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广播(1 / 1)

那年他才七岁,小小的他正在爷爷的书房玩,听到门口有脚步的声音,以为是爷爷回来了,便慌乱地躲到了窗帘后面,爷爷平时就警告过他不要在这个房间玩。

紧接着他就听到男人紧张的声音:“爸,杨怡安他真的死了?”

“死了,这么久还没人发现肯定死了!”男人的声音似乎有些感慨,毕竟是自己看到大的孩子,但是面对眼前这么大的家业,他立刻抹掉心中闪过的那一抹良心,看着浑身发抖的儿子,呵斥道:“你紧张什么,又不是我们害死的,是他自己喝醉酒不小心摔死的。”

“可是,可是如果我们去救他的话,可能他就不会死,我们就这么看着他,看着他……”

清脆的巴掌声吓得小杨吉一激灵,男人怒斥道:“他是自己摔死的,跟我们没关系,你记住这句话,那些话不要再说。还有,你大伯马上要回来了,到时候别露泄了。”

厚重的窗帘让小杨吉看不清外面的两人是谁,但他认得这是他二爷杨学林和表叔杨怡青的声音。他震惊地听着他们的对话,杨怡安是他爸爸的名字,他们说……他爸爸死了?他捂紧了嘴,泪水像泉水一样,从眼睛里往外流,他知道,他不能发出声音,因为他还听到他的爸爸是被他们害死的。

两人的对话又断断续续传入他的耳里。

“杨怡安这一走,这总经理的职位可能就是你的了,你大伯年纪也大了,加上这丧子之痛,估计也活不了几年了。”

“那不是还有杨吉这小子吗?”

“哼,他才几岁,没爹,没妈的,我们以后得多关心关心他,使劲地宠着,要什么就给什么,把他养成一个废物还不容易。”

……

这父子俩躲在爷爷的书房得意地畅想着美好的未来,疏不知被躲在窗帘后面的小杨吉听了个全部。小小年纪的他第一次这么直面的、残忍地领略了人心的可怕。

看时间差不多了,两人便回到客厅等杨学山回家。当杨学山风尘朴朴地从外地赶回家,看到他俩还挺开心。不过很快,杨学山就接到警察的电话。

那天那两父子虚情假意的嚎哭声比谁都响。

由于小杨吉平时都是自己躲在房间玩,今天家里又突发变故,直到晚饭时间,保姆才发现他不见了。

找到他的时候,他正卷缩着身子躺在父亲的床上睡着了,小脸哭得有些皱了,似乎流了很多眼泪。

小杨吉将这件事告诉爷爷后,杨学山憔悴的身体一下子瘫坐在椅子上,气地浑身发抖。

“我的儿子原来可以不用死,我的怡安如果早点送到医院抢救,就不会因为失血过多而死,他就那么地躺在那,躺了那么久。我的怡安啊!”老爷子老泪纵横。

小杨吉也吓得大哭起来。

杨学山的眼神逐渐变得凌厉,他抓住小杨吉的肩膀对他说:“小吉,你二爷是什么样的人我比谁都清楚,但我没想到啊!没想到我的亲弟弟竟然贪婪到这种地步!见死不救是不需要承担法律责任的,但我们不能就这样轻易放过他们,我要让他们负出应有的代价!”

杨吉忘不了,爷爷当时满眼红血丝的眼里充满了不甘与痛心。

之后杨学山暗中找来私家侦探,将杨怡青近几年利用职务之便私吞公款的罪证都给扒出来。杨怡青因此坐了七年的牢。

那天二爷杨学林愤怒跑到家里求着杨学山看在血浓于水的亲情下对杨怡青撤诉。

杨学山冷笑着看着他,质问他:“那你可曾看在血浓于水的亲情上救怡安一命!你们干的好事,你以为我不知道?杨怡青只是坐七年牢,你就心疼了?你怎么不问问我的怡安没了我是什么心情?”

杨学林觉得心脏蓦地抽紧了起来,他不可置信地退了几步,摇头:“不……杨怡安的死跟我们没关系……我们什么都没看见……”

杨学林惊呆了,看着杨学山咬牙切齿地瞪着自己说:“哼,不要以为我年纪大了眼就瞎了,杨怡青这几年做的这些破事我不是看不见,我以为……我以为你们贪点就贪点,没想到你们的心这么大。说说,你们还想用什么手段来害死我这个老家伙?”

“我们没有……”杨学林咬着牙极力否认,痛心疾首的哭诉,“大哥,我们这么多年的兄弟你可别听信小人啊!说这些话可是要讲证据的呀!”

杨学山“哼”了一声,说:“有没有,你们心里清楚。你走吧,我和你一刀两断,从此老死不相往来。”

杨学林听了这话,忽然暴跳如雷,怒指着杨学山说:“好,好的很,你有证据就把我也关进去,是我拦着怡青的。要怪就怪你那不争气的儿子,为了个女人天天酗酒,不务正业,是他自己害死了自己。呵呵,没想到啊,他这脑袋一摔反而清醒了,躺在地上流了那么多血,竟然还能喊着“二叔”,我当时差点就心软了,他眼里流露出的绝望和无助,真真是惨啊!哈哈哈!”

