的晚水果再没了。”
......
剧情到这里结束,这间房里的npc没像之前那样一直重复对话,表演完就停了下来,木头人一样不再动弹。
沈安走过去,拿手指扯了扯那个实验体头颅上的电极片。
沿着电极片上的铁丝往后看去,能看到一个巴掌大小,方方正正的黑色装置。
沈安正要把装置拿起来,一只细白的手越过她,先一步按在了装置上。
“这就是上载仪?”麻花辫好奇地捏了捏手中的铁方块,见它没什么反应,顿时撇嘴,“没什么好玩的嘛。”
娇弱的菟丝子手背到身后,笑容灿烂地看向沈安:“拿到这个,你的事件任务就算完成了?”
沈安偏眸睨着她,舌尖抵住脸侧软肉。
“给我。”她说。
麻花辫扬起下巴:“我先拿到的,凭什么?”
她说着话,特意把背过去的手又举到身前,掂了掂手心里的铁方块,指节处,日积月累磨出的枪茧清晰可见。
沈安淡淡扫了一眼,语气还算平静:“你有病吗?”
“哎呀。”麻花辫笑嘻嘻,“被你发现了。”
门外,李钰踏进一只脚,在看到房内情形后,停顿一下,沉默着把那只脚收了回去。
就在这一瞬间,数道丝线利箭般朝麻花辫袭去,线上淬了毒,泛着冰冷的紫光。
麻花辫侧身躲过去,表情耷拉下来:“你打我!”
沈安情真意切地翻了个白眼。
跟这种热衷于演戏的神经病没什么好聊的,她操纵着丝线再次攻过去,目标不再是麻花辫,而是她手里的上载仪。
但都被一一躲开。
麻花辫望着沈安始终没什么波澜的脸色,眼底终于染上些许疯:“你这是什么表情?”
她拿起工具架上半人高的一把铁锤,拖在地上,一步步朝沈安走去:“我陪你玩了这么久,你完成任务拿到防御卡,我还怎么玩?”
沈安勾着笑,站在原地静静看她离自己越来越近:“这有什么不能玩的,想在最后杀掉我?你是什么身份,狩猎者?”
“怎么会呢......”麻花辫靠近沈安,抚上她的脸,“我牌很小的,想请姐姐一直保护我,不可以吗?”
这人说的话,沈安从一开始就是半个字都不信的。
2号,3号,5号都已经死亡,小牌没什么坑位,有也不可能是个一直惦记别人脑袋的神经病。
沈安可从来没有和任何人透露过她的牌面,麻花辫却从游戏一开始就缠上了她,不在乎她的点数想把她养肥再杀,只能是张鬼牌,还得是张大点数的鬼牌。
沈安眉毛微抬:“懂了,你是K。”
抚上她脸的手掌倏地收紧,却被伺机已久的毒丝沾到,整张手瞬间被腐蚀,严重的地方已经露出白骨。
“呃啊——!!”
麻花辫表情骤变,她抽回手,疼得面目狰狞起来。
“你敢算计我?!”她目眦尽裂。
沈安轻笑一声,炽白的灯光折射进她眼睛,一双眸子幽暗如渊。
她语气低柔:“知道我是玩毒的,还凑过来,怪谁?”
溃烂得不成样子的手掌大股大股流着血,没一会儿,地上已经积起一滩红色痕迹。
麻花辫眼前有些发黑,她甩了甩脑袋,另一只没有受伤的手攥紧锤子,狠狠砸向沈安。
沈安早就盯着她的动静,转身就往后跑。
【能看出来她是多少级吗?】
几息过后,机械音犹豫出声:【谁看,我?】
沈安:【......不然呢?】
机械音:【我没这个功能啊。】
沈安:【......】
个没用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