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皇都旧事(二)(1 / 1)

平静的池面随着一片花瓣的降落泛起点点涟漪,波动的水纹中显现出一张男子的面孔。

一袭玄色华服闪烁着鎏金般光辉,银灰的游龙攀覆于上,哪怕冷清的池苑旁只有他一人的身影,却昭昭若日月之明,离离如星辰之行。

大周皇帝—拓跋晏珩,年号,初元。

但皇帝一直低垂的头颅突然抬起来,顺着飘落于水面中央的花瓣向前看去,一位少女伫足于他对岸,彼此隔池相望。

少女身着一件精巧的梨花白衣裙,衬托窈窕身形,典雅高贵,佩戴身上的饰品与珠花简洁大方,一朵娇嫩的芍药突兀地别在她的发髻之旁,却是那么相得益彰,点睛之笔也不为之过。

一时不知究竟是发髻间的花朵?还是眼前的这位少女?着实迷人眼。

只可惜,彼此间安静的对视被一阵突兀的脚步声打破,三道身影出现于皇帝的身后—

“陛下万安!您可真是让奴才们好找啊。”

为首的那名太监语气是相当嚣张,哪怕他们三人为眼前的皇帝鞠躬行礼,但举止之间都是那么敷衍,更透露满满不敬。

不过,皇帝依旧背对他们,毫无反应,好似根本就没意识到这片池苑里还有其他人的存在。

见皇帝并没有搭理他们之意,后方的二人不由得轻轻皱眉,正准备开口,却被身前为首的那名太监手中伸过来的拂尘制止—

“林公公?”

二人看着林公公自顾自起身,将手中的拂尘一抖,肆无忌惮的向前方的皇帝走去,用喑哑的声线慢条斯理地说:

“陛下,牡丹宴要开始。”

是牡丹宴,而不是春日游园之宴,“牡丹”二字还被林公公用刻薄的音调所着重强调。

后首的二人有模有样地学着林公公的姿态,自顾起身,再拍了拍自己前袍上的尘埃,都是一副事不关己之态,冷眼旁观着眼前这堪称荒谬的一幕。

毕竟,现在的皇帝再也不是当初那个倍受众人敬畏与爱戴的初元帝,而只是一个徒有虚名的初元帝,被敲掉利爪与牙齿的老虎,只是一只病猫罢了,一个既可笑又可悲的存在,仅而与此。

“陛下,”

只见林公公与皇帝之间的距离越来越近,就在林公公正准备伸手触碰皇帝之时,下一刻,一声撕心裂肺的惨叫传入在场所有人的耳中—

“啊!!!”

林公公此刻面容万般痛苦的跪倒在地面之上,手中的拂尘早已掉落一旁,他的右手正以一种极其扭曲的角度被牢牢抓握于皇帝的手中,动弹不得。

“啊!”

疼痛不断折磨林公公,明明握住自己的那只手与自己相比是那么的消瘦与苍白,他却始终都无法挣脱而开!

咬牙切齿间,林公公抬首与皇帝对视而去,却如同掉落冰窟一般,浑身战栗!

一双冰冷锋利的眼睛正居高临下地看向自己,可眼神却是那么的空洞,就好像一潭死水般毫无生气,甚是渗人。

那不是看待活人应该有的眼神,更不是皇帝应该有的眼神……

但也只是片刻的发憷,林公公将头一扭,冲自己身后的二人大声吼道:“你们两个蠢货!还愣着干嘛?还不快把咱家与陛下拉开啊!”

看着向自己疾走而来的二人,林公公脸上刚浮现而出的喜意刹那之间就消失云散,“你们?!”

