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面圣(1 / 1)

姜伶着实被吓到了,但也立时镇定下来,防御似地后退两步的同时,看清了来人。

奚泊聿负手而立,两道幽黑目光直直定在她的方向,一身深黑交领长衫愈发衬得面容冷峻。

姜伶毫无避讳他的目光,只是被打量久了多少有些不自在。

“姜伶不知,殿下竟有背后窥视于人的习惯。”

她的语气淡淡,几分疏离和嘲讽却显而易见。

既然跟在她的背后,自是看到了她并没有靠近幽篁里的打算。

奚泊聿心下明了,姜伶是在诘问抑或是控诉昨晚他对她的无端指责。

她的眼神灼灼,清亮的眼眸似含笑意,唇角微不可察地轻轻一扬。

“王妃有所误会,本王来到这里时,王妃尚在河畔漫步。”

姜伶:“……”。

*

姜伶与奚泊聿再次不欢而散,方走至清风阁门前,便听到里面传来晚岫大哭的声音。

姜伶急忙奔入晚岫所在的外间,只见归墨、侍书两姐妹正在旁边耐心劝慰。

侍书:“晚岫妹妹,你定是做噩梦了,三王府戒备森严,怎能容外人随意出入?”

不同于侍书的柔婉,归墨的宽慰有几分直爽,“我和侍书就住在隔壁,若有贼人,怎能毫无所觉,难不成我们三王府的侍卫都是饭桶不成?”

侍书、归墨原本在凌云阁服侍三皇子,姜伶嫁进来后,两人被夏檐安排在清风阁侍候,两人皆会功夫。

“可是,我就是看到鬼了呀。”

侍书扑哧一笑,“晚岫妹妹,还不承认是做梦,连鬼都能看到了。”

晚岫忙道:“不是鬼,是扮作人的鬼。”

归墨有些不耐,“好了晚岫,你再嚷嚷,只怕要吵醒王妃。”

姜伶道:“我都听到了,侍书、归墨,劳烦你们二位去我的房间仔细查看,首饰金银是否俱在。”

侍书立时应了句是,归墨却立在原地一时未动,似乎对姜伶过分宠信晚岫的胡言乱语有所不满,但也只是犹豫片刻,随即同侍书一道去了。

姜伶从不相信鬼神的存在,但晚岫自小跟在她的身边,她的性子姜伶最清楚不过,晚岫胆子小,好端端的绝不会说起鬼怪。

侍书、归墨两人很快回来了,姜伶房间的一应物品俱在。

若是贼人,怎会不拿一物,若是谋害,怎会不伤一人?

侍书笑嘻嘻地道:“好晚岫,这下承认做梦了吧?”

晚岫瓮声瓮气地嗯了一声。

姜伶却突然顿住了,若是谋害,不是未伤一人,而是偏巧她那个时候出去了。

一切都只是猜测,连晚岫自己都不能确认是梦境还是现实。

姜伶把这件事放在了心里。

*

卯时甫至,宫里的仪仗卫队、宫车御马浩浩荡荡停置在三王府的朱漆大门外,仪仗如龙,香车宝盖,彩绸如虹。

明德帝最为宠信的高公公在年轻小太监的搀扶下,步下马车,亲宣圣旨:

“三皇子赈灾抚民,不负圣恩,有功于社稷,无愧于祖宗,特赏宫车轿辇进宫觐见;三王妃姜氏,恭良淑贤,心怀万民,朕心甚慰,特赏锦缎十匹,玉如意一对,着与三皇子一道进宫赴宴,钦此。”

奚泊聿、姜伶接旨谢恩。

高公公笑着道:“陛下特意吩咐,殿下赈灾辛苦,辰时动身进宫也不迟。”

奚泊聿道:“为父皇分忧,乃吾辈分内之事,怎可居功违制让父皇久等,这就随高公公一同进宫。”

高公公抬眼瞧见三皇子身旁站着一位端庄娴静的绝色美人,遂笑着上前行礼,“见过三王妃。”

姜伶微笑着道:“高公公请起。”

高公公不由点了点头,心中暗暗称赞,忽然想起前几天小皇子吟的两句诗——

明月松间照,清泉石上流。

“听说三王妃是凉州人,不想凉州苦寒之地,却生出王妃这般如花似玉的人儿。”

