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清纸单内容的瞬间,四人同时听到头顶传来一道苍老年迈的嗓音。
——你们谁看到我的孩子了?
——能帮我找到我的孩子吗?
——能帮我找到我的孩子吗?
——能帮我......找到我的孩子吗?
最后那句话持续萦绕在众人耳边,像有老人在低语,情绪痛苦,尾音却压抑着难以忽视的蛊惑。
梁可和张静文第一时间往头顶看。
天花板灰扑扑的,墙皮卷起,裹着蛛网坠在半空。
外面天还亮着,白炽灯却幽然点起,为昏暗的房子增添了些不算刺眼的光芒。
“是引渡人,这儿还真是初始点。”
梁可感慨:“这么小个地方吃这么多人,不怕撑死。”
鬼怪场通关条件是杀死引渡人。
引渡人模样看起来和人类无异,但有两颗脑袋,一颗长在脖子上,一颗裹布背在身后。
它们通常会在初始点向进来的人类提出夙愿,只有夙愿完成,它们才会现身。
张静文把寻人启事那张纸放在相框旁对比,虽然纸上打印出来的照片有些模糊,但棕黑头发,鼻梁有痣,能看出是同一个人。
“刘......卓......失踪的是他吧?”
电视柜下面有抽屉,梁可拉开抽屉,在里面找到一摞身份证复印件,上面名字印着“刘卓”。
“看来这房子就是刘卓失踪前住的地方了。”
梁可站起身:“24岁,只是聋哑人,智力没有障碍,说丢就丢了啊。”
她正思索着,一转头,发现沈安不知道什么时候躺在了沙发上,双目闭合,看起来睡得安详。
梁可脑袋宕机一瞬:“妹妹......你在干嘛?”
沈安睁开眼,手掌放在身侧用力往下按压。
反复几次后,她从沙发上坐起来,脸色有些古怪:“沙发里面是空的。”
......其实原本她是真想睡来着,从棺材里出来她就浑身疼,到现在也没好转。
忽略疼痛的最好方法就是睡觉,她想着反正通关靠这些人就行,她一个零级弱鸡摸会儿鱼也没什么关系。
谁知道刚一躺下,沙发面整个就凹陷了进去。
隔着一层针织坐垫,他们看不到沙发具体是怎么回事。
沈安拎起垫子,意外带出一张手掌大小的卡片。
卡片上没头没尾地写了句:[她叫刘小小。]
她把卡片递给梁可,然后让出身位给他们看沙发面。
虽然那张坐垫很破烂,但坐垫下的沙发倒是异常干净整洁。
米白色的皮革面上,很明显有个用黑线缝合起来的椭圆痕迹。
再结合卡片上的话......
梁可眉头一跳:“里面不会塞了个人吧?!”
毕竟是鬼怪场,也不是没有可能。
沈安绕过茶几,准备默默远离战场,结果倒退的时候没注意,直接撞上一个冷冰冰的物体。
削瘦的肩胛骨被撞得生疼,沈安轻嘶一声,刚要回头,又被那个东西抵住肩膀。
长条扁状,表面刻着凹凸不平的纹理,是宴青黎那把没出鞘的短刀。
“去哪?”
低沉冷冽的声音从身后传来。
“......”
沈安垂眸捏了下指骨,往前一步,偏过头。
头顶淡白色的灯光照在她脸上,让她皮肤看起来正常些许。
那双柳叶状的眉毛微微弯起,沈安眼底漾着笑,薄唇轻启:“拉屎。”
沙发旁不合时宜地响起被口水呛到的咳嗽声。
宴青黎冷硬的神色微凝,盯着她看了许久,才压下嘴角移开视线,侧身给她让路。
好不容易咳完的梁可热心肠举手:“这里不安全,要我陪你吗妹妹?”