二人还没来得及发出口的呼救声被身后伸过来的双手死死捂住,尖锐的刺刀从他们的腹部一把穿过,当涂抹着鲜血的刺刀从他们的身体中退出之时,二人从禁卫的怀中无力地滑落,双膝重重的磕向地面,随着一阵的闷声,倒地不起。

林公公震撼地看着眼前这一幕,那两名惨死小太监已经毫无生气地看着他,心一沉,脸部突然扭曲,直接被皇帝往地上狠狠一踹,禁卫的刀剑立刻锁住他的喉咙,这下子,声音都不敢发不出来,整个人瑟瑟发抖,面色苍白。

“老奴护驾来迟,还请陛下责罚!”

一位花白头发的老者手持一把白须拂尘,身着御前大太监服饰,带领身后的几位禁卫谦卑恭敬地朝面前的皇帝行礼致意。

“谁给你的胆子敢在朕面前如此放肆。”

哪怕皇帝的眼神依旧是那般的死寂,嘴中吐露而出的话语又让人感觉不到任何的情绪波动,但他身上散发而出的气场却令人心惊胆寒,如履薄冰。

“陛下…陛下…饶…!”

林公公惨白着一张脸,祈求地看向自己身前的皇帝,但身后的禁卫干脆利落一下手,清脆的骨头摩擦声令他连声音都痛地无法完整发不出来,下颌被卸,四肢断裂,只能咿咿呀呀地哀嚎。

遭受酷刑的时刻似乎是格外的漫长,林公公几乎蜷缩地趴在地板上,痛不欲生。

“陛下,让老奴来处理吧。”

全公公冷漠地看了眼瘫在地上已经快半死不活的林公公,但皇帝只是一抬手,面无表情地走到林公公面前,居高临下地看着他,漆黑的眼眸透不出任何的情绪,冷如寒渊。

林公公勉强将眼睛睁开一条缝,一大片阴影落下,皇帝那看待死物一般的眼神令人毛骨悚然,胆战心惊间,汗如泉涌般布满额间。

扑通一声水声,林公公绝望地感受到自己的身体向池底陷去,无法出声,四肢俱损,被池水所淹没的恐惧,死亡的阴影牢牢笼罩心头,冰凉的水流肆无忌惮地充斥自己的鼻腔,耳内,口中。

咕噜噜的冒泡声,波动的水纹,直至他看见一双冷如彻骨的眼睛,他再一用力瞪大双眼,池水将一切所模糊。

沉默许久的皇帝突然开口,“你叫什么名字?”

身后的全公公与禁军几人皆是一惊,侧身循着陛下的视线看去,一位少女出现在池菀的另一边!可刚刚他们却没发现她!

她目睹这里的一切!得处理掉这个危险!全公公的眼神都危险下来,但皇帝却望着少女若有所思,抬手示意她过来。

少女踩着池菀中央的石潭一步一步走来,步态优雅,举止高贵,刚隔着远处还不太好瞧着,走近一瞧,就连见过多少绝世佳人的全公公都不得在心里暗暗一叹,甚为惊艳,这女娃子精致地简直就像是一尊完美的人偶,少女落落大方地走至他们面前,一颦一笑暖至心底,鬓边一朵粉色芍药,艳而不妖,却能清纯动人。

全公公的眼神瞬间就犀利下来,这女娃子不一般,看到刚才场景也不见任何怯意与害怕,云淡风轻,眉间清明,样貌不过也才十五六岁,但身上的服饰与展现出来的气质,究竟是谁家的女儿?怎么会出现在这里?陛下对她感兴趣?全公公内心一时万千思绪滑过,只听一声轻灵女声,清如莺啼。

“臣女齐君悦,参见陛下。”齐君悦不慌不乱地行起宫礼,美若一幅画。

“你是齐旭的女儿。”皇帝淡淡地说了句,语气平淡到翻不起一丝波澜,只是陈述一件事实。

齐君悦温声道:“正是家父。”

皇帝一步一步慢慢向齐君悦走去,最后,立在少女面前一步之距,视线落到少女面颊,黑漆漆的瞳仁不知是在注视着少女,还是注视少女鬓边一朵芍药,宽大的袖袍轻轻一滑,全公公倒有些怜惜地为这个将要命丧黄泉的少女默哀,只见皇帝应道:“平身。”

全公公那双苍老的眼睛都不由得睁大!

