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哑巴？”
沈安刷盘子的动作微顿：“谁啊？”
“之前跟我一起洗碗那人，一天天的只喜欢鼓捣他那小猫，艹，提起他就无语。”米乐咬了下腮帮子，“说走就走了，连声招呼也不打。”
沈安笑起来：“找到更好的工作了吧。”
“是啊，”米乐挠着狸花猫的下巴，嗤笑，“好的很。”
小狸花被沈安抱回来之前是个流浪猫，因此吃的东西很杂，饼干也啃得津津有味。
沈安看着它那八百年没吃过饭似的猴急模样，着实有些无奈：“中午吃的也不少啊，等我把这些弄完去给你拿粮，先别这么着急。”
“哈，”米乐听完大笑一声，对着小狸花道，“那你应该一时半会儿吃不上饭了猫猫，这活儿得干到凌晨呢。”
“......这么晚？”沈安意外。
“对啊，只要有人点餐你就得一直在这儿守着给人家洗碗，有时候还要熬通宵呢，我以前跟哑巴都是换着来，他干到十二点我接班。”
这话一出来，沈安瞬间感觉自己今天晚上应该是没好觉睡了。
自爆送死之前还要刷一晚上的盘子，她长叹一口气，想着那就从米乐身上多套套话，转移一下注意力。
然而米乐年纪小，思维也格外跳脱，经常聊着聊着话题就跳转到了别处，等到时间真的来到凌晨十二点，沈安也才只套到了刘卓也很缺钱这种显而易见的废话。
中途小狸花饿得前胸贴后背，沈安花钱从厨师那里买了份炒饭，放到它面前的时候它闻了两下又不吃了。
小猫咪的心思她一个人类根本摸不透。沈安失去耐心，在十二点半的时候抱着狸花猫站起来。
这个点儿大盆里的脏碗其实有一段时间没上新了，但为了防止还有顾客点餐，他们依旧要在这里守着。
“......干什么？”米乐原本坐在小板凳上逗猫，被她这个举动弄得往后仰了仰身子。
“猫粮在换装间，我去喂它一下再回来。”
沈安说着就要迈开脚步，被米乐连忙拦下：“我擦你工作期间离岗啊，陈胖子还在那边看着呢！”
陈胖子就是米乐喂狸花猫玉米时喉他们的那个厨师，算是后勤主任，之前面具男说过让沈安到后厨找陈师傅，说的应该就是他。
但除了刚开始喉的那两句，这个姓陈的师傅并没有再跟沈安多说什么，厨房的一些规矩都是米乐告诉她的。
沈安停住脚步，抬眸看了陈师傅一眼。他正站在通风口抽烟，厨师帽拿了下去，一颗脑袋锃光瓦亮。
啧。
沈安弯着眼睛，一副好脾气的样子。
她转身看向米乐，薄唇轻启，吐出跟着米乐学来的三个字：“怕个ji。”
米乐：“......”
“......行。”米乐折服地竖起大拇指，“你牛，你去吧。”
她话说到这份儿上，米乐以为她多刚，搬着小板凳找了个好视野准备看热闹，结果就看见沈安趁陈老头转身掐烟蒂的功夫，跨着步子飞速偷跑了出去。
米乐：“......”
真刚。
凌晨的酒吧要比傍晚更热闹一些，鼓点躁动，音浪一波接着一波冲击着沈安的耳膜。
在回换装间之前，她特意绕到前厅看了一眼。
舞池里人数众多，五颜六色的灯光照在那里，晃得沈安分不清谁是谁。
带着猫耳面具的侍应生们游走在人群中间，时不时被宾客们摸上两把，然后笑着弯腰问他们需不需要服务。
角落一些比较隐蔽的地方，藏着不少衣衫半褪，起起伏伏的身影。
沈安看了一圈，没找到小艾和小琪。
“喵～”
小狸花舔着猫爪轻叫了一声，在嘈杂的前厅中显得十分微弱，但还是被沈安捕捉到了。
她收回视线，转身往后台深处走去。
越往里音乐声越小，不知是不是在高分贝环境中呆得不习惯，沈安感觉自己两边的耳朵都在嗡嗡作响。
她加快步伐，走到地方后，没去自己换衣服的那个小单间，而是直接推开了女侍应生换装间的门。
里面依旧空无一人。
装着猫咪用品的那个袋子静静摆放在梳妆台上，猫粮在最外侧，包装封面印的那只小猫脸部被挤压变形，只剩一只眼露在外面，瞳孔漆黑，似乎能和沈安遥遥对上视线。
“喵～”
小狸花似乎意识到回来这一趟是为了什么，迫不及待跳下去，围着梳妆台喵喵叫。
沈安过去把猫粮袋子给它打开，倒了一些在桌面，闻到味道小狸花三两下窜上去，啃得狼吞虎咽。
桌面靠着的墙上是一排排镜子，不少猫粮撒在镜子附近，小狸花一路吃过去，然后惊奇地发现镜子里有一个一模一样的自己。
它嘴上吞着猫粮，一双眼睛直勾勾地盯着镜子，伸出前爪小心翼翼碰了一下。
镜子里的那只猫也伸出前爪小心翼翼碰了一下。
小狸花瞬间受到惊吓弹开，粮也不吃了，勾着尾巴就往沈安怀里钻。
沈安看得好笑，一边顺毛安抚，一边把它的脑袋掰过去，耐心解释：“看清楚了傻孩子，那是你自己。”
镜子里的那只猫也被一只手掰过去，和小狸花对上视线。
“喵——！！！”
这次，小狸花的叫声可以用凄厉来形容。
沈安无奈地放开手，由着它爬到自己身上，哭笑不得抬眸：“这有什么好怕......”