姜伶道:“高公公谬赞了。姜伶并非凉州人氏,家父家母皆燕京人氏,只因家父常年戍守边地,不得已举家迁往凉州,

姜伶虽生于凉州长于凉州,血液里流淌的却还是燕京的血。”

高公公似乎一呆,他可明明记得昨日三殿下进宫述职之时,自己问起三殿下身边的砚池,王妃是何地人氏,砚池答:凉州人。

砚池是三殿下的贴身护卫兼心腹,怎会不知,除非三殿下自己尚不清楚……

奚泊聿确然不知姜伶是燕京人,燕京人也好,凉州人也罢,都无关紧要,因此当高公公与姜伶闲谈之际,他只是负手静立未发一言。

高公公何等聪明之人,察觉到三皇子没有闲谈的兴致,立时住了口,请三皇子姜伶移步宫车。

姜伶在晚岫的陪同下行至宫车旁,晚岫依礼退至宫车后,奚泊聿替她拉开轿帘,两人一前一后步入马车。

宫车驰御道,在辚辚声中很快地抵达繁华的西城街,姜伶揭开帷幔,街道商铺鳞次栉比,燕京的富庶熙攘和凉州的苦寒寥落形成鲜明对比。

不多时,喧嚷叫卖声渐渐平息,宫车稳稳地在御道飞驰,大奚最华美的殿阁楼宇就在眼前。

进入朱雀门时,引路的马匹不知何故仰天嘶鸣,宫车不稳,姜伶的身体失去平衡不受控制地向奚泊聿的方向倾斜,好在

姜伶眼疾手快,抓住车厢顶上的一截横木,饶是如此,半个身子仍是倾在奚泊聿身上。

驾车的小太监御马本领高超,很快制服倔强执拗的马匹,宫车再次稳稳地驰出。

姜伶的手似乎触到一件极寒的物事,她慢慢低下头,倏地惊住,双眼不由睁得圆圆的,直直看向身侧的人。

那极寒的物事竟然是三皇子的手。

“你……”

三皇子只抬头瞥了她一眼,而后起身坐到了她的对面,依旧闭目沉思。

姜伶并没有太多时间去思考那怪异的寒,因为大奚皇宫到了。

明德帝在宣明殿接见抚民有功的三皇子奚泊聿和素未谋面的三王妃。

“儿臣携妻姜氏拜见父皇。”

姜伶站在奚泊聿的右侧行跪拜礼,“姜伶拜见父皇,愿父皇福寿绵长。”

明德帝端坐于高高的殿台之上,宏阔充沛的声音回响在宽阔明亮的宣明殿。

“平身。”

宣明殿非朝议殿试之所,明德帝之所以选择这个殿宇其中的用意不言而喻,只谈家事不议国事,只有父子不讲君臣。

姜伶初来奚宫尚不知这不成文的规定,因此只垂首站立,一举一动无不皆为典范。

明德帝从宝座拾级而下,边走边问姜伶:“遂之近来可好?”

姜伶道:“托陛下洪福,家父身子安好。”

明德帝感叹道:“朕与遂之一同长大,名为君臣,实为知交。不想遂之替朕戍守边地,一去就是二十年,边民得享太平,大奚不受胡虏侵犯,千秋功绩皆赖遂之啊。”

姜伶道:“家父常与姜伶言及陛下,家父一介草民得遇陛下赏识乃祖辈们修来的福气,陛下的栽培知遇之恩,家父永生不忘,因此志在守边,保我大奚数万子民安宁,免除陛下后顾之忧,得已施展才华,完成少时宏图壮志。”

明德帝流泪叹息:“得遇遂之,朕之幸也。”

姜伶回燕京之前曾和父亲坦言,明德帝的赐婚不过是想用女儿牢牢地捆绑父亲,谁知父亲拍案而起,勃然大怒,要她起誓再不可有此妄言。

待看到明德帝发自肺腑的眼泪,姜伶惯常平和的心绪有了波动,明德帝当真是为了感念父亲的功绩才下旨赐婚的吗?