“谢陛下。”

齐君悦顺从地起身,微微垂下眼帘,一副乖巧模样,瞬息之间,一只手突兀地伸过眼前,她的头被抬起来,皇帝两指捏住齐君悦的下巴,温温柔柔地好似不见任何一份用力,但却又强硬地抵住她的下颌处,令她无法动作。

皇帝冰冷的目光将少女的面颊一寸又一寸慢慢扫过,就像是端详一件物品,毫无情感,更无半分暧昧旖旎,甚至无需怀疑,下一秒,他还可能就要将眼前这位美丽的少女生生掐死,但齐君悦依旧不为所动,任由皇帝的视线将自己一点点观摩,打量,她微微垂眸,嘴角一抹恰到好处的微笑,若不是修长的眼睫毛微微扇动,轻细的呼吸,真的就像一尊美丽的人偶,不可否认的美与真实。

“你鬓边的芍药很美。”

皇帝像是想起什么,他愣愣地看着少女,眼神一瞬的迷茫,但下一刻,又是那般冰冷与无情,他将手从齐君悦的下颚处移开,与少女几乎擦身而过,“陪朕走走。”

“是。”

齐君悦依然温柔地回道,转身,悠悠地跟在皇帝身后。

清冷的池菀独留一脸目瞪口呆的全公公等人。

-

美景秀美的皇家园林,三五成群的年轻男女,大周的民风开放,融洽,这样的赏花宴,到处是年轻人的欢声笑语,一张张青春洋溢的面孔也令人不由得心情雀跃,落座不远处的贵妇们品茶笑谈,怡然自得地看着眼前这和和美美的景象,也希望自家儿女们能有段金玉良缘。

其实大家心里都和明镜似,前线传来捷报,困扰大周八年的战乱终于平息,春日游园之宴终于再次回归人们的视线之中,陈皇后发函邀请各方宾客携手于皇家园林□□赏春日之景,牡丹绽放之美,陈皇后也是花下大手,各方来宾,文人墨客,朝中大臣,下至乡绅,上至皇族,还有他国来客,宾客朋友络绎不绝,各大世家贵族心思更是活跃起来,这次赏宴可非同一般,这可是大周重新焕发生机的第一宴!社交与结识可是这种场合必不可少,并且,说得好听是观花,目的是为皇子选妃。

如今陈家为大周立下汗马功劳,加之陈氏的皇后之位,做为储君人选的三皇子是惹得多少世家青睐,名门贵女们芳心暗许,希望能与三皇子闲谈趣聊,只不过,正主却不在现场,偌大的庭院不时有身影穿梭,皇子都在场,裴贵妃的大皇子,郭淑妃的二皇子,那些还没成年的小皇子也都在侍从的陪护下出席,唯独三皇子的席位,还是空的,虽然偷偷打量的视线不多,但高坐上的陈皇后难免皱了下眉。

陈皇后看了眼那个空无一人的席位,三皇子的位置,目光一沉,但没什么表示,身旁的裴贵妃倒是眼尖,注意到陈皇后那不自主挑眉的动作,团扇半遮住自己微微弯起的唇角,目光移向自己的儿子,大皇子正站在树荫底下,身着一件浅紫云绣袍,白衫从宽大的袖口边露出,黑金束腰带,翩翩君子,温润如玉,不过,细致的人若是多留份心眼,便会发现大皇子的衣着要比身边人更要偏厚实,不仔细留意些,其实也没什么差别。

相比大皇子的君子之交淡如水的作风,二皇子倒是外向许多,一件烟青色麒麟纹锦衣既不过隆重,也不失皇子风范,窄袖束腰显得他的身形是如此俊朗而挺立,围在他身边的客人会更多一些,当然,他距离大皇子一个不远不近的位置,不时会与大皇子谈论,落在旁人好一幅兄弟友恭的画面,只令人觉得两位皇子感情很是交好。