视线一点点上移，在看清镜子里的自己时，沈安扬起的嘴角凝固住了。
她明明是站着的，然而，镜子里的那个不知什么时候紧紧贴到了镜面上，同款深色眸子一眨不眨地盯着她，嘴角咧到耳根旁，唇色很红，像抹了谁的鲜血，在镜面上抹出一条诡异的弧痕。
像一只被困在镜子里，和她长着同一张脸的鬼。
现在，这只鬼扬着夸张的笑，对她张开猩红大嘴。
没有声音，但沈安莫名能看懂它在说什么。
——找、到、你、了。
——真狼狈。
这话算不上友好，甚至可以称得上是嘲笑。
沈安眸色一点点淡了下去。
她不清楚这东西什么来头，只能暂时归结为副本恐吓她们的又一种手段。
可惜沈安现在没兴趣陪它玩这种扮鬼游戏。
她摸着小狸花背上炸起的毛，垂眸低声问：“吓到了？”
小狸花娇娇弱弱地“喵”了一声。
“还饿吗？”她又问。
小狸花揣着爪子，叫了两声。
沈安自动理解为不饿的意思，转头往外走：“那就回去吧。”
镜中鬼：“......？”
它愤怒又震惊地垂了两下镜面，却发现人越走越远，最后毫不迟疑地关上门，无情地把它一只鬼留在了这里。
门外，沈安波澜不惊地撸了两下猫，然后原路回到厨房，却意外发现里面没人了。
不仅那几个厨师不见了，连米乐也看不到人影。
灶台上的锅被收起，台面也被清理干净，但角落放脏厨具的大盆里还留有一摞盘子。
沈安走过去看了看，有点没明白这是什么情况。
左上角嵌在墙上的排气扇呼呼作响，灯光明亮，但厨房里却安静得有些诡异。
她在原地站了许久，小狸花在她怀里蔫蔫儿地趴着，还在惊吓中没缓过劲儿来。
排气扇的下面是厨房后门，打开门直接就能到酒吧后街。
此刻，那扇门虚掩着，沈安视线落在门缝外，隐约能看清有一道模糊的影子站在那里。
她把整个身子转过去，盯着那道影子，这时候，怀里的小狸花仰着脑袋，似乎想叫一声。
沈安及时捂住它的嘴巴，轻轻摇了摇头。
影子忽隐忽现，时不时抖动两下，像是在等什么人，看起来有些焦灼。
又过了一会儿，一道轻微的脚步声传来，影子要等的人到了，他终于张开口，声音清清亮亮，正是米乐。
他似乎和来人之前就有过对话，此时说出的第一句话，就带了些冲突与不耐。
“你别管，我已经决定了。”他说。
另一道声音是位女生：“你想钱想疯，不要命了？！”
“能要什么命？”米乐莫名激动起来，“这么长时间，谁出事了？不都是大把大把的钱往家里寄？”
女生：“哑巴不就——”
米乐打断她：“那是他没说！失踪就一定是出事了？他跟他爸什么情况你不清楚我可清楚多了！哑巴根本就不乐意搭理他爸！”
“你是傻吗？不乐意搭理他还挣那种钱干什么？他有病还是他的猫有病？！”女生语气也冲起来。
“你怎么知道他猫没病？你很了解他吗？你很了解我吗？少在这边假惺惺的劝，我的事轮不到你来管！我攒了这么久的资格，好不容易攒到了，你叫我不去我就不去，你谁啊？！”
米乐气急大吼出声。
这一句之后，空气骤然沉寂下来。
隔着墙壁，沈安都能感受到一种压抑的氛围。
良久，若有似无的低啜声响起，女生似乎哭了，米乐声音不自在起来：“......反正这件事我已经想好了。”
“我现在就去地下室，把牌子挂上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