明德帝问起姜伶兄长的寒疾,姜伶突然想起宫车里面触到的那只如同寒冰的手,她不动声色看了一眼奚泊聿的方向,却见他的目光正看向她这里,姜伶很快偏头转移了视线。

明德帝又问及凉州风光地貌、风俗人情,姜伶一一讲述,说到有趣处,明德帝抚掌大笑,悠然向往之情溢于言表。

姜伶口才极佳,见识广博,一景一物娓娓道来,一山一水如临其境,不知不觉间便讲述了一个时辰之久,而被忽视的奚泊聿就那样站了一个时辰之久。

直到孝仁皇后亲自前来催促用膳,明德帝终于放下凉州,领着众人摆驾毓秀殿。

毓秀殿内明德帝与孝仁皇后的御座面南而设,其下右端依次是穆贵妃、章妃、平南郡主,左列依次是三皇子奚泊聿、五皇子奚泊逸、驸马唐蹊。

众人依次向明德帝、孝仁皇后祝酒。

姜伶对父亲的密信不敢稍有懈怠,不动声色地观察着毓秀殿中的每一个人。

孝仁皇后面有病容,神色怏怏,勉力地承担着皇后的职责。

穆贵妃骄矜明媚,每每在皇后不胜酒力抑或精力不支时,主动地举杯欢庆,为平淡的家宴增加了不少欢愉。

章妃安静寡言,而五皇子奚泊逸每每想要开口,他的母亲章妃便频频地用眼神制止,五皇子无奈,只好喝闷酒聊以消遣。

驸马唐蹊,听闻是今年的新科状元,品貌端方,少年得志。

姜伶有些心不在焉,家宴最多不过一个时辰,奚宫何止千人,一时半刻如何能够找得到线索……

她沉浸在自己的凝思中,完全没有注意到一个小小的孩童疾步跑来,对着她的方向挥手一扬,一盏热烫的茶水泼向了她。

姜伶没有被烫到,身侧的三皇子迅疾地一挥广袖,茶水不偏不倚全都泼到了上面。

变故陡然,在座皇室成员无不惊骇,明德帝惊怒而起,冷冷呵斥道:“把公主拖下去闭门反省,没有朕的命令不许踏出宫门一步。”

“陛下息怒,陛下息怒,公主年幼任性,是臣妾管教无方,请陛下责罚。”章妃跪地叩头。

明德帝甩袖冷哼,毫无理睬大殿之上苦苦哀求的章妃,转身朝着姜伶的方向走去。

姜伶忙从案台处起身,不想小公主力蛮,从两个宫女的怀抱中挣脱开来,直直向姜伶撞去,嘴里不住喊着“坏女人。”

姜伶轻松地避开了,公主恼羞成怒,一低头狠狠地咬住了姜伶的手背。

不论众人如何拉扯劝说,公主只拼了命地咬住不放,明德帝气极,抬手扇了公主的面颊,公主顿时小脸通红,眼泪一颗颗地掉落在地。

章妃连忙起身搂住了女儿,恼恨地看向尚在案台席地而坐的儿子奚泊逸,气急败坏道:“还不快把公主领出去。”

呆愣中的五皇子唯唯答应。

姜伶不动声色地背转手背,尽可能藏住发红发紫的齿痕印。

一直冷眼旁观的穆贵妃笑着道:“灵晞公主一向乖巧听话,今儿突然发狠咬人,也不知道是怎么回事?”

众人心知肚明,唯有姜伶不明所以,但她敏锐地觉察到穆贵妃话里有话。

穆贵妃好意地提点姜伶,“这灵晞公主呀,向来喜欢嘉敏郡主,嘉敏郡主自小爱慕三殿下,得知三殿下大婚直接投了河,亏得下人发现得早,灵晞公主虽说莽撞了些,也是小小年纪重情重义,三王妃胸怀宽广,千万别和公主一般见识。”

姜伶怎听不出穆贵妃意在挑拨她和奚泊聿的关系,若她表现得不在意,穆贵妃便白白吃了个没趣,不若顺着穆贵妃的意把事情闹大,后宫愈乱,最为满意的一定是祁人。

姜伶故意语带醋意,幽怨地看向奚泊聿,惆怅哀怨之情溢于言表。

众人无不信以为真,除了身畔之人。

奚泊聿毫无避讳地凝视着她,面无表情。

明德帝心中起疑,娶姜伶是奚泊聿亲自向他讨的恩典,怎会这般冷漠看她?

片刻,奚泊聿低声对姜伶道:“嘉敏郡主本王只当她为妹妹,你不要误会。”

姜伶当然知道奚泊聿亦是做戏,正待款款相应,只觉天旋地转,奚泊聿、明德帝等人顿时面容模糊,旋即便人事不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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