“滚!你给我滚!”杨学山撕喊着,身体颤颤微微地跌坐在椅子上,顿时老泪纵横。

杨学林似乎魔怔了,大笑了几声,继续放着狠话:“你有那么多钱有什么用,中年丧妻老年又丧子,还有你那孙子,能跟我的宇明比吗,哈哈哈。你说你这是造了什么孽?”

此时,忽然从窗帘的后面冲出一个小人,疯狂地对着杨学林拳打脚踢,边哭边喊起来,“你这个坏蛋,不准你欺负我爷爷……”

杨学林面对这不痛不痒的捶打,丝毫不在意,他没有躲避,他冷哼一声,愤愤地离开了杨家大宅。

小杨吉跑到杨学山的跟前。

杨学山无力地坐在那,他那衰老的容颜与涣散的眼神,掩饰不住那发自内心的蚀骨的悲恸。

对于杨吉来说,这是一段不愿回想的记忆。

晚自习时,凉风习习,穿窗入室。

教室里有些吵杂。大学的晚自习不像高中那样像一座牢笼,少了老师的看管,它更像是同学们休闲的聊天时间。

不过也有些上进的学生,依旧保持着高中时的良好习惯,沉浸在白天学到的知识中努力复习,或捧着一本书自学一些自己感兴趣的知识。

俞芊好正捧着一本书在看。

林婧拿起她课桌上另一本书,翻了翻,只觉得头晕目眩,里面的代码她任是一句也没看明白。

“芊好,你专业都这么强了,还看什么书啊?”林婧戳了戳俞芊好感叹。

自从俞芊好有了电脑后,林婧就见识到了她对专业知识掌握的可怕程度,她像一只辛勤的小蜜蜂,一有空闲就“哒哒哒”的打代码,她和她的室友们从刚开始的合不上嘴,到后面的驻足欣赏,到如今的习以为常。

俞芊好看了她一眼,视线又回到书本上,看似漫不经心地说道:“我们这个专业学的好的话,未来可以拿几万的月薪的!”

“几万!”林婧不可置信地问:“真的能拿这么高的工资?”

“嗯!真的,还有更高的。”

旁边的几位同学听到她们的谈话,稍稍有些惊讶,随即撇起嘴。

俞芊好的谣言虽然已经不再流传,但对她造成的伤害已经不可逆转。

同学们看她的眼神不再纯粹,与她说话也开始变得敏感。而她也不再如之前那般开朗,偶有微笑,却总透露出一丝落寞。

世间的事,如同云卷云舒,花开花落,变幻莫测,难以预料。

懵懂的他们,无法理解。

“喂喂喂……”

教室里的广播里突然传出一道男生,大家都惊诧地抬起头。

“你们两个,进来,想好怎么道歉了没,……”

“能不能不自报姓名……”这是一道女生的声音,似乎还带着哭腔。

“你们也知道名誉啊?那丫头都跳楼了,你们还造谣她,你们这是把她往绝路上逼,会死人的,知不知道?”

“吉哥,吉哥,别冲动,不能打女人!广播已经开了……”

“什么时候开的?”

“刚才。”

“靠,老子还没骂完,你开这么早干什么?”

广播里间歇性地传出几人的谈话,各班的教室,顿时响起一片笑声,仿若平静的湖水,被突然扔进了一块石头,腾起浪花无数朵。

俞芊好的班级里,同学们更多的是回头看向她。

林婧目瞪口呆,张大了嘴,扯了扯俞芊好。见她没反应,转头看她。

俞芊好仰首,目光烈烈,灼热看着墙上的广播音箱,她咧嘴,牵出一个笑:“婧婧,我得去跟人家道个谢。”

“啊?你不听完吗,她们要向你道歉了。”

俞芊好蹭的从椅子上站起,释然一笑:“我听不听其实不重要,这又不是说给我听的!”

广播站位于艺术楼上的三楼,和她们的教学楼相距挺远。俞芊好急步走着,深秋的晚上,寒意渐起,俞芊好在冷风中瑟缩了一下脖子。

一路走来,无人的教学楼,黑压压的教室里同样回荡着女生战战兢兢的道歉声,某人威严的催促声。

俞芊好弯了弯唇角,抬脚跨上了艺术楼的三楼台阶,远远看见那亮起的灯光。

直至广播里的声音消失,男生走到了走廊上,双手环胸,斜睨着那两位女生离开。

俞芊好站在他的身后,轻轻咳嗽了一声,杨吉这才注意到了她。

他愣了一下,“什么时候来的?”

“刚来,我是来谢谢你的!”

杨吉嗤笑:“不客气,把你这事解决了,老子这气也顺了。”

俞芊好歪头不解。

杨吉迟疑了一下,也不隐瞒,“我也得过抑郁症,这病可不好受……”

俞芊好的心被他的回答震动了一下,蓦地睁大了眼睛,她看到男生的脸上扬起一抹淡淡的笑容。

月到中天,淡淡的月光,在他的身上,镀了一层银粉。

俞芊好突然伸出手,“你好,我叫俞芊好!”

杨吉见此,伸手握了握她的手,“你好,我叫杨吉!”

两人相视一笑,突然又一只手伸了出来:“你好,我叫林耀阳,耀眼的耀,阳光的阳……”

杨吉不悦地瞥了他一眼,反手拍掉他伸出来手……

俞芊好突然笑出了声,笑得眉眼弯弯,如同染上了星光,熠熠闪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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