烛光微微跳动着，不知道是不是错觉，沈安感觉脚下的影子也跟着蠕动了起来，黏腻柔软的触感隔着鞋底传入大脑，刺激着她脑中绷紧的神经。
不远处，面具人逼近的速度逐渐放慢，仿佛是知道猎物已经无所遁形，他们缓步围上来，步伐整齐僵硬，露在面具之外的嘴角生出獠牙，瞳孔变成了摄人心魄的暗金色。
“......我X？？”
小琪看懵了：“这还是人吗？怎么变身了？！”
这些面具人里面有不少熟悉面孔，几个小时前还行为正常地和她们一起招待客人，现在却直接变成了这幅模样。
她不由自主又往后退了几步，一抬眼发现沈安还在屏障后站着，怪物们已经快怼到了她脸上。
“小文！”她叫起来，“快跑啊！”
沈安听着身后的呼喊，脚却没有动。
不是不想，而是已经动不了了。
她的脚陷进影子里，仿佛被一只无形的爪子死命按住，丝毫动弹不得。
面具人一点点靠近，沈安近距离得看着他们继续异化，未被衣物覆盖的皮肤上长出脓疮，每往前一步，脓疮就恶化一寸，最后疮口溃烂，从里面流出黄绿色的浓稠液体。
腐烂败坏的恶臭味铺面而来，沈安抿唇屏住呼吸，用力拔着被影子按住的脚。
她的力气在楼上堵门的时候已经用掉了大半，在面具人离她还有半米距离的时候，脚还牢牢在阴影里陷着。
“......小文！”退至角落的两人又喊了一声，语气焦灼起来，“怎么回事？”
“不行，”小琪急得团团乱转，“她是被什么东西粘住了吗？我看她在拔腿。”
“喵～”小艾还没来得及说话，小狸花先叫起来，流体一样从她怀里滑下去，径直奔向沈安。
“唉，唉！”
小艾来不及阻止，想着干脆咬牙跟上去，却发现面具人已经到了沈安跟前，但是没有攻击她，只是一层又一层地把她圈起来。
小狸花体型小，穿过他们腿间缝隙钻进去，三两下就不见了踪迹。
人群中央，浓郁的臭味轰得沈安脑门发胀，她甩了下头，看着这些怪物溃烂的疮口处长出黑色毛发，一团又一团，黏在脓液上，恶心又掉san。
“喵！”
正当沈安闭眼缓神的时候，脚边忽然传来一阵拉扯感。她睁开眼，低头看去，发现小狸花不知怎么跑了过来，正焦急地扒着她的裤腿。
“......你怎么过来了？”
沈安弯腰把它提起来，看它钻进自己怀里后就对着那些面具人龇起尖牙，没忍住笑起来：“你是能干过它们还是怎么着，这么虎？”
小狸花不听，继续威慑似的竖起浑身的毛。
这时，沈安隐隐感觉脚底板有些发热。
她垂眸看去，发现自己的鞋莫名其妙被腐蚀，鞋底已经烂掉了大半。
与此同时，按住她整个鞋面的爪子也一点点往上，扣紧了她的脚踝。
周围面具人身上的毛发越长越多，直至覆盖所有皮肤，包括脸部。
它们扔下武器，双手合十，表情变得无比虔诚。
这种感觉......仿佛她是什么供奉出去的祭品，正在被某种无形的东西一点点啃食。
沈安敛起嘴角，在心底无声骂了自己一句。
真是脚欠......
影子的力量要比她大得多，无论怎么用力，脚都嵌在里面纹丝不动。
沈安眼睁睁看着自己的鞋底被完全腐蚀，然后是袜子。
蚀骨的灼伤感从脚下传来，沈安闷哼一声，打开系统面板正要把瓜皮放出来告诉它寄了，影子就仿佛碰到什么更加恐怖的东西一般，倏地收回爪子，把她的脚松开了。
没等沈安搞清楚是怎么回事，前方的屏障忽然剧烈震颤起来。
木牌打在盒子上，发出急促声响，原本闭上眼睛献祭的面具人们猛然睁开眼，瞳孔放大，扬起獠牙发疯一般朝她扑过来。
沈安迅速弯腰躲过一轮撕咬，护着小狸花找准突破口冲撞过去。
然而，面具人的数量太多，很快就有后面的人补上缺口，断了她的出路。
屏障震动得越来越强烈，大厅中央凭空响起一声嘶吼，声音愤怒浑厚，听不出年龄。
“为...什...么......”