“......谢谢,不用了。”沈安礼貌拒绝。
她估计自己进去后短时间内不会再出来了。
刘卓家里只有一间厕所,和其它房间局促的面积比起来,这里竟然意外的还算大。
只是除去一些必要的卫浴设施,厕所地上还摆了个很占地方的大方盆。
方盆里铺着厚厚一层白砂,有的砂结块儿团在一起,隐约能闻见些臭味。
这是......
沈安目光偏移,在方盆旁看到一个印着猫猫头的袋子。
猫砂盆。
养猫不算是一件稀奇事,因此她只是多看了两眼,就走到水池旁。
那里有个小凳子,她可以坐一会儿。
丝丝缕缕的疼一直往骨缝里钻,她有些烦躁地闭了下眼,把瓜皮喊出来。
【为什么我从上个副本出来骨头一直疼?】
外面有觉醒者,她理智尚存地选择在心里问。
【咦,真的吗?】瓜皮懵懵地打开自己的数据库。
【抱歉,宿主,我没收到上级关于这件事情的说明。】
查完数据,瓜皮连忙安慰:【不过您先不要太担心,应该只是您的意识与身体磨合不佳,我已经反馈上去了,总局会告诉我们原因的。】
【是吗?】沈安扬起眉,意味不明道,【我自己的身体,还会磨合不佳?】
【是呀,怎么会这样呢?】瓜皮听上去也十分费解。
沈安疼得厉害,实在懒得和它磨嘴皮子了。
她昏昏沉沉地坐在凳子上,靠着白墙,眼前的场景一点点模糊,思绪逐渐飘远。
大概过了一刻钟,瓜皮忽然叫起来:【宿主,总局回话了!】
【说是因为卡牌第一次使用,威力过大,影响到了您的感官。另外确实复生后您的身体和意识有些脱节,但这些问题上面都会帮我们解决哒,下次就不会有啦!】
沈安合着眼皮,哼笑一声。
被瓜皮这么一搅,她多少清醒了些。
周围很安静,客厅那边也没传出什么动静。
沈安抬起手臂伸了个懒腰,手放下去的时候,不小心磕到水池下边柜子那个把手。
反正坐着也没事干,她顺手把柜子打开,发现里面放着一大袋猫猫用的东西。
除此之外,就是一些简单的洗漱品。
沈安扒拉开袋子,意外发现在猫玩具猫砂中,还夹杂有几支针管和玻璃药瓶。
微弱的猫叫声突然响起,她转过头,却没发现哪里有猫的身影。
“喵~”
又有声音幽幽传来。
这次沈安听清了,这猫叫是从袋子里发出来的。
可空荡昏暗的厕所里,分明只有她一个活物。
沈安嘴唇抿起,拽着袋子倒翻过去,大大小小一堆东西顿时从袋子里撒出去,装着透明药液的玻璃罐儿滚到她脚边。
沈安拿起来,看到标签上写着“gs-441”。
她不了解这种药,但随着药剂一起倒出来的,还有张长长的病历单。
病历单上说这只猫确诊了传腹,伴随黄疸,眼膜突肿,心力衰竭,大概活不了多久了。
沈安扫完病情,把视线停在了猫猫姓名那栏。
姓名:刘小小。
......刘小小是只猫啊。
沈安拿着病历单站起来,终于想起去看看客厅那边的情况。
一阵抽水声过后,厕所门打开。
站在沙发边的梁可瞬间就抬起头:“妹妹你可算出来了,我差点儿以为你出事儿了。”
远远地,沈安就看到米白色的沙发已经被人破开一个大洞,海绵稀稀疏疏的在边缘外翻着。
她走过去,往洞里面看。
然后看到一具黑猫的尸体。
它脑袋僵硬地垂着,身体被划开一道口子,腹部干瘪收缩,像是被人挖空内脏,敲碎骨头,只留下薄薄一层毛发顺滑的皮。
黑猫的眼睛是睁开的。
但里面没有眼珠子。
黑漆漆、空荡荡的眼眶直直对着他们,染血的暗色毛发扎进眶洞里,莫名带出一股阴郁森冷,腐朽的寒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