二皇子借口从人群的中心脱身,笑着朝大皇子走去:“这样热闹好久都不曾见过,如今这么一出,搞得我还真有点应接不暇。”

“大忙人是要休息会儿?”大皇子调侃道,示意二皇子身后又要过来的一群人,二皇子那是一个脸色突变,又是好笑又是故意回敬一句:“还是得学习下皇兄的风范,亭亭净植,可远观而不可近。”

大皇子端起桌上的觥筹盈盈一笑,识趣地摆了摆头,“你可真会说。”

“哎,哪里。”二皇子哈哈一笑,落坐大皇子一边,漫不经心道:“也不知三弟跑哪里玩儿,这般热闹的场合不见他身影?”

大皇子浅浅饮上一口茶水,二皇子这半是认真又是随意的口吻确实厉害,不过是悠闲谈论,实则能给人上眼药,添堵一把好手。皇子玩乐可不是什么好听的话语,平日里的闲聊逗趣倒也无伤大雅,但在这种社交场合,这么直白地说,小可说三皇子排行老三,刚是及冠,玩心未泯,显得三皇子不怎么成熟,大点,这可是陈皇后亲手操办宴席,母后用心办宴,三皇子却还以自己为中心,玩性依旧,品行有待考验,并且,三皇子本就是爱玩的性格,进一步加深人们对三皇子“玩”的印象,也不知道是好不是好,想到这,大皇子瞧着二皇子的眼神都有些耐人寻味。

但二皇子眉眼澄明,只笑着回应大皇子一眼。

“二哥可是在找我?”一道玩味的声音传来,随着折扇开屏一响,一道身影从树后出现,光影斑驳,一位青年出现众人视野间,手持一把琉璃扇,华服冕冠,烟灰银禧锦服上勾勒出大片的流云纹,光影斑驳中,熠熠生辉,低调奢华,宛如玉人,下摆随着他的举动摇摇一曳,姿态闲雅,一双墨瞳灿若明星,嘴角噙着抹温煦微笑,更是惊艳岁月。

树荫之下,三位皇子齐齐而聚,皇子荟萃,更是吸引多少目光。

“是啊,真是好巧。”二皇子乐呵呵地笑了下,递给三皇子一个狭促的眼神,“三弟倒是会捉弄人,要是哪家姑娘在这儿,怕不是会被三弟给吓着?”

“二哥说笑,我怎就捉弄人?”三皇子悠哉地依靠着身后的树干,手中的折扇利落一收,戏谑的目光落到二皇子身上:“二哥寻我这般要紧,我要是还不出现,岂不是对不住二哥待我一片赤诚之心?再说,我不过轻声回应,岂有冒犯之举?我只见众人皆是愉悦。”

说到这,三皇子不忘用眼神示意两位皇子看向四周,二皇子脸色微微一僵,刚准备开口,就见三皇子轻声一叹,像是突然明白什么一样,满脸恍然大悟之色,“我刚还纳闷二哥为何说我捉弄人?毕竟我瞧两位皇兄都好端端坐这,哪有姑娘家过来?原是我不该从树后出现,应从二哥面前出现,位置不当,时间不当,一不小心将二哥惊扰,真是失礼,还请二哥海涵!”

说完,三皇子很是歉意地朝二皇子微微颔首。

这下子,二皇子真是瞠目结舌,脸色万分精彩,什么话都被三皇子说尽,听起来是三皇子给自己道歉,实则讥讽他多管闲事,胆子还小,假借姑娘家名义指责自己弟弟出现不当,这么一通颠倒黑白的说辞,二皇子只觉脑门突突,一旁的大皇子实在受不了,只得唇边含起杯缘,忍笑好不辛苦。

要说这嘴毒,还得是三弟。

二皇子到底还沉住气,眼神暗闪一丝烦闷,嘴角微扬,“三弟好本事。”

三皇子只但笑不语。

皇子们间的波诡云涌不经意间掩去,只见人群中发出一声惊呼——

花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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