那道声音怒喊着：“为...什...么！！”
面具人的攻势因为声音的出现愈加猛烈起来。
沈安蹲下身抄起一把被扔在地上的菜刀，砍向前面长满毛发的脑袋。
蓝绿色的血液喷溅而出，淋在她的身上，带着难以言喻的腥臭，砍倒一个，就又有另外一个扑上来。
但好的一点是，它们的攻击虽然生猛密集，却没什么章法，因此哪怕出不去，她也没受什么严重的伤。
那道声音依旧在嘶吼，并且一次比一次愤怒，沈安就这么和面具人们僵持下来，时间久了，体力逐渐透支。
怀里的猫有些抱不动了，小狸花几次想下去都被她及时按住，但这次它再挣扎时，沈安却控制不住地脱了手。
黑棕色的身形快成了一道残影，小狸花借助地板跳到一个面具人裤子上，张嘴狠狠咬住它的小腿。
只顾着前进的面具人被咬得身形一歪，踉跄着跌了下去。
就在这时，一直处在外围的小艾和小琪人手一个酒瓶子，大喝着把后面两个面具人砸倒，沈安右前方短暂地空出一道口子。
“快！”小琪在外面高喊一声。
沈安俯身从里面撞出去，小狸花紧跟着跳上她的肩，喵喵叫起来。
“行行行，”沈安抽空摸了它一把，“你是真厉害。”
小琪扔掉手上的半个碎酒瓶，瘪着嘴把她捞过去：“你没受伤......呕——”
关心的话说到一半，直冲脑门的恶臭味猝不及防钻进鼻腔，让她忍不住干呕起来：“......这味道怎么这么大，它们流的都是些什么玩意儿！”
“不知道，”沈安自己都嫌弃自己，她闷在里面闻得鼻子都快失灵了，“我猜是伤口腐烂流的那种脓水。”
现在的情况容不得她们唠闲嗑，面具人再一次围过来，因为沈安的逃离，那道声音更恼了。
挂在屏障上的木牌噼里啪啦散落一地，蜡烛燃烧散发出的烟雾聚集在一起，形成半个人类躯体。
“为什么——”
“为什么！！”
它脑袋正对着沈安的方向，不断重复这句话。
几人一边被面具人逼得往后退，一边被它分散注意力。
“这谁？！”小艾惊呼，“双头鬼吗？”
“不是吧，没看见第二颗头。”小琪比较在意另外一个问题，“它一直喊为什么干嘛？”
这时候，烟雾忽然往前俯冲一下，继续怒吼：“为什么......吃不了饭，它吃不了饭，为什么......为什么！！！”
“......”
小琪：“......蛤？”
“......吃不上饭？”小艾也懵了。
只有沈安动作一顿，想起莫名其妙被松开的脚，偏眸朝那片阴影处看去。
面具人还在往这边扑，她只能透过缝隙看到原本摇曳扭曲的影子慢慢蛄蛹起来，像刚才的烟雾一般聚拢变形，生出四肢，凝聚成一只黑猫的模样。
仿佛察觉到沈安的视线，黑猫倏地朝她看去，瞳孔里泛着刺目的鎏金色光芒，眼神贪婪又饥渴。
沈安还没和它对视够两秒，面具人就已经来到了她面前，它们的速度似乎更快了些，攻击也更加有力。
这次，沈安是实打实地感受到了杀气。
沾满黄绿色液体的獠牙近在咫尺，她抬起菜刀去挡，动作却因为脱力慢了一步。
怪物身上的臭味，蜡烛燃烧的碳味，她身上血迹的铁锈味混杂在一起，分不清楚谁是谁的。
“噌——”
在沈安被扑倒的前一秒，数颗面具人的头颅在她面前齐刷刷爆开。
腥臭液体再次溅在脸上，沈安瞳孔微缩，看着失去脑袋的怪物们一点点滑落到地上。
在怪物的身后，不知什么时候横了一柄寒光四溢的短刀。
暗褐色的脑浆顺着刀尖流淌下去，沈安抬眼，撞入一双冷漠凌厉的墨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